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杀机(2)
她明白，阿强是奉命来监视她的。她故意挑衅地问他：
“阿强，你有事么？”
“阿婆她们到哪里去了？”阿强明知故问。
“今天是星期天，去钟元寺了。”
“我店里的伙计有事出去了，你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
“我不懂，怕卖错了东西。”
“不会，我把主要的东西交待给你……”
大门又被敲响了，两个人愣了一下，她听出好像是阿蓉。
阿强听到有人来了，一边朝何水水摆手，一边慌忙钻进了厨房，关上了门。
“我给你送来一样东西，包你喜欢！”阿蓉一边进门，一边将手里的纸盒递给了何水水。两人围坐在茶几边，从里面掏出一只像绒线球一样毛茸茸的小东西，那是一只白色的吧儿狗。“这是只京巴，一个朋友从北京带来的，很好玩！”
何水水又惊又喜，她正在想办法对抗家里这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气氛，有了这个小家伙，晚上睡觉就再也不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顾不得说一句感谢的话，她一伸手就把那个小东西接过来紧紧抱在了怀里。小家伙对这陌生的环境有些害怕，可是被何水水细腻地爱抚了两下，就老老实实地贴在她的胸前不动了。
何水水心里一阵感动，身上潜藏着的母性被唤了起来。现在，她似乎能够理解老太太阿清对待朱超人那种似乎有些过分的情感了。
“它叫什么名字？”何水水一下想起了大黑猫，它那怪诞的名字居然是人名！听上去真是又滑稽、又恐怖。
“随便叫吧，就叫贝贝怎么样？”阿蓉笑咪咪地说，“有它作伴儿，你晚上就不会害怕了！”
“贝贝，真好听，小家伙太好玩儿了！”她逗了贝贝一会儿，才想起来该向阿蓉表示一下感激，“怎么感谢你呀？这东西太贵重了……”
可是贝贝却“噌”地一下从她怀里蹿了出去，紧跟着阿蓉进了卫生间。
“贝贝！出去，去陪阿水，快点儿！”阿蓉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紧接着，小小的哈巴狗满脸委屈地从门缝里钻出来了，一边往何水水这里走，一边恋恋不舍地回过头去张望，它好像和阿蓉相当熟络。
这时，阿强趁机从厨房溜出来，直奔大门。贝贝好像受了惊，“汪汪汪”地叫成了一团。
“是谁？”阿蓉突然警觉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盯着何水水问道。
她狐疑地环视了一周，只见大黑猫正坐在二楼走廊往这里张望，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对贝贝道：
“宝贝儿，从今天开始，你要和你的黑猫兄弟好好相处啊！”说着，她朝楼上的黑猫打了个手势：
“下来！过来玩儿呀！”
大黑猫并不理睬阿蓉，它阴阴地盯着贝贝看了半晌，抬起屁股扬长而去。
老太太出了家门，就把阿桂打发到街上去买东西了，她一个人直奔钟元寺。
这一回她是去向济能讨主意的。虽然对他的麻木不仁越来越失望，可是女人到了这种时候，是一定要找一个男人来依靠的。
朱超民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会坐视不管。
按照阿清的脾气，她必须把这桩心事了结，才睡得着觉。尽管她不相信阿强和阿桂他们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可也不能完全不信何水水的话。
其实她早就知道儿子朱超民一直通过阿强在国内倒卖紧缺物资，走私违禁品，甚至贩过毒。
可那是过去的事了。自从阿素死后，朱超民就已经在她面前发过毒誓，再也不干这种事了。她相信自己的儿子，即使退一步讲，朱超民又重操旧业，以走私为生，在广东靠这种不正当的手段发财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只要他不去碰那要命的白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从何水水的神情里，她看出了比这更严重的问题：朱超民干的很可能就是掉脑袋的生意。就是说，阿民又旧病复发了？
如果这事走露了风声，她真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当初阿强提醒她，说阿素背叛了儿子，勾结别的男人要加害朱超民的时候，她就像一只母老虎护犊儿一样，疯狂地冲上去，不惜对阿素下手。现在，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她仍然有勇气让当年的戏重演。
当然，这事如果做不好，也会连累了这个家、连累了宝贝儿子……
阿清头一回感到六神无主，她在多年独自支撑生活之后，又一次迫切地需要一个男人，只要这男人能够在危难中解救他们母子。
老太太步履沉重，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艰难。
济能敲击木鱼的声音从前面隐隐传来，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眼望绿荫下古老建筑的一角黑瓦，禁不住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阿蓉自从送给何水水一只宠物狗，就常常抽时间往朱家跑，尤其到了星期天老太太不在家时，一定会来一趟。
她来的时候，不是送点儿狗食，就是带来一些狗玩具，她一来，贝贝就开心得不得了。
何水水的脸上有了笑容，话也多了，不停地给阿蓉讲贝贝的趣事儿。
“哎呀，天天晚上要钻我的被窝，就像一个吃奶的孩子……”话刚出口，何水水脸腾地红了，她觉出了自己的话有些失态。
“那好啊，你可以提前体验一下生活，以后……”阿蓉的话一点儿不像是一个女大学生讲的，倒好像比何水水还老练。
“阿蓉，看不出你讲话倒真像一个大人呢！”何水水笑道。
“我本来就不小了，二十多岁啦！”阿蓉掩饰着，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儿，“这房子很老了，里面一定有不少故事。”
“都是些吓人的鬼故事……”何水水无意地叹了一声，“我是早晚要搬出去住的……”
“对了，贝贝晚上不捣蛋吧？比如乱叫，到处跑，扒墙角之类的……”
何水水突然想起了贝贝常常对着墙上的猫洞狂叫，因为大黑猫经常在墙洞外面走来走去，所以她就没有在意。
“你看见那个墙洞了么？以前我家婆的大黑猫总是从这里钻进来吓我，自从贝贝来了，它一叫，那猫就不敢进来了。”
“这墙洞怎么那么难看？挖得乱七八糟的。”阿蓉过去，蹲在墙洞边仔细看了一会儿，“下次我叫个人来帮你修得好一点儿，镶一个边什么的，装饰装饰。”
正说着，阿蓉的手机响了，可是她看了一眼号码却没有接，只是对何水水说：“我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们……玩得开心些呀！”就匆匆下了楼。
有了京巴贝贝，何水水的生活总算有了点儿乐趣，她的情绪稳定了不少。
夜里，小家伙一定要钻进她的被窝才肯睡，所以何水水要没完没了地给它洗澡，喂东西，铺毯子，忙碌得比一个新上任的小妈妈还欢。
睡到半夜，小楼里一有风吹草动，贝贝就立即本能地狂叫一通，朱超人出现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麻烦的是，每当早晨上班临出门时，那小东西就像一个离开母亲怀抱的婴儿一样，两只黑黑的小眼睛悲悲切切地盯着她，一脸的孤苦无助。她几次走到门口，都被贝贝的叫声拉了回来。
也许因为家里有一个可怕的大黑猫，贝贝害怕？何水水也担心大黑猫会欺负贝贝，于是只好把它装进包里，每天带着出门。
前几天还好，把它扔进宿舍就是一上午，不叫不闹。可是过了两天，小家伙就不愿意自己呆着了，弄得她的心思整天不在工作上，一会儿跑回宿舍看看，一会儿又送点儿吃的，就像一个母亲惦念婴儿。
这天下午，小家伙死活不想单独呆在宿舍里，只要一关门，就在里面吱吱哭叫，何水水只好把它藏在怀里带到了柜台。
她趁人不注意把贝贝塞进了办公台最下面的一个抽屉，在里面放了点儿吃的，留了一条缝，就忙着应付客户。
人少的时候，她还有空闲看看它，下班前，柜台上的客户突然多起来，何水水和几个值班的小姐好一阵忙碌，也就把它忘了。
后来她听到几个客人在笑，还有人“嘁嘁喳喳”议论纷纷时，才发现贝贝不知什么时候从抽屉里钻出来，正在柜台里面的地上到处乱跑。
当着众人的面，她没有勇气过去把那小家伙抱过来塞进抽屉，只好装作没有看见，低头继续忙着数钱、对帐。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何水水从包装箱后面的夹缝里找到了小狗，抱起来急急忙忙往更衣室走，却迎面被主任拦住了：
“怎么把宠物带到单位里来？”主任面色严肃，直视她的眼睛。
“我我……不好意思……”何水水心虚得直冒汗，结结巴巴地说。
“奖金就不扣了，但是下不为例！”
挨了训，虽然有点儿丢脸，但是何水水一点儿也不懊恼，她对这只小狗在这种时候给予她的精神安慰感激涕零，所以一走出单位的大门，也就忘记了刚才的遭遇。
“贝贝！你这个小东西，可把我害死了！”她把提包抱在胸前，对露出一只白色的小脑袋东张西望的小狗嗔道。
第二天，何水水上班没有带贝贝，把它锁在了房间里，结果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回到家，天已经暗下来，何水水匆匆进了家门，猪骨萝卜浓汤的香味扑面而来，可是刚才在路上还盼着快点儿吃上热饭的她，此刻却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上楼直奔房间。打开房门，何水水下意识地开了灯，这时，她看到了叫她肝胆欲裂的场面：
她的心肝儿贝贝仰面躺在地板上，肚皮撕裂，雪白的绒毛被鲜血染得红通通的十分剌眼，五脏六腑都拖到了地板上。小家伙死前一定经历过撕心裂肺的恐怖和疼痛，一双失神的小眼睛还亮晶晶地睁着，好像在向何水水倾诉着它的痛苦遭遇，可是那半张的小嘴已经没有一点气息了。
何水水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过了十几秒，她才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欲望，想大声喊叫，可是还没有张开嘴，就瘫了下去。
不知道在贝贝的尸体旁坐了多久，何水水终于恢复了知觉，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息。
何水水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撕裂般地疼起来。
衣柜旁那个最近她不大注意的墙洞，这会儿正对着她张开黑乎乎的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