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
红莲总说，我是一张白纸。划上任何颜色，都会玷污我的纯净。
我们不是双生并蒂的莲花。
但是自从我和她被挖离了水塘，同时种进同一个紫金盆后。她就让我唤她姐姐，她唤我弟弟。
因为她是红色的波头摩，私底下我比较喜欢唤她做红莲。
培育我们的主人年事已高，他去世那年，我和红莲正好成魅。
我们的本尊被丢弃在主人的后花园里，无人问津。
那时候我们已经可以化成妖魅在世间游荡，但是夜晚子时，一定要飞回庭院，回到花里，后来积攒了些法力，即便维持人形，也因为同为一盆莲花，我们入睡的时候，要同床共枕。
渐渐，我开始发现，红莲回来的时候越来越晚。
通常我已经安稳睡下，她才会带着一股奇怪的香味回来。
某一夜，我辗转难眠。
眼看子时已过，红莲却还未归。
我不禁担忧起来，飞到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寻她，循着她的花香，终于在城郊的池边找到了她。
她正被一个男子拥抱在怀里。
我走过去，红莲惊觉，忙推开他，拉着我瞬间消失。
“破坏了规矩，是要减道行的。就算子时你不回来，也应该回到花里去……”
我拉着她钻进被窝，略有些责备，她却坐在床边，静静地看我。
“你不懂。”
“不懂什么。”
“那是爱情。我爱那个男人。”
“啊？”
红莲苦笑，“你就像一张白纸，划上任何颜色，都会玷污了你。”
“……最近你的身上，总有一股奇怪的香味。”
红莲愣了一下，“那是我的动情时才有的香。”
“那我怎么没有。”
“因为你没动情。”
“……”红莲弯下腰，轻轻点着我的鼻尖，“就像你我同床共枕，却什么都不做，你我之间只有亲情，没有爱情，没有爱情，就不会有动情的花香。”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懂。”
“遇见那个人的时候，你会觉得这里……”她白葱似的指尖点上我的胸口，“这里热得厉害。你便懂了。”
安静了半刻，她在我身边躺下，突然乐道，“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是个姑娘，你就过去跟她说，让我们洞房吧……”
我脸一红，突然意识到红莲说的动情，是什么意思了，“那要是个男人呢。”
红莲笑得更欢，“那你就问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然后再以身相许……”
我知道红莲准是拿我开心。
但是不知为何，这段话，我却暗暗记下了。
不到一年，我们就被少主发现了。
“明日我们就要被送到大唐了。”我坐在红莲身边，看着她拄着下巴，望着天空怔怔出神。
“你的那个他……”
“没事。”红莲摇摇头，“一开始就知道没有结果，到了如今，也没什么不舍的。”
“那这是什么。”我抬起手指，从她的眼角摸到一把泪水。
辗转了几个月。我和红莲被送到了长安。
刚到长安的第一天，我和红莲就被分开了。
被人搬进院子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大人。
他穿着一件雪白的衣裳，似乎好受了些伤。身子纤细，落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是谈笑间，却散溢着出奇的神采。
大人给我的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只彩凤，被关在笼子里，不得不做的金丝鸟。
我突然对他留意起来。
而且很好奇，是什么人，做了大人的笼子。
子瑜冲着大人，行了一礼，“您看，御太妃会喜欢哪种……”
大人笑道，“那女子性情阴狠，又拔尖得很，红色最适合她。就把波头摩送进宫吧。”
我心一凛，看来我和红莲真的要分开了。
“而且……”
大人走过来，抚摸我的花瓣。“这么纯洁的白莲，我不要给那女人玷污，给它划上任何颜色。”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红莲，没有人会再这么说。
那一刻，我感到胸口，突然一热，那位置，就是红莲点过的。
我想我是喜欢上大人了。也许因为惊鸿一瞥，也许只是因为他的那句话。
不行，我要找个理由。找一个，名正言顺，喜欢上大人的理由。
只是没想到，红莲的死，来的这么快。
………那要是个男人呢………
………那你就问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然后再以身相许………
我拉住院子里游窜过的鬼魅魍魉，打听大人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大人不忍波头摩拔根之苦，救了波头摩，波头摩为报大人恩典，又联合珊瑚替大人挡了一剑，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我非常感动，我要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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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那么久的事儿，事到如今，我走过奈何桥边，竟然又想了起来。
“那边还长了一株红莲，连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长在里面了……”
回过神来，我顺着重华王的指尖，看到了弱水里颤抖的红莲。
大人已经从火凤那儿取来了救命的珠子，御王也可以重新睁开双眼了罢。
御王。
就是大人的笼子。
可是大人心甘情愿，做御王的金丝鸟。
是时候……该离开了。
“竟然长在这里了……”我垂下眸子，不想让他看到我眼中的情愫，“就让我去陪陪她吧……”
“你也要离开我了？”
他一脸忧伤，我知道，那是因为小狐狸，刚刚离开了他。
真要是那种单纯的不舍，是不会留下我的。
我故作笑颜，捏住他的脸，“我们本是同根生，大人是吃醋了么。那好吧，我不走了，我们洞房吧。”
我知道，如果是大人，他一定会羞得推开我。
可是心底还有那么一丝的期待，希望他，留住我。
他果然忙推开我，躲开我的花香。
那是我动情的香，我真想跟他说，这个世上，只有大人，才闻得到我的这个香。
罢了。
罢了……
我笑着往后倒下，落进水中。
“不要脸。”我刚在红莲身边绽放，红莲的魂儿就飞出来，照着我的脸，又好气又好笑的就是轻轻一巴掌，“谁跟你同根生了。”
我捂着脸微微一笑，“姐，我来陪陪你。”
红莲哼了一声，“你要跟我在这弱水开一辈子花？”
“不好么？”
“哼。”红莲道，“什么好，过一阵子，他就会接你回去。”
我看着大人远去的身影，轻轻一笑，“会么……”
“会的。一定会的。”
红莲从身后搂住我，从我的眼角，摸去了一把泪。
就像当年……
作者有话要说：傻笑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