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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水寒深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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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小梵把大夫扔在椅子上,“这下能看了吧?”

  风向东还是望着郝小梵咳嗽。

  “有病啊你?”小梵瞥了风向东一眼。

  “没病就不往这来了。”风向东故意瞪着她蹬在凳子上的脚,并且挤眼示意她走光了。

  医生定了定神,看了看票单,又望望风向东,“嗯,你……咳嗽,面部神经紊乱,应该不属于外科。”

  “我……大夫啊,不是我有病,是他受伤了!”风向东指了指一旁仰在等候椅上的真病人。

  医生畏惧郝小梵的拳头,细细地给貉子做了检查,然后摇了摇头。

  “大夫……怎么样?”

  医生叹了口气:“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啊。”

  貉子痛苦地皱着眉头,“大夫……我……我什么也看不见……眼疼……”

  “啊?”

  “留院观察吧。”

  2007年5月14日阴北京南郊

  都说阴天会使人的心情压抑,但是对于托比亚松来说,天气并不会影响他的心情。

  天刚刚擦黑儿,一辆加长的越野车开进了他的独门独院。

  几个灰头土脸的汉子,从车厢里抬出一个木头箱子。

  “你要的东西。”

  汉子们拿出撬棍之类的,要打开箱子盖儿让托比亚松验货。

  “NO!”托比亚松出门看了看四周,关上了院门,让这几个人把箱子抬进屋里去。

  箱子盖打开,一股腥味儿弥漫在空气里。

  托比亚松一皱眉,“NO!这个东西……”

  为首的是个黑人,耸耸肩,把手伸进箱子里拎出一根绳子来,然后顺势一拉,箱子里的东西坐了起来。

  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一具干尸的脖子上……

  “肖恩,你不能这样!这是对死者的不敬。”他上前解下了干尸脖子上的绳索,“虽然他很好……但我认为你们让他受潮了。”

  “不会的,托比,我们一路上都没有给他洗过澡。”肖恩又耸耸肩。其他几个人捂着嘴笑起来。

  托比亚松摆摆手,“你们以为他只有沾水才会受潮吗?”

  “难道不是吗?”

  托比亚松指了指木头箱子里,“你们没有放置干燥剂,这一路过来,注定他已经不能在我这里过圣诞节了。”

  “啊?”

  “肖恩,你为什么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动一动脑子?”

  另外一个瘦脸的矮个子走过来,“托比君,我们一直不明白,你收藏这些东西,究竟想在他们身上找什么?”

  托比亚松嘿嘿一笑,“矶村,我要找的东西……你们永远也不会明白。而且我要告诉你们……这是你们最后一次给我送这些可爱的东西了。”

  “你的意思是……”肖恩有些紧张,把手伸进了衣襟里面。

  “别紧张,我的朋友。我找到了比干尸更有价值的线索。嘿嘿,你们以后不用再去那鬼地方把这些可爱的东西带来我这里了。”

  “上帝!”肖恩重新把手枪插回了裤带上,“托比,我想这次的酬劳……”

  “我会履行我的诺言,而且还想委托你们办一些其他的事情。”

  “哦,托比君,你想委托我们另外的任务?”

  “是的。如果可能的话,你们过两天就可以帮我把这些藏品转手了,我会按照每具二成的价格给你们提成的。”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肖恩又耸了耸肩,“我想你可能找到了那个盒子……”

  托比亚松眼睛里忽然闪出一丝凶光,“肖恩,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不知道那个什么盒子……不是吗?”

  肖恩看了看忽然出现在自己脑门上的枪口,闭着眼一个劲儿摇头,“哦,上帝!圣母马利亚!什么盒子?我从来没听说过。”

  “很好!”托比亚松收起他的黑色藏品,“我想你们还能帮我一个忙……”

  2007年5月14日阴北京北苑咖啡屋

  人心最真实的一面,就像潜藏在水寒深处。

  有些秘密却只适合偷偷在心底隐匿起来,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翻翻。

  能把自己感动的东西,很多时候却不一定感动了别人。就像林咏裳在人前,必须要为别人的感动而打扮。

  她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也没觉得这是件虚伪的事情。只是觉得自己在全心全意地为别人隐藏自己的真实,是一种幸福……当然有时候也是一种无奈。

  她在人前纯净得就像咖啡桌上那晶莹剔透的水晶烟缸,尽管咏裳十分想把520的烟灰弹在里面。

  “你……真有气质。”王涵耷拉着脑袋,简直不敢去看林咏裳。他害怕隐藏在心底的粗鲁会从眼神里逃出去,玷污了眼前那一袭白裙。

  林咏裳抿着嘴笑了,“哪里啦……你别开人家玩笑好不好吗?”

  “你……约我来,不只是喝咖啡吧?”王涵端起眼前的麦斯威尔喝下去。

  “其实……有件事儿想跟你说。”

  “那就说吧。”

  林咏裳低着头,“我们……错了。”

  “嗯……我知道错了。”王涵脸色有点不好看。

  “错了,应该……”

  “咏裳,”王涵猛地抬起头,“我……我知道,我是离过婚的男人,而且……家里也不富裕,有点……有点那什么了。对不起,其实……我的确……”

  “哎呀,什么啦?”林咏裳用食指捂着鼻子抿嘴一笑,“我是说,我们的盒子拿错了。”

  “啊?”王涵就像落水的人摸到了一个救生圈,浑身一颤,“哈哈,是……是吗?我,我说的也是……哈哈哈。”

  林咏裳拉开手提包的拉链,取出一个纸盒来,推到王涵跟前儿,“喏,你的蓝宝石的盒子。”

  “哦……呵呵。”王涵伸手去拿,林咏裳忽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然后脸一红又迅速撤回手去。

  王涵会意,“哦,对不起,你的盒子……我没有带。”

  “哦,没关系的。而且……我有一个想法。”

  “你说。”

  “我在想你上回说过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试试,揭开盒子的秘密。”

  “啊!好啊!”王涵眼睛一亮,“那这个盒子你先拿着,我回头带着你的六兽铜匣,到你那……不知道……嘿嘿,方不方便。”

  林咏裳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点点头,“你过来就带上小梵吧,那样子就方便多了。”

  时间是浩荡而平坦的,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你看不到它的流动,却感受到了它的消逝。

  林咏裳喝完了那杯咖啡,就像雪一样飘进了她的车里。

  王涵站在咖啡屋门口,望着她的尾灯消失在人海里,才长出一口气:“哎呀!他奶奶的,可憋死老子了!”

  “嘿!”身后一声粗犷的声音吓得他一蹦高。

  “安然,你真他娘是阴魂不散啊!”

  “废话!馆里的东西你带着,我能放心吗?”

  “哎!谁告诉你老子带的是馆里的东西啦?你看好了!”他从背包里取出六兽铜匣,“看清楚了,绿眼的!”

  “啊?那……那馆里那个呢?”

  王涵指了指林咏裳去的方向,“跟着我的心,飞走了。”

  2007年5月14日阴北京医院

  貉子眼睛上缠着绷带,躺在病床上。

  “向东,那女孩的钱,帮我还了吗?”

  风向东在一边儿拨开了个香蕉刚要吃,“哦,她说今天晚上再来拿。”

  “好,我的卡就先放你那儿,药费什么的,你看着划吧,不够,你就去我家拿。呵呵,反正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都是你帮我……呵呵。”

  “你就安心养伤吧,啥时候养好了,咱还得去给那个什么松……什么丫松的找宝贝去呢。”

  貉子苦笑着摇摇头,“我的眼,估计没有好的那一天咯。”

  “那……那怎么办?”

  “兄弟,你得自己去找啦。”

  “我?呵呵,你还不知道我啊,打上学那会儿,就没干过力气活儿。这出去找宝贝的活儿啊,我敲个锣边儿还行。我看……去不去的吧……”

  “向东啊,你把门关上。”

  “嗯。”

  风向东起身去关门。

  “插上门。我跟你说个事儿。”

  “插上了,你说吧。”

  李鹤卿压低声音,抓着风向东的手,“兄弟,这件事儿可不能外传啊。”

  “等等……你不外传的东西,我不想听。”

  “你必须听!”

  “我就不听!”

  “不听也得听!”

  “我为什么要听?”

  “你为什么不听?”

  “就不听……我……我怕麻烦。”

  “兄弟!”李鹤卿一拍床头柜,“你现在不是风大局长的公子啦!怕麻烦,就没法挣钱。”

  “啊?你……你怎么知道的?”

  貉子叹口气,“你爸爸入狱的消息,和那天你吃饭时候的熊样,就已经暴露了你的现状……你现在一无所有,不是吗?”

  “那又怎么样?”

  “你必须崛起。因为……没有人会白给你一个馒头。”

  “可是,我什么也不会……”

  “咱们是学考古的啊!”

  风向东低下头,咽了口唾沫,“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正如我未婚妻当初离开我的时候所说,我也就是个杂碎。”

  “你不是杂碎,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杂碎。你只是从头开始,而且还没有进入你自己的故事里。”貉子这会儿如果没包着眼睛,一定会把眼珠子瞪出来。

  “我怎么进入我自己的故事?”

  “你必须先听听我的故事。”

  “那好,我就试着满足一下你的倾诉欲。”

  “唉,每一个慈祥老头背后都有一段猥琐的过去。”

  “你老吗?”

  “不要打断我的话。”

  “好吧。”

  “那天你在托比亚松那,也听到了,东方龙库……一个天大的秘密。”

  风向东点点头,“我记得,你们谈到东方龙库。那,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龙……我一直也纳闷。”

  貉子挪了挪身子,咧着嘴,“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东方龙库的隔层里,我发现了真的龙骨……”

  “啊?”

  貉子用手在桌子上乱摸,“我毕业以后,没有干考古这一行儿,而是迷上了古生物化石,做了化石猎人。”

  风向东起身把水杯递给貉子,“这个我知道,你提起过。”

  貉子喝了几口水,把杯子捧在手里,“后来,我也一直为究竟有没有龙这个问题,找了点朋友,去了祁连山,寻找龙窟。”

  “后来……”

  “后来,我们真的看到了神龙的骨骼化石。”

  “那你发啦!”

  貉子摇摇头,“没有。”

  “为什么?这个秘密一旦公之于世,你们就出名啦!”风向东觉得貉子在扯淡。

  “呵呵,你知不知道,这东西一旦出来,学术界和走私界会有多大的动静?”

  “哦,你是怕麻烦?”

  “对啊,我这个,才叫真麻烦。而你所怕的,跟我的麻烦比起来,不叫麻烦。”

  “哦……”风向东长出一口气,“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什么意思?”

  “我必须挣钱,不能怕麻烦。”

  “对!你要崛起,必须赚钱,这跟我做化石猎人一样。”

  “怎么讲?你这么清高的人,居然也会撺掇别人向钱看?”

  “我并不清高,因为我本不是清高的人。我没有目标,因为目标太渺茫。我有太多的欲望,所以我要做富人。我没什么人脉,没有其他生财之道,只有向大自然索取,尽管这很不符合我所谓的清高。化石猎人是一项危险的职业,人生很短暂,来不及考虑太多。我要让我的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因为,我欠他们的太多……”

  风向东沉默了好久,望着被蛤蟆毒液弄瞎的貉子,“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把龙的秘密公布,但是我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儿,貉子,我要挣钱!”

  “怎么挣钱?说说。”

  “这个……”

  “你手里的盒子?”

  “六兽铜匣……”

  貉子长长地叹气,“我现在瞎了,再去野外是不可能了,你必须寻找新的团队。”

  “不是,我……我还不知道那个外国人究竟要那干尸干什么。”

  貉子撇了撇嘴,“托比亚松,我看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为什么?”

  “从他一开始迫切地打算买你的盒子时,我就觉得不对头。这家伙城府太深,怎么可能那么急躁呢……”

  “那怎么赚钱?他才是最大的买主啊。”

  “你去找,不用卖给他。尽管咱们不知道在干尸身上究竟能找到什么,但是,那东西肯定超出托比亚松给出的价格。而托比亚松,也绝对不会放过干尸身上那东西。”

  “可是他说过不要,只要干尸。”

  “向东,我说我晚上拉屎能拉出金子,你信吗?”

  “哦……”风向东掏出六兽铜匣,反复把玩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忽然,他望着盒子侧边的蟾蜍纹饰愣住了。

  “嗯?向东,你怎么不说话了?”

  “貉子……你觉得,那些蛤蟆是哪儿来的?”

  “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个……呵呵,河里来的呗。”

  “不对。”风向东拉过貉子的手,让他去摸那个蟾蜍纹饰,“你摸摸看,盒子打开以后,河里就出来那么多蛤蟆……而且,那些蛤蟆冲我来的目的,是不是我手里有这个盒子?”

  2007年5月14日阴北京百合大街154号

  六兽铜匣打开,出现蟑螂,这究竟是诅咒还是巧合?

  或许这老屋里本就潜藏着许多红斑蟑螂吧。可关闭盒子之后,它们确确实实跑了个一干二净呀。

  咏裳想不明白,六兽铜匣里,究竟有什么能量。盒子六面上的蟑螂图案,是预言,还是必然呢?

  她懒懒地坐在电脑前,六兽铜匣的疑惑占据了她的大脑每一个角落。

  这样被疑虑塞满的小脑袋瓜儿里,是决计迸发不出灵感的火花了,所以,她今天不码字。

  在回来的路上,捡了一只流浪猫。

  咏裳把它囚禁在书房的一个小笼子里。

  黑白花的小猫“喵--喵--”地叫起来。它很不忿,为什么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姐姐想不起来赏赐自己一口沙丁鱼或者是猫粮呢?

  终于,她起身出了房门,那白色的长裙、乌黑的披肩长发就像圣洁的仙界精灵。

  过了一会儿,伴着一阵“哒哒……”的高跟鞋声音,房门二次开了。

  一双艳红色的漆皮皮靴慢慢地踱进来。

  然后,几根戴着黑色长手套的纤细手指捏开了笼子的门。

  小猫被拎到了一双炫紫眼影下的明眸前,然后紫色的长睫毛忽闪了几下,抛出一个妩媚的笑。

  接下来,它肚子上突然一阵剧痛,小猫使劲踢腾着,痛苦的尖叫伴着皮毛的烧焦味道弥漫在充满兰香的书房里。

  咏裳把手中即将燃尽的520使劲捅进猫屁眼里,脸上充满快意的笑,黑色嘴唇微微一翘,轻烟蒙眬了猫的泪眼。

  这是彻底的释放,在她穿上这双玫瑰提花的黑丝袜时,已经变成了真正的林咏裳。

  她更喜欢生吞活剥,喜欢新鲜的血肉混合着酒精发出淡淡的迷人香气。虽然她无法掌握自己的生命,可是将别人的生命掌握在手中的感觉还不错……

  她用银色筷子,夹起刚杀死的活鱿鱼,蘸清酱后放入嘴里,那个吸盘在被咀嚼的同时还会贴在你的舌头上,感觉很奇妙,貌似情侣间生离死别的亲吻。

  一个黑色塑料袋套在了猫头上,袋口在猫脖子上绑得紧紧的。

  就像林咏裳身上的连裤袜和黑色漆皮紧身裙儿,越紧,她越有快感。

  她尽情享受着小猫的痛苦挣扎为她带来的快感。

  小猫在林咏裳冷漠的眼光里,忍受着缺氧造成的痛苦。它极力想摆脱头上这该死的塑料袋,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会被这个女人捡回来。

  她抓起桌上的那个二十块钱买回来的小铜飞马,用飞马很抽象的四条尖细的腿,使劲扎进小猫的肚子里。

  猫儿痛苦地惨叫。

  其实……这才是林咏裳买这个小飞马的真正目的。

  明天,还是要回到日常生活里。但是那之前发生的事非常畸形。咏裳的内心里,一种变态的本性正在不断扩张。直到终于有一天,她会以这种面貌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的作家生涯会不会因此而结束,她不知道,所以她不敢。

  小猫渐渐地平静下去,倒在地上。

  林咏裳戴着手套,感觉不出猫的体温下降,但是她可以这样做--用金属鞋跟狠狠地把小猫踏成肉泥。

  她认为这种残忍是值得的,因为……她还没有想到这样去踩踏一个男人,尤其是王涵。但或许,有朝一日她会的。

  “叮咚--”

  这讨厌的门铃声是她最讨厌在这时候听到的。

  她拿起挂在墙上的话筒,出了口长气,继续戴上了面具,“喂,您好,请问您找谁?”

  “咏裳,我是小梵。”

  “哦,小梵啊,你等等好吗?我……我在洗澡啦。”

  “好,我在车里等你。”

  “嗯。”林咏裳放下电话,赶紧草草地收拾了猫的尸体,拾起小飞马胡乱扔在化妆镜旁边,又把身上这一身衣服扒下来,洗去浓妆,重新扮演了淑女的角色。

  由于方才说洗澡,故此她解开了吊辫,刻意在头发上喷了点水。慌乱中,水滴在了六兽铜匣那颗蓝宝石上。

  郝小梵等得不耐烦了,在门外一个劲儿地按喇叭。

  咏裳赶紧趿拉着拖鞋跑下楼。若在平常,她即便去门口取信,也要穿戴整齐的。主要是方才那虐猫的快感,还没有完全消失在脑海里。

  林咏裳还没跑到玄关口,就听身后“嘭”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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