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空城（2）
和小夏一组的还有一个男律师，但在下乡宣传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因水土不服引发的肠胃病而入院，让小夏不得不坚持到最后一站——洪清镇。
这个镇有五万多人口。因为背靠着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冬天的时候风很烈，割在人脸上火辣辣的疼，所以从前的镇名叫做辣子口，后来根据一位很有名的风水先生的建议改名为洪清镇。镇名中有两个字带三点水，其意是要为这座缺水且贫困的城镇带来水源和财运。自从改了镇名后，不到十年时间，辣子口果然大变样，不仅在镇下发现了丰富的地下水资源，而且在现任镇长的领导下，迅速脱贫致富。可是如果不了解情况的人初来这里，一定会以为这里是个贫困地区，因为镇的主体面貌还是十年前的样子，房子没盖，土路也没有修，除了几间当地私营的旅店和饭店还像点样子，初看上去还是一个贫困乡镇。据说当地政府颇有廉洁简朴之风，之所以没有立即建设镇子，是因为一直为科学规划和整体建设新镇筹划、准备和积蓄力量。目前新镇已经建成，就在旧镇以西几公里处，就等着秋天的时候举镇搬迁了。
镇上对这次普法宣传也相当重视和配合，由副镇长毛富亲自接待并带队。不过小夏觉得这个镇未必如它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务实和踏实，因为陪同她一起去几个村子宣传的，加上司机竟然有十五人之多，有毛副镇长、两位政法工作人员、两名当地的文字记者、两名诚心邀请的省电视台记者、还有这个长啊那个官啊的，明显有沽名钓誉、标榜政绩之嫌。
对小夏而言，第二天极其难熬，不是因为环境不好，而是因为这随行的十五个人不仅没有帮忙，还妨碍了她的工作，一路上嘈杂吵闹，那位省电视台的美女记者更是撒娇发嗲，一路抱怨不休，直到黄昏时分，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离开。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要惩罚这些不务正业的人，回程才一过半，天色忽然变了，晴朗的夏日黄昏阴暗了下来，狂风大作，感觉乌云直压下来一样，把一行人死死地困在了山路上。
小夏有点莫名地不安，毛富则在一旁打趣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这时候才能体会人生的苍凉和变化无常啊。岳小姐，别怕，放心，山里的气候是这样的，一时雨一时晴的，变天比女人变脸还快！哈哈！”
小夏勉强笑了一下，心中的不安没有丝毫减少。而就在这时，随着嘎吱一声，全车人都急速向前俯冲，毛富宽阔发亮的额头一下撞到车前座上，车子骤然停下！“怎么啦，小刘？”毛富恼火地问司机。
后视镜中映着刘司机苍白的脸，结巴了一会儿才道：“对不起，毛镇长。我刚才——看到一个人跑到车前面！奇怪，那人跑得真快，一闪就不见了！”
“这一段是山路，荒山野岭的有什么人！一定是你眼花！”毛富斥责。刘司机唯唯诺诺了几句，没敢反驳，但是对自己的所见深信不疑。
“快开车吧，毛镇长没说错，一定是你眼花了！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呢！”坐在副驾驶座的，是毛富的嫡系赵家远，他一直鞍前马后地跟着，侍候毛富比侍候亲生父母还周到。“你看你个笨蛋，刹车这么急！”他笑骂了司机一句。刘司机没再说什么，重新启动车子，可打了半天火，车子还是不动！
“怎么啦？”毛富有点烦躁。
“熄火啦。”刘司机答。
“废话，我知道，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我下去看看。”刘司机说着打开车门，走下车去。觉得车里气闷，小夏也跟了下去。到车外才发觉天色更阴暗了，一阵一阵的山风中还带了些湿气。
“不然，让小刘一个人留下修车，我们跟后面的车先回镇吧，我看这天——”不知什么时候赵家远也下了车，对依然坐在车里的毛富建议，“这雨下来就不小，这条路还没修，泥路打滑，太不安全了。”三辆车中他们这辆车走在最前面，而且拉开了一段距离，此时后面的车才跟上来。
“也好。”毛富有点懊恼地从车厢里爬出来，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对着小夏，“对不起啊，岳小姐，镇里的财政全力支持建新镇了，车子不太好。这不，刹个车就熄火得彻底。希望岳小姐不要介意，和我们挤挤后面的车，失礼了，惭愧惭愧！”
然而当他们走到后面两辆车时才得知，那两辆车也熄火了，而且同样再也无法启动。这两辆车是正常停下的，为什么也会死火？！“妈的。邪门了！”不知谁说了一句。
一瞬间，现场安静极了，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山风吹得山路两侧的树木沙沙作响。小夏抬头望去，却发现好几个人都铁青了脸，似乎有点惧怕。“怎么办？”赵家远打破沉默，问毛富。毛富犹豫了一下，好像难以做决定，但最后终于还是开口，“现在回村子是不可能了，倒是离镇子不远，不然我们走回去吧。”
“怕会赶上大雨吧，这鬼天气！”一个省里来的记者说。
“这位省里来的记者同志可能不知道，看这天气，这雨下了就不太容易停，等天黑了，山路滑，开车更危险。而从这里抄小路回去，只有三里多的山路，走得快的话，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就到了。这一带我熟悉得很，而且车上有一些雨具和照明工具，可以应付一阵子。”赵家远当然全力支持毛富。他这样一说，现场乱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
“我看这样吧，大家民主表决，天气不等人，大家早决定早行动！”毛富做决断一样地挥了一下手，“同意立即步行离开的，请站到我这边。”其实这些偏远乡镇的人本就比较迷信，眼见着天气忽然变化就已经很意外了，再加上平时维护保养极好的汽车突然坏在半路，刘司机又言之凿凿地说看到什么从车头前跑过去，所有人都想尽快离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只不过是怕大雨袭来，走山路比较艰难危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