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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就在你后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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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邋遢的老人正坐在路边,一手拿着烟,一手对着空气比划着;如果只看这个人,你还以为他正呵斥着谁,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言,疾言厉色,神情激愤。一个人疯了的话,他的表情是真切的,一点不矫情。疯是一种真实,没有半点虚伪,疯子的外在就是他们的内在。

  没走几步,李南国又看到一位中年男人,笔直地站在人行道上,双手平直地放在大腿外侧,活像听训一般,偶尔,他还低下头,神情肃穆,一脸沉重。久立之后,他会换个方向,但姿势仍然保持不变,间或,他抬起头,眼神飘渺,口中讷讷。

  李南国心想,要是这两个活宝搁一块儿,整个就一街头活报剧。他们可能真的疯了,你的判断依据不过是他们的外表和动作——本应是一种沟通的姿态,如果变成单独表演就会让人觉得他们疯了。

  疯了就这么简单。

  但是,如果一个人从外表和动作上看不出疯的迹象,你还会认为他疯了吗?据说现在有上亿的中国人心理有疾病,何时发飙不会提前预告。照此看来,刚才那两位基本上是无害的,他们的动作如同在脸上刻了字,稍有判断力的人自会小心。一个无害的疯子是社会的笑料,但如果是个有害而无征兆的疯子,那又是什么呢?

  如果张瑾知道自己曾很长一段时间被跟踪,她会不会说我疯了?如果她认定我是个疯子,那么是会爱上我,还是害怕我进而离开我?

  我们每个人的背后,或许都有一个疯子跟着。

  想到这儿,李南国回了下头,后面有两个人都齐刷刷地看着他,李南国赶紧转回身子:不回头是正常的,回头看人家反而诧异。

  就在你后面,什么都可能发生。你要站在他人的角度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你会发现自己不是那么无懈可击。

  路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本地方言本身就是一种发音部位较高的语言,一旦高声争吵,就会特别刺耳。一对中年男女气呼呼地从出租车下来,走在人行道上,依然对车里的驾驶员指指戳戳,里面那位也不示弱,连珠炮一般回击着。李南国随着围观的人群靠拢过去,大体听出了争吵的原因。估计是那对夫妇认为驾驶员绕了路,要多收他们钱,而驾驶员辩解说去目的地的路是单行道,所以才绕了路。中年男女不买这个账,干脆拒付车资,一走了之,驾驶员气不过,骂二人赖皮。

  中年男女边走边回骂,出租车就跟着他们滑行。

  大概是驾驶员越想越气,干脆从车子里出来,咿哩哇啦一通发泄。

  没人劝解,圈子越围越大。驾驶员本来戴了条黑领带,现在也因内外火热攻心,干脆拉了开来。

  突然,他捂着胸口蹲了下去,脸霎时涨得通红,五官挤成一团,痛苦不堪。中年男女互相对视了一下,推开人群,快速地离去,先是疾走,十步左右以后,就撒腿跑了起来,女人的高跟鞋也跑掉了,她捡起来,连同另一只一起抓在手上,正好遇到一辆公交车进站,两人也不管是否对路,急急忙忙地就登上了车。

  这边,出租司机已经倒在地上,身子蜷成一团,好半天才有人反应过来:“不好了,心脏病突发,赶紧打120!”

  这才有人拿起了电话。此时,那对男女已经杳然无影。

  李南国盯着地上的男人,只见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嘴唇已经变成白色。

  “有人会做人工呼吸吗?”

  “心脏病发作的话是不能随便移动的。”

  “应该先解开领口。”

  “那把他移到阴凉的地方吧?”

  “还是别动的好。”

  七嘴八舌的,都不敢动手。

  十五分钟左右,一辆救护车开了过来。一个医生拿着听筒放在他的胸口,然后放下听筒就开始做起心脏复苏来,旁边的护士将一个呼吸面罩放在司机的口鼻处。又过了几分钟,倒地者还是没有起色,几个人将其放上了担架。李南国听到医生对护士说:“瞳孔都放大了。”

  救护车把人送走了,警报夸张地鸣响着,阎王爷,又来一个。你迟早会知道,在通往死亡的路上不是你一个人在走,而是所有人在走,只是一些人快些,一些人慢些而已,跟平常走路一样,于是,你就没什么好担心了。李南国喜欢看人的生卒年,每次他都会将那个人的生年和卒年做个减法,少于六十的,他会叹息一下,达到八十的,他会羡慕一番。

  不知刚才过去的那位仁兄的命在算术意义上是多少,不过从他的样子看,没有达到六十是肯定的。

  他死了。短短几分钟,他就死了。刚才还活着,还开车,还跟人吵架。上午出门的时候,他一定不会知道这是他在人世的最后一天。他死了,就这么简单。他是被谋杀的,凶手刚刚离去。目睹这一幕的人都知道谁是凶手,可没人去追。

  杀个人就这么简单。

  “先生,包要吗?LV的最新款,高仿的。”一个“打桩模子”手头拿了一张印满了名牌包包的图纸,低低地向李南国兜售着。

  他怎么就吃定我是个要买假货的人呢?李南国没有搭理他,但心里非常窝火。不过,这倒给他提了个醒,因为,在他人看来,你李南国就是个只配背假名牌的主,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在张瑾眼里会不会掉份?

  快到张瑾下班的时间了。李南国看了看表,不多久,张瑾从大楼出来,一个男人迎了上去,然后两人走到路口。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开了过来,司机伸出头喊了一句:“何局长!在这里!”

  何局长!李南国悄悄背过身去,点上一支烟,斜瞟着张瑾二人——张瑾傍上的,原来还是个局长大人呀!

  游泳池是个思考的好地方。在水里,稍微蹬上几腿,趁着惯性让身体在水里滑行。人少的时候,可以把眼睛闭上。脑子在此时最好使。

  自从上个月单位体检查出血脂偏高以后,何东楼就下决心经常在水里泡泡——他活得相当仔细。最近,他跟张瑾的关系进展得波澜不惊,虽然介绍人将张瑾的情况都给他交代得比较清楚了,何东楼还是要自己再核实一下。他从来不轻信别人的话,于是稍稍动用了一下自己的资源,就把张瑾的生活略图勾画了出来:三年前,她大学毕业后就留在本市工作了,目前在一家外企林顿公司做行政专员,父母都在外地。她肯定和刘钟有关系,但两人没同居,偶尔住在一起罢了。至于她为什么会和刘钟出现在108会所,有两种可能,一是刘钟带她去的,凭刘钟的社会地位,成为会员一点都不奇怪。另一个可能是,张瑾跟刘钟就是在108会所认识的。会所不是只有达官贵人才去的地方,有些“名媛”出入也很正常,这些女人,有艺术院校的学生,有模特,也有半红不黑的影视演员。你要是在这里突然遇到一个在电视广告中出现的女主角,也千万不要觉得奇怪。凭张瑾的长相,不排除她通过某种关系进入108会所的可能。如果真是这样,何东楼就感觉不爽了,将来跟张瑾睡在一块儿,仿佛旁边还睡着一排男人。

  这一点一定要搞清楚。正想着,何东楼感觉被人踹了一脚,他赶紧睁开眼睛,原来自己撞到了前面一个女人的脚上。

  泳姿和步态有种微妙的相通,在何东楼正前方出现的双脚正有力地闭合着,想必它们纵向行进的时候,也同样的有力。那女人穿了件克制的三点式,说克制,是因为下身的那一点外面套了个小花边。这不是多余之举,当两条大腿一剪一剪扬起的时候,那个小花边也随着水流把那个小裤子一会儿遮住,一会儿展开,直看得后面的何东楼两眼发直。最后要上岸的时候,他不得不强行把心思放在即将到来的税务大检查上面,否则,自己泳裤支起的小帐篷,在起身后会让自己难堪的。

  游完泳,顺带把晚餐也戒了。刚开始的时候,胃就像即将开征的物业税,空转了很久,转得何局长有些发晕,一周以后,情况就好了很多。不过,蜂拥而来的饭局却是挡也挡不住,官场的弥缝,官商的互动,却得了这个,回不了那个,晚间又是这种生活的重心所在,所以,何东楼的游泳运动就大打折扣,好容易减下去的一点分量,又在酒桌上加倍地找了回来。

  今天难得没有饭局,何东楼从游泳馆出来就拨通了张瑾的电话。半个小时后,他们在一家幽僻的酒吧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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