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灰色地带(1)
其实局里这时也没人有空注意他。刘局要退了，曾副局长又上调了，洗牌的时机又来了。
加上自奥保以来大面积的严防严控，刑事案件起数大幅滑落，几乎没发过恶性案件。
这时候，局里上下，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即便不能参与其中，也要热心观望一下，这场博弈的成王败寇。
连高佳都没有免俗，和陈羽在电话里一聊就一两小时，分析刘强的优劣势。
不过，这个话题，往往是电话粥的开始，很快，就会转到孩子，时装，化装品之类的上面。
王大林也有好奇心，谁是下任局长，将直接影响他今后的工作和生活，他能不关心吗。
刘局给他吃了定心丸，刘强已经报了副局长，主管刑侦的。
那天在刘局家，两个人喝了不少酒，老汉大发感慨，从此要帮老伴干家务，带孙子了。王大林也多了，直接向暗自偷乐的嫂子揭发，老家伙玩心眼呢，没办法，骗人骗惯了。其实他想溜溜鸟，逗逗狗，过过啥也不问，啥也不管的日子。
气得老汉拿筷子扔他。
第二天，刘强的任命就下来了，当晚，刘强在家摆桌子，请王大林两口子，王大林特意让高佳把王爱佳带上。
刘强现在酒量奇大，两瓶子见底了，王大林都大舌头了，他还没事。
陈羽自王爱佳进门，就围着她转，高佳看着好玩，就说，那么喜欢，自己生一个呗。
远在洒桌上的刘强竖起了耳朵。
陈羽光笑，不说话。
少倾，她伏到高佳肩上“别告诉他，已经有了”
高佳瞪大眼睛，忍住不叫。
陈羽小声说“他以后事务性的工作就少了，应酬就多了，得收往他的心”
高佳偷偷伸出大姆指。
王大林大着舌头还要再开一瓶，被高佳硬拽出门。
出了门，风一吹，王大林反倒清醒了。把王爱佳背到肩上，小家伙早睡着了。
王大林喷着酒气“没嫌你老公没本事吧”
高佳搀着他“嗯，我就喜欢你”
王大林要亲她，高佳就恣着让他亲，说“别惹我啊，回家别想睡觉”
王大林心里一荡，迈开步子，携妻带女奔家而去。
从州上空降来一个局长，一个大队长，冯大侃也提了副大队长，这幕大戏算是收场了。
大队长姓马，四十出头，一来就开会，说了很多煽情的话，王大林拍巴掌，手都拍红了。
刚回办公室，冯大侃的电话就来了，让他去办公室。
王大林晃过去，冯大侃屁事没有，让王大林参观他的新办公室。
王大林一通翻，找出一条烟，夹怀里，冲冯大侃乐“走了，以后常打电话让我来看看”
冯大侃心疼的啊，刚当上王大林的领导，想拽拽呢，这下又被他整的没话说了，心想，孙子再给你打电话，有事我亲自去找你。
王大林躺在办公室破沙发上笑的肚子疼，妈的冯大侃，你好的不学，居然端架子了。
看看烟上的灰，居然把烟藏窗帘盒子上，哭去吧。
转了一圈，没什么事，想起来，老丈人说这几天雪化的差不多了，该把院前的地翻翻了。正打算溜号回家干私活。
一开门，和马队长差点撞一起。
马队长怀里用报纸包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居然是两条蓝王。
马队长捡起烟，关上门，顺手把烟扔桌上“听说你爱抽这个牌子，送你了”
王大林笑笑“太客气了，你自己留着抽吧”
马队长坐在破沙发上“我不抽烟，以后有人给我送烟，都给你留着”
王大林给他倒了杯水，坐在对面看着他。
马队长笑了“其实早就听说过你，刘副局长也专门找我谈过你，我来就是给你表个态，原来啥样，以后还啥样”
王大林乐了。
马队长站起身“这沙发回头就换，要不，再给你配两人？”
王大林连连摆手“别，别，习惯了，那个，我回头就到冯大，不，冯副大队长那报到，他不是还带中队吗，我跟他们搞案子，新警分下来，给我个人就行了”
马队长拉开门“行，你想要郑客是吧，放心，到时我候保证把他要回刑警队”
王大林哼着歌再次敲开冯大侃的办公室，见到他，冯大侃警惕地堵在门口“干什么？”
“马队让我找你报到”
“老规矩，你先回，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王大林点点头“刑警就应该象你这样，时刻保持警惕”
世事并没有料想的那么好，王大林只晃了两天，后院的地还没翻完，冯大侃就通知他加班了，死了一个人。
尸体是在下水道发现的，男性，头部有钝器伤，经解剖，死亡原因就是这一处致命伤。
王大林赶回大队，小赵已经把现场经过谈完了。
王大林忙找位置坐下来，小赵随手就把勘查笔录扔给他。
马队长让大家谈谈看法，没人出声，会议室里只有王大林翻记录的声音。
马队咳嗽了一声“我个人认为，首先搞清楚尸源，冯队，你说两句吧”
冯大侃喝了一口茶“我同意马队的看法，咱们三个中队，等会中队长到小赵那拿死者的照片，然后到各自的片区派出所，居委会排查”
见王大林抬起头，他接着说“王大林负责调查失踪人员，大家没什么意见吧”
王大林跟着大伙喊了声”没有”，起身回办公室了。
他在办公室躺了一会，想想最近实在也没什么失踪案子，起身去了法医办公室。
王法医看了看王大林“你没去查尸源？”
“没，领导爱护，让我在办公室呆着”
王法医笑了“看来，混，也是一种学问啊”
王大林不干了“说什么呢，老家伙”
王法医拿他没办法，干脆不理他，继续忙自己的。
王大林转到停尸台，拉开尸布。
死者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王大林戴上手套摆弄了一会，问”老王，头发是你给剃的吗？”
王法医凑过来“是啊，怎么了”
王大林看着额头上白自的一圈“脸晒这么黑，你看他手上的茧，应该是长期在户外从事体力劳动的人”
王法医点点头“没错，照你这么说，他就不一定是常往人口了，得给冯大侃他们说一声”
王法医去打电话，王大林饶有兴趣地蹲在尸体的头边，观察伤口。
“老王，凶器的倒模出来没有？”
王法医凑过来“哪有那么快，小赵正在弄呢”
他用比例尺在伤口比了一下“宽两厘米”
王大林托着下巴“象不象菜刀的刀背”
王法医也蹲下来“菜刀的刀背很平整，应该留下方形的凹槽，伤口却呈椭圆形”
两个人对视子一眼，王大林说”瓦刀”
王法医激动的点点头“没错，应该是泥瓦工用的瓦刀”
王大林刚要起身，王法医拉往他“再看看”
王大林依言又看了一会“看不出来了，我又不是法医”
王法医说”伤口长七厘米，在头顶与后枕部的位置”
“从后面打的呗”
“要是那样，创口应该是由深致浅，可为什么是反的呢”
王大林愣了一下“多高？”
“一米七五”
王大林沉吟道“要造成这样的伤口，只能是面对面，从上往下一击致成的，不可能呀，那凶手得多高呀”
王法医点点头“伤口在脑后呈一条直线，会不会凶手站在高处击打造成的”
王大林摇摇头“那样的话，死者就只能是从凶手裆下走过去，这个解释才合理，除非”
王大林看了看王法医又看了看尸体“他是跪在凶手面前”
王法医不说话了。
过一会，两人想站起来，却都动不了了，腿麻了，没办法，只好一屁股坐地上，揉着腿。
王法医笑着说“有你的啊，大拿”
王大林不好意思地笑了“呵呵，没什么，咦？老家伙，你居然先起来了，喂，拉我一把”
两个人站起来，互相拍打着土。
王大林取下手套，有点愣神。
“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如果他要是个建筑工人，就有点麻烦了”
王法医点点头，没错，这些人大多是外地人，由当地的工头带过来，基本不和外面人接触，要调查起来就太难了。
缩小范围以后，侦查员很快从暂往证里查到了死者。
曾朝阳，二十二岁，南建七工程队小工，零一年进疆。
下午的例会，冯大侃简单介绍了从工地领导那了解的情况。
曾朝阳平时话不多，也不太出门，工资是由工头代领的，只每月给点生活费，因此他身上也没有多少钱。
由于一起出来的大多是一个村的，彼此都算照顾，没听说他和谁有仇。案发那天，同宿舍的几个人都向工头反映他一夜未归，这种情况从未有过。
冯大侃简单介绍完情况，看了看马队。
马队喝了口茶“同志们淡一下看法吧”
底下没人说话，心里都清楚，一场大会战要开始了，从此恐怕要吃往在工地了。
零一年，一个工地的工人溺死在旱厕里，全队在这个工地牦了一个多月，把派出所都吃穷了，却一点线索也没有。
折腾到最后，做完现场实验，连目击人的证词都推翻了，只能做为意外死亡交给治安大队了。
侦查员的体会就是，工地上的案子不好破，特勤，线人，阵地控制都用不上，尤其这些民工，在外打工，空前的排外，加上方言差异，根本无法交流。
马队看了看大家“没有好的办法，就全都压上去”
会后，王大林溜进了马队的办公室。
王爱佳正在客厅吃花生，她吐出一块咬成小粒粒的花生，拿在手上看了一会，跑进厨房找高佳。
“妈妈，看，鼻巴巴”
高佳看她手上白白的一小块，慌着去拿纸，却见她笑咪咪的放嘴里了。
大急“你太恶心了，吐出来！”
看着小半粒花生，高佳哭笑不得，这孩子，才这么点，就拿人寻开心了，不知道象谁了。
晚上说给王大林听，他笑翻了，然后正色说“象你，绝对象你”
刑警队的工作正常展开，当地派出所也抽出了十几个警力支持。
工作了三天，还是没有什么新发现，冯大侃带了几个人想从作案工具入手，让工头把工地的瓦工都召过来，挨个见面谈话。
工篷里蹲了三几个人，一大早，工头就把他们召过来了。
工头挨个点名，然后指着门口边上的三个人，有点讨好的问冯大侃”这三个是才从老家过来的，昨天刚到，问不问？”
冯大侃冷眼扫了一下，还没开口，派出所配合的小民警凑了过来“新来的？暂往证办了没有？”
三个人从治安办公室办完暂往证出来，一个嘟囔道“办个暂往证，怎么还按手印，愣娃，你没事吧”
被喊作愣娃的大个子哼了一声，没接岔。
三个人拐回工房，工房还挤着一帮人，等着谈话呢。
工头转回来，指指他们“都是项城的，看谁要”
一个个不高的瓦工站起来，指了指愣娃“叫我李哥吧，以后跟着我”
这时，喊李哥去谈话，有人冲愣娃招手，愣娃过去蹲下了，身边的人亲热地拍拍他的肩“我们都是和李哥一组的”
其他几个人也投来善意的笑。
“咋回事？”愣娃问了一句。
几个人的脸突然冷了，一个脸上有道疤的小伙子，凑他耳边说“别问那么多”
愣娃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再说话。
王大林坐在马桶上，津津有味的看着王爱佳的小画书。
王爱佳趴门口弯下腰，从通风挡板看王大林“爸爸，你没有没有吃饭？”
王大林笑呵呵的说“爸爸在拉巴巴”
王爱佳哦了一声，走开了，过一会又跑过来“爸爸，你没有没有吃饭？”
王大林只好说“还没有吃呢”
王爱佳听了才高兴地找妈妈“妈妈，爸爸要吃饭”
高佳也奇怪，见王大林转出来“不是发凶杀案了吗，你没上？”
“嗯，工地上的案子不好破，几百号人，调查走访就得十几三天，回头人手不够，我肯定得上”
姥爷散步去了，王爱佳撅着小屁屁把棋盘摆好，不小心把黑子的两个车藏口袋里了。
基本每个人都过了一遍，但掌握的情况没增加。
工地还没有开工，愣娃跟着李哥他们天天开会，学习安全制度。脸上有刀疤的那个小伙子听说愣娃在老家犯过事，天天缠着他，一脸的崇拜。
冯大侃进了马队的办公室“还是没有进展”
马队点点头“我明白，我已经向施工方说过了，案子不破，工地就别开工，估计不是他们不想配合”
冯大侃犹豫着问“真的可以吗？”
马队笑了“那怎么可能，拖上十天还行，误了工期，估计会有人闹到市里的，算了，外围安插几个便衣，其他人先撤吧”
看着冯大侃的背影，马队想，但愿王大林这步棋管用。
李哥这个组又进来一个大个子，叫魏平，河南话说的不咋的，没几个人愿意理他，倒是李哥，可能是工头亲自安排的原因，对这个人很照顾。
愣娃因为也是新人，对魏平倒有好感，加上中原话本来就是官话，交流起来并不大费劲，两人很快成了朋友，刀疤脸，自然也和魏平亲近了。
愣娃是因为老婆在村里偷人，他砍断了奸夫的腿，才跑出来的。刀疤脸一脸的恍然，说“你同乡说办暂往证捺指纹还替你担心呢”
愣娃笑笑“说不定那货就没敢报案，既然出来了，就挣点钱再回去”
刀疤脸笑笑“跟着李哥，我保证咱们都能挣上大钱再回去”
愣娃和魏平都看着他，他捂着嘴，死也不说了。
春夜喜雨，高佳家的别墅居然漏雨了。
王大林是指不上了，吴达得到消息，及时出现了。
房屋结构的问题倒不大，十几年的老楼了，接缝处难免开裂，漏哪补哪就很快，不过要想彻底解决问题，恐怕就是大工程了。
听了工程师的意见，吴达核算了一下成本，探询地看看高父，老汉大手一挥，为期两个月的工程开始了。
吴达到工地上抽人的时候，魏平躲开了，他找到愣娃和刀疤脸，现在他们算是朋友了。
刀疤脸姓刁，魏平直接喊他小刀，愣娃也跟着这样喊，后来李哥这组的人都喊他小刀了。
小刀看他鬼鬼祟崇地过来，逗他“你怎么不去？听说外派的工程，一天三百块钱呢”
魏平摇摇头，问愣娃“你们怎么不去？”
小刀抢着说“李哥不让我们去”
愣娃蒙头说“我的水平不行，这钱挣不上”
小刀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咱们这组的人都不靠技术吃饭的”
魏平皱起眉头“妈的，到底有没有活干，天天这样晃着”
愣娃也抬头看着小刀“就是，妈的，没活干我就走了，哪还找不到点活干”
小刀拉往愣娃“你喊什么呢，嘘，听我说，明天就开会了，只要你们能被留下，每天都开两百八十块钱工资呢”
“是吗？”两个人都凑了上去。
“小刀”魏平问“这两天晚上你们开什么会呢，为什么不让我们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