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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衙役上前,将那五人摘帽脱袍。
     “今革去尔等官职!再判杖刑五十,尔等可是心服?!”
     王立等人早已吓摊地上,哪里还敢辩驳。
     
     包拯转目看向白玉堂,再拍惊堂木。
     “白玉堂!!”
     “草民在。”
     “庞奇纵然有罪,亦需交至官府查办,不得私下行刑!更况,庞奇乃是钦差大臣,身份特殊,你持武犯戒,杀死钦差,已是死罪!但姑念你杀死庞奇,乃为妹报仇,其情可悯。”
     卢方等人站立一旁,本以为有皇上赦免,白玉堂应已无事,但听得包拯如此说法,却不是如此简单。
     少年特使看座一旁,侧首听着身边译官将包拯所言句句传义,亦渐渐皱了眉头。
     “白玉堂,今免你死罪,改判刑囚十年,你可心服?!”
     “慢着!!”卢方一听判词,立时站了出来,“包大人,你不是说我五弟为亲报仇而杀人,此罪可悯,何以又要判他十年刑囚?!”
     “此言差已。”包拯缓缓摇头,“律法不容私情,若每人皆以报仇为名随意杀戮,不行大律,只求一己畅快,岂非天下大乱?如此,要朝廷律法何用?”
     “但是……”
     “大哥,不必说了。”白玉堂朝包拯叩首,昂头言道,“草民心服!”
     
     
     庞太师虽恨不能将白玉堂杀死,但包拯判决却是不偏不倚,纵然心有不甘,亦只得愤愤而回。
     王丞相见事情办妥,亦抱了圣旨要回宫向皇上覆命。少年特使看了白玉堂一眼,眼神中略过不舍,但终是忍耐下来,随王丞相一同回宫去了。
     
     “十年?!老五出牢的时候只怕跟大哥一样老了!!”徐庆最没耐性,终是忍不住大叫起来,他伸手一把拉起白玉堂,“老五我们走!!管他什么老什子开封府闭封府!我徐庆就是不买官府的账!!看他们能把咱们怎么样?!”
     韩彰也冲了过来:“对!老五,咱们走!!什么包青天,不过是骗人的鬼把戏!!江湖逍遥,总比蹲在牢里的好!!”
     “不可造次!”展昭听得他们口没遮拦,句句都是欺辱包拯之言,不禁心中有恼,又见他们拉了白玉堂要走,连忙抢上一步挡住二人。
     徐庆见他来阻,登时大怒喝道:“展小猫!我还以为你是站在我们这一边,到头来,你不过还是官府的一条走狗!!”
     “徐庆,此处乃是开封府大堂,岂容你蔑视法纪?!”
     韩彰闻言,突然笑了:“猫儿,刚才阻了铡刀的人是谁?若论蔑视法纪,我看你是当仁不让……”
     “你——”
     “够了。”白玉堂轻喝一声,猛力甩开徐庆,“还敢说人家的不是。也不看看你们自己,夜闯劫牢就够死三次不止,若非包大人海涵不予计较,你们早就保不住颈上脑袋了!!”
     韩彰愕道:“老五,你是怎么了?说话怎跟那臭猫一个味儿?!”
     徐庆更是按耐不住:“老五?!你这什么意思?!我们救的是你啊!!”
     白玉堂冷冷地看了徐庆一眼,竟露出不屑冷笑。
     “哼,我也没求你们来救我。”
     韩彰听了一把揣住白玉堂衣领:“老五!你这是人话吗?!我们日夜兼程赶来京城,一听到你被囚问斩,连命都不顾劫牢劫法场!你居然还说这种话?!你还当不当我们是兄弟?!”
     “兄弟?害我险些背上越狱重罪,这样的兄弟,不要便罢。”
     卢方一直隐忍,闻言亦难再耐:“五弟!别太过分了!”
     “大哥,若你还认我这个五弟,就听玉堂一言,义举也该看情况而行,若是他人不需要而强加其身,那不是好意,而是麻烦。”
     “你——”
     
     “白玉堂!你得了失心疯吗?!今日当兄弟的就要把你给打醒!!”徐庆说着,抡起拳头就往白玉堂脸上狠砸。
     白玉堂眼中青气一现,侧首躲开来拳,反手一番,擒住徐庆手臂,右手急错肘位,只听“咔咯——”一声骨离闷响,他竟生生错开徐庆右臂关节。
     “你、你……”
     关节错位,徐庆痛得满头是汗。
     韩彰见他竟不顾兄弟情义狠下毒手,更是勃然大怒:“白玉堂!你太狠了!!他是你三哥啊!!”
     白玉堂不仅未有半分悔意,反而态度冰冷:“白爷今日心情不好,你不要惹我!!”
     
     “够了,二弟!”
     卢方拉住韩彰,转头看向白玉堂,“五弟,平日任性大哥都能容你,但今日你实在太过分了。我要你收回适才之言,向三弟赔礼道歉!否则我卢方就不再认你这个兄弟!!”
     “言出难回,覆水难收。”
     白玉堂侧走半步,劈手抽出马汉腰间佩刀,雪袍一扬,芒骤光裂,但见一片布帛飘然落地。
     “今日割袍,断你我恩义。日后五义名下,再无我白玉堂!!”
     “好。好。好。”
     卢方瞪着那片断帛,三个“好”字如铁掷地,铿砸有声。
     “二弟。三弟。我们走。”
     
     
     白玉堂凝立在大堂之上,目视愤而离去的三位兄长,脸上神色决绝,便连旁边衙役看了,亦不禁觉得此人实在忘恩负义。
     唯独展昭不发一言,慢慢移步,走到白玉堂身侧。
     伸手,很用力地掰开那合拢得死紧的五指,将那把柄上已捏出指痕的佩刀取了过来。
     
     10
     
     一场风雨似已停歇。
     东京城内又恢复昔日宁静,自西城门一闹,几乎全城都知晓开封府四品护卫展昭已从西塞归来,城内宵小贼盗一时不敢造次,纷纷偃旗息鼓,开封府倒是难得过上了一段较为空闲的日子。
     又闻江湖有传,陷空岛五鼠拆伙,锦毛鼠白玉堂因杀死钦差受判囚刑十年,现关禁在开封府大牢之内。有不少好事之徒想去一探久经,只是谁又能在御猫展昭眼皮子底下大模大样,来去自如?
     
     
     傍晚时分,展昭一身暗红官袍未褪,提了一食盒往大牢而去。
     守门牢卒在这近半月的时间里每日都在同一时刻见他前来,早是习以为常,连忙替他开了牢门。
     展昭缓缓走过牢道,在靠阳的一间牢房外停下脚步。
     里面的人,还是一身素白,但已非跋扈雪绸,却是囚衣裹体。
     他似乎没有察觉门外来人,只静静地,凝视着自小小窗户间透入的夕阳光辉,等待着最后一丝温暖的离去。
     那双曾经跋扈如日的眼眸,此刻却似凝滞了的水潭,不动,无波。
     
     心中悸痛,展昭出声唤道:“白兄。”
     
     白玉堂的肩膊像突然被谁拍了一下地弹了弹,侧过头来时,已是一张灿烂如昔的笑颜:“臭猫!你还真是鬼祟!”
     开头的几天,他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脚步声,笑着调侃自己像猫儿一般鬼祟无声。而现在,他还是在笑,还是以刺语调侃自己。可展昭却知道,这笑,已很牵强。
     他是何等自在人物,但开封府大牢,却囚禁了这颗傲然不群的心。如同被生生折去了翅膀飞鸟,无力啸天,只有在地上仰观群伴,郁郁苟活……
     若不能傲笑江湖,仗剑纵横,白玉堂,还是白玉堂吗?
     
     
     “今日可有给我带酒?”
     见展昭进来,白玉堂倒是比较在乎他手上的食盒。
     展昭振作精神,将食盒放下打开,摆出各样饭食,三菜一汤倒算丰富。
     “公孙先生吩咐了,你体内寒毒尚未全解,虽夜里已无发冷,但还不能饮酒,以免伤身。”
     白玉堂见无酒可饮,顿是不悦地撅了撅嘴:“猫儿,你也好不了多少,公孙先生不是叫你卧床半月吗?我怎老见你往牢里跑啊?”
     展昭略是一窘,但很快以微笑掩过:“展某身体尚好,不劳白兄费心。饭菜快凉了,还是先用饭吧。”
     “你怎管得比我老娘还严……谁嫁了给你啊,准要被叨念着烦死!”
     白玉堂虽是嘴不饶人,倒也乖乖捧了饭碗,夹了菜淆,慢慢吃起来。
     展昭静坐一旁,淡淡看着他。
     
     “董毡今日来过。”
     他的话,让白玉堂的筷子僵了僵。
     “你还是不愿见他吗?”
     白玉堂放下空了的饭碗,擦了擦嘴,呵呵笑道:“那个小子啊,让他见了就怕不肯回去了。一国特使赖在开封府大牢,岂不是要让包大人头疼?”
     清锐的视线,直直凝视着他,仿佛能窥穿他心中所想。
     “他托我与你说,明日他就要启程返回西塞,希望你好自保重身体,万事小心。”
     “喔……”白玉堂微微颔首,脸颊隐入阴影中。
     “他还说,他送你的那坛酒叫‘浮石台’,日后若有机会,必再带此酒与你相会。”
     “嗯。”
     如此二人又自沉默。
     
     锐利双目未有偏移,被他这么盯着,白玉堂竟生了不自在:“喂!喂!看什么看啊!又不是大姑娘,有啥好看的?!”
     “白兄过谦了。”
     展昭眉间划过一丝谑意,白玉堂一回神,已听出他话中侃调,摆明就是笑他比姑娘家漂亮!!登时怒喝一声,伸手挥出三拳。
     “来得好。”展昭轻赞,侧身避开当胸第一拳,反手格拨第二拳,第三拳眼见不及抵挡,就见他如灵猫窜瓦,半身凌空脚踢墙壁,整个人翻过白玉堂落他身后。
     “好你个头!”白玉堂头亦不回,脚下盘踢后方,右手反取后人咽喉所在。
     “我的头当然好。”
     展昭不慌不忙,随手攀住白玉堂手臂,顺势借劲而起,避开脚踢,指出弹他背心要穴。
     
     
     二人便是如此你一言我一语,互不退让,在牢里大打出手。
     牢内掌风呼呼,已是尘土飞扬。
     到了最后,白玉堂抓了放在床边的碟子饭碗,当作暗器打了过去。展昭倒是利索,右手捻来,交放左手,叠叠整齐,竟未摔破半片瓷器。
     白玉堂都丢完了,就见展昭左手上如店小二般捧了一层高高碗碟,登时捂了肚子暴笑不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展昭似有不觉,看了看那个笑倒床上猛捶床板的白老鼠,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层碗碟,不禁亦露出了好笑神色。
     “哈哈……受、受不了啊……哈哈!!哈哈……笑、笑死、我了……哈哈……”
     他笑得越是过分,几乎都快要岔气了,展昭亦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将碗碟放回食盒。
     
     好一阵子,白玉堂才缓过气来,但见明眸之中缀了些朦胧泪水,半启唇瓣喘着略乱的气息,展昭只觉心中“砰咚!”一声,然后心跳速度难抑加快。
     “猫儿,你听我说……”
     老鼠爪子扒了过来,搭在肩膀,笑后脱力整个人像无骨般趴到展昭身上。展昭向来待人恭敬守礼,旁人亦碍于他南侠身份,未敢有胆大之人敢如此贴近。这下真教他不知所搓,对粘在身上的这只白老鼠是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儒雅脸颊顿漫上绯红颜色。
     
     那罪魁者倒没注意人家有多尴尬,还在那里自说自话:“我觉得啊,你若是哪天不当这开封府的护卫,到江湖卖艺玩杂耍,也能混口饭吃喔!”
     南侠展昭玩杂耍?!
     那一刻璇旎气氛瞬被砸个七零八落,展昭没好气地侧目瞥了他一眼:“不劳白兄费心,展某尚未有辞去护卫一职的打算。”
     “啊呀!那多可惜啊!百姓们都盼着看猫儿杂耍哪!哈哈……”他边是说着,自己倒先忍不住趴在展昭肩上又大笑起来。
     展昭心中莫名有气,胳膊一拐,将那只嘴巴刁得教人恨的大白老鼠甩回床上,任他自己笑去。暗想若是笑死了,他定要在那墓碑亲手篆上:“笑死天下第一人”。
     
     
     待终于是笑完了,白玉堂爬起身来,擦掉眼角泪花,拍了拍展昭僵硬的后背,试探问道:“喂,猫儿,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他不过是顶着南侠名号的一介凡夫俗子,尚未修炼到无嗔无恼的圣人境界。只是适才那爽快的大笑,已半月未曾听得,只愿能多听几回,他倒是不介意这面子难堪,多卖弄几次猫儿杂耍。
     展昭柔下神情,摇头道:“展某并未生气,白兄多虑了。”
     “呵呵……”就知道猫儿脾气好,不会计较。
     “白兄吃饱了?”
     “嗯,还行!”白玉堂大大咧咧地嘬嘬嘴,有点回味刚才的小菜。
     幸而适才食盒未被打斗波及,展昭打开盒底,取出一碗黑可比墨的药汁。白玉堂鼻子可灵,一闻到那浓烈药味,已像被火燎到般飞身而起。
     早是习惯他那视药为洪水猛兽的反应,展昭施然捧起药碗:“白兄,快些趁热喝了吧!”
     白玉堂瞪大两眼,死死盯住那碗郁了满室药味的浓汁,转而看向展昭,注意到他满面好笑表情。
     “还说你没生气?!”他收回前言!这猫儿记恨得很哪!!
     “白兄,还是快些喝吧。”
     展昭渐渐走近,白玉堂则是连连后退,更发出教人侧目的叫声:“不要!!”
     “难道要展某用强?”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今天绝对不会依你!!”
     “……”
     “别过来!!靠那么近干什么?!哇!!不要!!!”
     
     惨绝人寰的叫声持续着。
     不久从开封府大牢内传出风闻,说那位相貌堂堂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大人,居然每日对同一名囚犯刑讯逼供。
     有不少新关进去的囚徒听了那教人胆战心惊的惨叫,吓得第二天就马上供出自己所犯之罪。
     本来嘛!盗窃抢劫亦不过判个几年刑囚,犯不着受那种可能出人命的严刑拷打。
     
     
     “臭猫、死猫、黑心猫……”白玉堂哀叹着没有在舌头停留一阵的饭菜美味瞬间就让苦涩的药味给盖过,啐啐念叨着。
     展昭两耳如聋,收拾着食盒准备离开。
     突在此时,赵虎急匆赶来,一见展昭也不顾地点为何,大声叫道:“展大人!特使失踪了!!”
     “什么?!”二人同时抢上前去,展昭再问:“说仔细些!”
     赵虎喘过气来,说道:“特使自午时从开封府离开之后一直没有回到驿馆。直至黄昏,驿馆的人才发觉不妥,搜遍四周,皆不见特使跟随行译官行踪。”
     白玉堂连忙问道:“他会否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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