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边缘(1)
米勒准备指挥水手放小艇下去，送曹沧和简博士回到小岛，可是曹沧拒绝了。米勒笑了笑，的确，曹沧现在已经可以跟鱼一样在海里活动，简博士手臂上的皮肤也渗出绿色，她的身体也发生了一样的变化。
曹沧和简博士先后跳入水中向小岛游去。
在海水里游动的曹沧，突然有一种心虚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惴惴不安。当二人游到小岛屏蔽界限的时候，曹沧的这种感觉更加强烈。曹沧忽然发现，这种感觉其实是来自于皮肤上的触觉感应，皮肤上的触觉神经能够捕捉到海水中一些细微的变化。
曹沧对简博士说道：“你能感觉水底有什么东西吗？”
“一定是有某种巨大的海底生物在向我们靠近。”简博士答道，看来她也能够察觉到海水的细微变化。
曹沧说道：“我们不要待在海面上了，至少要看看海底到底有什么生物。如果很危险，我们马上向米勒求救，或者游回去。”
“来不及了。”简博士说道，“如果真的有攻击性的生物盯上我们，我们肯定没时间游回去。”
米勒的船一直停留在距离屏蔽界限一公里之外的海面，没有继续前行，他做出这种姿态，表示自己没有进攻的意图。
海水突然开始汹涌起来，这种震动似乎来自海底。这个海域的海底地质在发生震荡，所以海水也受到了影响。曹沧看了简博士一眼，她此刻一脸惊慌。
小岛上的火山又开始喷发了。火山灰猛地冲向天空，然后无边无际的细灰纷纷飘落。火山灰还保留着高温，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硫黄的味道。
曹沧和简博士潜入到水下两三米继续平行游动。
突然，简博士用手拉了拉曹沧的胳膊。
不用她提醒，曹沧也看到了海底有东西，巨大的东西，并且离他们不远，就在他们身下十几米的海水里悬浮着。
曹沧并没有像简博士那么惊慌，他看清楚了，这是他的“老熟人”——雷缪斯的台风级潜艇。
这艘潜艇原来已经到了屏蔽界限的边缘，在这里静静地等着。曹沧和简博士潜游到潜艇旁边，他们此刻觉得自己渺小得可笑。曹沧第一次感觉到这艘潜艇的巨大！如此庞然大物在深邃的海水里，让人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畏惧。
曹沧和简博士在潜艇旁边慢慢游动。曹沧忽然看见潜艇发射鱼雷的盖板已经打开。
潜艇现在处于临战状态！
曹沧把身体背向潜艇，看向海水远方。
一个巨大的黑影隐约在前方海水里移动，速度非常快。天啊！它正在向台风级潜艇靠近！台风级潜艇发射了鱼雷，可是那个黑影轻巧地一闪，就避过了鱼雷的攻击。台风级的鱼雷是可以热追踪的，当鱼雷绕着曲线向那个黑影冲过去的时候，那个黑影附近突然闪出了一个明亮的光圈，鱼雷一进入光圈就爆炸了。这是导弹反制系统的功能！
曹沧在光圈闪亮的那一霎，看清楚那个黑影是个什么东西。
异海现在不止一艘潜艇了。黑影也是一艘巨大的潜艇，从形状上看，是一艘能够和台风级潜艇抗衡的潜艇。
还有什么海底武器能够和台风级潜艇抗衡呢？曹沧在基地接受过训练，当时教官的答案是，美国的弗吉利亚潜艇。
米勒的推测已经完全得到了印证。地球上第四次进入异海的是彻底的武装部队。他们来异海的目的很明显，他们是来清场的，将已经知道某些秘密的异海人类全部铲除，顺利地实施他们的计划。这就是他们的任务！
可是弗吉利亚潜艇还没有发动任何攻击，它只是在周旋，在试探。曹沧看得出来，他们很有信心最终能击败雷缪斯，因为它一定还有后援，他们不会只派遣一艘潜艇进入异海。一定还有更多更加先进的武器，在某个地方随时出击。雷缪斯的情况很不妙！
曹沧示意简博士快点离开两艘潜艇之间的战场。现在他们要做的，是尽快回到小岛让大家知道真正的敌人已经来了，所有人都必须要联合起来一起对抗第四批进入异海的武装力量。
海水又开始晃动，小岛附近的地质状况已经很不稳定。
曹沧和简博士飞快地朝着小岛的方向游去。
雷缪斯的潜艇肯定无法靠近小岛，但是另一艘弗吉利亚潜艇就不能肯定了。这艘潜艇上很有可能有人携带着怀表，那它就能穿过那个屏蔽界限。
曹沧顾不上这些了，他飞速地在海水里游动。简博士的游泳速度也非常快，看来她的身体也非常适应变异。
半小时后曹沧和简博士登上小岛。
小岛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火山灰，到处都是一片炙热。简博士带着曹沧在码头边登上一艘渔船，在船上找了两双厚厚的长靴穿上，这种打鱼用的长靴在渔船上很好找。
曹沧和简博士穿上长靴后走上小岛，可是小岛上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他们现在在哪里？”曹沧焦急地问道。
“他们现在只能有一个去处。”简博士说道，“你去过的。”
曹沧知道简博士说的是什么地方——教堂，所有小岛上的人类一定都聚集在那里。
小岛的地面在战栗，说明这座火山的情况非常不稳定。如果小岛毁灭，异海和地球的通道就完全隔绝。曹沧知道人类不能面对这种结局。任何一个文明都要尽可能地维持自身的延续。从宇宙尺度来看，人类绝不能永远守在地球上。米勒的立场是对的，人类要摆脱附在身体上的寄生文明，然后跨越空间走上自己的发展之路。
曹沧在路上想着该如何劝说小岛上的实验人员，不仅要保护小岛的存在，还要和米勒联合起来对抗第四批进入异海的军队。
曹沧和简博士很快就走到了教堂。果然，小岛上所有的人都集中在这里。可是曹沧走进教堂后，人群中走上前来的人不是怀特和麦克，而是约书亚。
小岛上的形势发生了逆转。在曹沧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小岛上一定发生了巨大的变故，现在约书亚还有一直被麦克等人控制的跟共济会有关联的人占了上风，反过来控制了小岛。
约书亚走到曹沧面前对曹沧说道：“我说过，我们是兄弟。”然后他不顾曹沧的冷漠，狠狠地把曹沧抱了一下。细妹也走过来，靠近曹沧。
“麦克和怀特他们在哪里？”曹沧说道。说完之后，他忽然看到约书亚的神色很奇怪，但是神情更加惊愕的是细妹。曹沧知道自己露出了一个大破绽，但是现在已经无法弥补。也许在曹沧的潜意识里，已经不再纠结那个问题。
“你一直在骗我们。”细妹说道，“你从进入异海之前就会说英语。”
曹沧说道：“我不能在实验开始就吐露自己的身份。”
“是的。”细妹说道，“你就是这个实验的关键人物——国家指定的人选。”
约书亚在细妹和曹沧说话的时候叫人把麦克和怀特带了过来。
麦克对简博士说道：“你也站在米勒这一边？”
简博士还没来得及说话。
怀特说道：“我们看得见米勒的船，你们是从他的船上过来的。”
曹沧说道：“我们能不能先不谈这些，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决定。”
“你为什么没有按照计划攻击米勒？”麦克喊道。
“因为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人类一定要大规模向异海移民。”约书亚打断麦克的话。
“可是能移民的人太少。”麦克说道，“不是每个人都能买到船票。”
“现在我们先放下这个争论！”曹沧也大声说道，“地球派来的第四批实验人员已经进入异海了，他们距离我们很近，已经在界限的外围，就在距离小岛不远的地方。”
“那又怎样！”麦克说道。
“你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吗？”曹沧说道，“想想你们进入异海的目的，实验的主持部门是不是交代你们在非常的情况下可以把第一批进入异海的人员全部消灭！”
曹沧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哗然。这些人大部分是德国人，当初他们和麦克等人是经过交战的，只是后来双方妥协了，并共同生活在小岛上。可是现在的环境又发生了变化，所有人的心态，已经发生改变。
“如果我们都死在这里。”曹沧说道，“无论是你们，还是米勒，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作泡影！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活下来！”
“真的吗？！”约书亚兴奋地说道，“只要你们表示不再坚持你们的观点，一切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保证你们的安全——所有在异海人类的安全！只要是进入异海的人类，都是人类文明的继承者。”
“你现在终于承认了，你来自的那个势力策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实验。”麦克冷冷地说道，“是你们，在不顾后果地强行进入异海，根本不顾世界上绝大部分人的死活。”
海面突然传来几声巨响——又有炮弹爆炸了。
约书亚现在得意非常，对着曹沧问道：“他们已经靠近这里了吗？这么看来，我们的实验已经接近成功了。”
曹沧现在完全没有主意，因为现在局面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约书亚的援兵已到，他们赢了。
约书亚跑到教堂外的空地上，看着远方的海面，兴奋地高呼起来。
曹沧也跑出去，看向海面。一艘军舰已经穿过了屏蔽界限，向着小岛驶来。曹沧连忙搜寻米勒的战船，他远远地看见米勒的战船也进入了界限，可它现在却在下沉。其实曹沧看到的只是战船的一个船头，战船早已四分五裂，海面上还残留着一些船只碎片。那艘阿兹特克的木船现在安静地漂浮在界限之外，看样子上面一个人都没有了。
毫无疑问，刚才的几声炮响，就是那艘军舰在攻击米勒的战船。一定是米勒在阻止这艘军舰时发生了冲突。这艘军舰就是曹沧等人进入异海之前曾经做过短暂停留的那一艘，曹沧记得！
米勒一定是看到自己的设想得到了印证，所以不顾一切地阻止军舰。他也没有时间和机会重新积聚力量来对抗了。
曹沧心想，海底有一艘弗吉利亚潜艇，海面上有火力配置先进的军舰。看来这次地球那边的势力已经疯狂了，他们也在拼死一搏，不再顾及地球和异海之间物质穿越造成的灾难，尽最大的力量派遣最先进的海军进入异海，而不是像前两次那样谨小慎微，只是在最小的影响范围内派遣实验人员。
曹沧明白他们这么做已经使异海产生了巨大的波动。那么，地球产生的波动，是不是更加巨大？
他们已经下定决心了！
现在海面之上的军舰在靠近小岛，海底的潜艇还不知道进入界限没有。
雷缪斯曾经和米勒达成过协议，所以一定也在对抗第四批进入的潜艇。现在雷缪斯的潜艇是什么处境，曹沧看不出来。教堂里的人都纷纷走出来远远地看着军舰，脸上都是一样的麻木。他们已经经过几次形势的转变，对此已经处变不惊。
他们行动得太快，比米勒想象的要快得多。现在曹沧也一时想不出什么主意来。
军舰快速地接近小岛，约书亚现在非常高兴，一边在原地跳跃，一边向着军舰叫喊。
可回应约书亚的却是一发炮弹。
这一击非常精准，直接击中了教堂。
教堂瞬间坍塌，还没来得及走出来的人都掩埋在废墟之中，再也走不出来了。
幸免于难的人飞快地跑回去，想解救废墟中的人。
曹沧大声喊道：“大家都分散，马上分散！”
约书亚愣了，傻子一样地站在原地，然后继续对着海面喊道：“我已经控制住局面！停止攻击！”
曹沧连忙把约书亚扑倒在地。
又是一发炮弹击中教堂。弹片和砖砾飞溅，更多的人受伤倒地。
“分散！分散！”曹沧在混乱中大声喊道。
现在所有的幸存者都恢复了冷静，不再慌乱。他们本来就是军人，现在又回到战斗状态。
幸存的人，都快速地奔走，各自分散在小岛的每个角落。
曹沧和约书亚也是这么做的。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约书亚还是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曹沧拖着约书亚，尽量往小岛高处的密林里走去。
现在军舰不再发射炮弹，岛上的人员已经完全分散、隐藏。炮击已经起不到作用了。
曹沧在混乱中看到细妹和简博士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曹沧和约书亚在密林里向小岛的另一端跑去。军舰已经靠近码头，军舰上的第四批实验人员已经全副武装地登陆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约书亚自言自语，“我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休息一会儿吧。”曹沧对约书亚说道，“他们暂时不会追来，他们要清查炮击的现场。”
“计划变了。”约书亚对曹沧说道，“相信我，我不知情。”
“我知道。”曹沧说道，“他们只是没有时间了，解决问题最便捷的方式就是战争，他们要把所有的目标都消灭，根本就不会再考虑会不会错杀。”
“可是当初我们不是这么计划的。”约书亚重复着这句话。
“这么大的行动怎么可能只有一个计划？完美的计划并不是计划本身多么巧妙，而是在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立即有候补计划……这就是战略行为的准则。”
约书亚说道：“明白了，前三次实验他们没有任何收获，所以他们下了这个决定——清除前期进入异海的所有人员，计划从头开始。”
“你现在才想明白？”曹沧说道，“有个人早就想到了。”
“是谁？”约书亚问道，“庞先生吗？”
“不是。”曹沧回答，“是米勒。”
“他说服了你。”约书亚说道，“当我控制小岛之后才发现你和简博士不在。他们说你和简博士攻击米勒去了，并且志在必得，不过看来你们没有完成这个任务。”
小岛上开始传来密集的枪声，岛上的原住实验人员开始用武器反抗。可是他们的武器已经落后了大半个世纪，只能依靠对地形的熟悉和第四批进入异海的军队周旋。
“现在我们至少有一个共识。”曹沧说道，“我们要活下去，不仅如此，还要找到小岛上的那个地方。”
“什么地方？”约书亚问道。
“不要浪费时间了。”曹沧说道，“那个地方有回到地球的那个装置。你一定知道在哪里，我们没时间了！”
“你认为我会仅仅为了自己的性命背叛我的家族吗？”约书亚说道，“你和我一样都必死无疑，但是这是必然的牺牲，第四批人员进来之后，就会真正建立起地球和异海的通道，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曹沧说道：“有件事情你还不知道。”
曹沧不知道自己的谎言能不能骗过约书亚，但是现在只能这样做了。
“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约书亚轻松地说道。
“米勒。”曹沧说道，“米勒和雷缪斯见过面的。”
“那又怎样？”
“雷缪斯的潜艇上有携带核弹头的导弹。”曹沧说，“米勒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的毅力和决心，你也有所耳闻。想想，他会让你们完全按着计划顺利实施吗？”
“我不懂。”约书亚说道，“米勒的战船已经沉了，他已经死了。我想不通他还能对我们有什么威胁？”
“小岛是地球和异海的通道所在。”曹沧说道，“这个秘密你知道，我知道，岛上的人都知道，米勒也知道，可是雷缪斯还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这个秘密了，你猜他会怎么做？”
约书亚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约书亚说道：“米勒已经死了，死人不可能告诉雷缪斯这个秘密。”
从约书亚的神情来看，曹沧可以肯定约书亚不清楚第四批军队中，有一艘巨大的潜艇。他还认为雷缪斯的台风级潜艇是异海的霸主，他并不知道雷缪斯现在正在海底和弗吉利亚潜艇对峙。
于是曹沧顺着这个思路恐吓约书亚：“雷缪斯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如果他发现真正的人类都无法回到地球后，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们的种群也过不来！”
“什么我们的种群？”约书亚说道，“你说的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