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页

     　　「听你在吹牛！你这个死小子，我是让你来收拾仓库，你倒好，你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看到仓库乱得不成样子，王老头脸部那个抽搐啊，举手就要抽叶迭。
     　　沈圭旻一看王老那气势汹汹的举手姿势立刻就想叫停，叶迭已经迅速地一边跑一边将衣服收拾出来空出一条路好让他逃生，那兔子一般蹦跳着逃命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很有大笑的欲望，沈圭旻干脆叠起了手，就看着老人家追着叶迭打的可笑场景，明明平常的他都会觉得这样的场景很吵闹，可是今天却是饶有兴趣地观看了全程，还嫌叶迭被追打得不够，自己果真是堕落了。
     　　这样想着，沈圭旻稍一分种，便又听到了叶迭的一声欢呼，凝神一看，却是王老头从钱包里掏出几张大钞，让叶迭买午饭去了。这样突转其来的变化，让沈圭旻有些目瞪口呆，一时反应不来。
     　　「这个……」
     　　看着王老头靠近自己，沈圭旻不禁有些疑惑，以他的观察，王老头似乎是特地支开叶迭，好跟自己说话的。
     　　「你好，我叫王金水。」
     　　镶着金牙的嘴咧着笑，可是与之不相符的却是王老头那已经经历了半辈子的锐利目光。沈圭旻沉着以对，他知道，王老头这样慎重介绍自己，肯定有原因。
     　　「王先生，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谈吗？」
     　　「这个，其实，我很有幸，曾经跟别人一起欣赏过沈先生的舞台剧。」
     　　「你认识我？」终于看到一个正常人了，沈圭旻内心五味交杂，突然间，他似乎并不想有人知道他的真正身分。
     　　「是的。我知道沈先生到这里来是一个意外，小叶这小子不爱关注娱乐新闻，应该说他只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所以不知道沈先生的名气，不然，他是不会这样跟沈先生……」
     　　无言的话意指刚才的行为，沈圭旻不语，他知道王老头的话还没到重点。
     　　「小叶是个单纯的人，他的生活很单纯，他的感情也很单纯。我不晓得沈先生知不知道小叶的性取向，所以……」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揭人隐私了，王老头言语间也不由踌躇了起来。
     　　「我知道，我跟他回家的第一天，他就有说过了。」不是不明白叶迭的性取向，可是短短的一个星期内，沈圭旻发现，叶迭的生活比苦行僧还苦行僧，虽然说是一个同性恋，可是连一个晨间勃起冲动都没有的人，他相信叶迭对自己构成不了危险。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擦擦额上冒出的汗，王老头发现自己半世的经历居然有些经受不住沈圭旻那沉稳如山的气势，如果不是叶迭这小孩实在惹人疼，他可不想对上这位完全不同世界的沈先生。
     　　「沈先生到小叶家的过程，其实我大概都能猜出来。沈先生是要体验生活所以假扮落泊的人对不对，小叶这小孩最爱就是捡一些他认为需要他帮助的人了。」想到以前，王老头也不禁叹了一声，掏出廉价的烟朝着沈圭旻说了声抱歉，便开始抽了起来。或许那个回忆并不好，所以看着王老头充满了忧郁的眼神，沈圭旻并没有阻止他。
     　　「小叶他妈跟着别人跑了，他老爸养了他几年又死在了病上，他老爸死的时候什么都花光了，连房子都卖掉了，那几年的冬天小叶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们这些老邻居虽然疼他，可是也总不能让他老待在自个儿家里，小叶也不愿意，他坚持，一定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有一段日子，他跑去流浪了，没钱读书的他在社会上鬼混了一段日子，倒学会了不少手艺，最后又回到了这个社区里，刚好社区里有一间小房子要出租，他就又重新在这里落了脚，跟着前面那家陆司机混个饭吃。不过从他再回来后，那捡人回家的爱好就冒头了。
     　　上一回是捡了一个落泊的社会精英，被上司诬陷丢了工作，一时间陷入困境，是小叶帮他重新振作，只可惜也只熬过了一个冬天就跑了。这一回，却是捡了你……」
     　　沈圭旻听着叶迭的遭遇，心里倒是一片平静，这人生总是不如预期，叶迭或许之前很悲惨，可是现在看来，他已经走出了他的悲惨。
     　　「或许你觉得这事对你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身为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我还是要说说。」或许看出了沈圭旻的不以为然，王老头眉间闪过了一丝怒气，然后又压抑了下来。
     　　「小叶他捡回来的人不多，前后其实也就三个，只是不知道他是恋父情结，还是什么想找个能保护他的人，来的都是男生，然后又不约而同的，跟小叶产生了点感情。只是……」
     　　「或许前几任都是叶迭的喜好类型，不过在叶迭带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保证过，我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想到叶迭那句不是他那杯茶的话，沈圭旻还是有点生气，他向来都是众星追捧，还真难得有一个人看到他的真面目后还能跟他说不喜欢他。
     　　「哎呀，沈先生，这感情的事怎么能用说就说得明白呢！如果小叶不喜欢你，又怎么会带你回家呢，相见好同住难啊，总是要有一定的喜欢，才可以接纳一个陌生人在家的。沈先生，你又不是不明白你的魅力！」
     　　王老头倒是没想到沈圭旻居然笨得想不清，有谁会将不喜欢的人带回家日夜相对，小叶说不喜欢，他就真当小叶没心肝啊！
     　　「你是说？」
     　　「或许小叶也没弄明白他现在的感情，可是沈先生，我希望如果你很快就会离开小叶，那就请你装作别发现小叶的感情，甚至如果小叶向你告白，也请你用力的拒绝掉它，没有开始，伤痛就不会太过，我不希望小叶为了一段无望的感情继续痛苦。」
     　　老人家的睿智让沈圭旻重新打量了眼前的王老头，或许每一个人都能从生活中体会到些什么，而至少，沈圭旻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经历过让他需要思考的感情。
     　　「我还是不觉得叶迭会喜欢我，老人家也是一位男性，你应该知道如果喜欢上了对方，有些行为举止是情不自禁的。而从叶迭身上，我没有感觉到他对我有任何的波动。这些天来，我们同住一个房间，甚至连些亲密接触都没有，而晚上同睡一张被子，也没有任何的奇怪的举止。」
     　　沈圭旻很冷静的分析着，至于那『树熊』行为，并不在常理中。
     　　王老头听得目瞪口呆，好吧，他承认他认为自己很开放了，他能接受叶迭小朋友的性取向了。可是被沈圭旻这样说得直白，他突然发现，其实他也很难想象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发情的景象。
     　　「……这个，或许，可能……」断续的话没有任何逻辑，王老头完全想不到该用什么语言组织，沈圭旻似乎完全不相信叶迭喜欢他，可是身为看着叶迭长大的老人家，他有这个自信，那个小呆瓜又喜欢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了。
     　　「感情的表达方式很多样，可是身体的接触才是最原始最无法掩盖的迹象，我觉得老人家你太杞人忧天了。」沈圭旻一锤定音，视王老头的欲言又止为无物，只是没有想到，对于他这个结论，还有意外的事情可以推翻。
     　　「我对你没有亲密接触，甚至没有冲动，那是因为我性无能。」
     　　说着这话的人，正是刚买了便当回来的叶迭，不知道站在门边多久的他也不知道听了多少王老头与沈圭旻的对话，可是那如同锅底一样黑的脸色，实在是很难说服别人，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第六章
     　　「叶小子……」
     　　「叶迭！」
     　　门外出乎意料的接话让沈圭旻与王老头同时转身，看着叶迭将便当挑了一盒放在王老头面前，然后又迅速地抽了一堆衣服在王老头面前晃晃：「做为被你爆八卦的对象，这些就当作是我的报酬好了。」
     　　「你要就拿去吧，叶小子，别恨我。」王老头一下心虚了，他虽然本意是为叶迭好，可是这样爆叶迭的私隐，他也不好意思。
     　　「没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别担心。」拍拍王老头的肩膀，叶迭将衣服打包好，然后朝沈圭旻笑道：「听到我最私隐的爆料，你是不是放心了？那麻烦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别睡得这么规矩，至少身体放柔软点，让我好抱些。」
     　　听到叶迭这样揶揄自己，沈圭旻觉得叶迭似乎并没有将刚才自己跟王老头的话听完全，至少，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分，还打算继续养自己。
     　　点点头，表示接纳叶迭的意见，沈圭旻拿过拐杖朝叶迭问道：「我们要走了？」
     　　「嗯，衣服拐到手了，再不走，王老头待会就会肉疼不舍得了。」凑上沈圭旻的耳朵，叶迭小声说着，一边扶住沈圭旻快步走出了仓库，原本昏暗的灯光转变成日上中天的耀眼阳光，两个人顿时觉得一阵眼花。
     　　「这太阳还真是夸张，刺得我眼睛都疼了。」
     　　听到这话时，沈圭旻不由低下了头，刚好看见一滴眼泪从叶迭眼睛逼出，只是一眨眼，眼泪便又被收回去了。
     　　「你……」
     　　「嗯？」
     　　「没什么，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先找个地方吃掉便当吧，吃完后我们逛逛街，看有什么可补货的。」
     　　叶迭抬头给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提着两个便当的他揪着沈圭旻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走去，那太过快乐的表情让沈圭旻没办法将嘴里的话问出来，那颗眼泪，是不是真的给太阳逼出来的呢？
     　　疑问深藏心底，沈圭旻随着叶迭来到一处阴凉的地方，然后开始慢慢消化叶迭买来的便当，今天的便当算是非常的丰富，不仅有丰富的菜肴，甚至还有一只鸡腿，沈圭旻不由看看叶迭的那一盒，同样的鸡腿让他不由笑了。
     　　「今天这么舍得啊？」想他买饭还要买便利商店的便当，今天倒是破天荒的奢侈了。
     　　「王老头付的钱，我当然要吃得好一些。这鸡腿可好吃了，你别顾着形象啦，要这样，拿在手上，大口大口咬下去，才好吃的。」说完，叶迭便示范似的将鸡腿送进口里，一咬就是一大口。
     　　看着嫩白的鸡肉在叶迭嘴边慢慢吞进嘴里，那非常不雅的动作让沈圭旻实在不忍目睹，像他以前吃鸡腿，都是有专人切好的，哪像叶迭这样吃得这么『豪迈』……
     　　「来嘛来嘛……」见沈圭旻完全不动眼前的鸡腿，叶迭干脆代劳，伸手举起沈圭旻便当里的鸡腿就朝沈圭旻嘴里塞，沈圭旻左躲右避总是躲不开，最后只能把心一横，张口就咬，这才避免了更加狼狈的食姿。
     　　「是不是很好吃？嗯？」似乎沈圭旻一旦说好吃，叶迭就要再将鸡腿塞进来，沈圭旻赶紧僵住脖子，不敢点头。
     　　「哎呀，你居然嫌弃它，看来它是不得你心了。我就好心点，帮你消灭它吧！」说完，也不等沈圭旻点头，叶迭就一口咬上之前沈圭旻所咬的地方，顿时撕下一块大肉。
     　　沈圭旻瞪着叶迭那明显扬着笑意的眼，这小子分明就是打他的鸡腿主意，他怎么就这么轻率呢！
     　　看到叶迭一阵狼吞虎咽，直到将两只鸡腿完全吞下肚里，然后满足的叹了一声，沈圭旻不由可气可恨地敲了叶迭头上一记，这小子实在是……
     　　「干么这样看着我，难不成你爱上我了？」眨着眼，叶迭不减眼中笑意，「是不是突然觉得我长得非常好看，好看到让你连饭也不用吃了？」
     　　这样说起来，沈圭旻才发现自己面前还有便当，只不过那丰富的菜肴只剩一半，另一半不用说也知道是被叶迭偷走了。好你一个小偷，居然敢在面前行劫！
     　　沈圭旻立刻端起便当，拿起筷子，拼命将被偷的菜不断挟回来，不时还往嘴里咽下几口，不让叶迭夺回去。叶迭可不让了，两双筷子在空中交错，两个不大不小的男人就这样嘻闹了起来，直到便当吃光光了，这才发现，两个人幼稚到玩了一个小时不止。
     　　「真是玩物丧志啊！」叶迭感慨一声，在小椅子上一摊，就准备睡午觉了。
     　　沈圭旻一手将叶迭抓起来：「刚吃饱就睡，容易发胖。」
     　　「大哥，我要胖起来，那就真是神迹了。」笑着捏捏自己结实到不行的肌肉，叶迭笑着将沈圭旻拉了过来，然后将头枕到沈圭旻腿上，「别说话，让我好好睡一下，可以吗？」
     　　难得的温柔嗓音让人无法拒绝，沈圭旻不由伸手摸摸叶迭的头发，原本觉得刺手的头发却是出奇的柔软，叶迭那用香皂洗头的头发淡淡的传出一阵熟悉的香味，只有靠得极近，才能闻得到这股香味。
     　　安静的社区公园，阴凉的大树底下，一人坐着一人躺着，微风轻徐，居然让人心情平静得可以什么都不想，沈圭旻闭上眼，感受着阳光透过树梢洒下的点点微光，在这突如其来的静谧中，他似乎抓到了什么叫做温馨平和的感觉。或许就算不是激烈的人生，也能吸引住别人的目光吧……
     　　闭眼假寐的举动不一会就被躺在自己膝上的人惊醒了，感觉到一只凉凉的手慢慢抚上脸，沈圭旻不由缩了一缩，温馨就像是一个突然被人戳破的气泡，就在他睁眼的同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叶迭睁着眼，以下往上的姿态看着他，眼底藏了些什么在反光的瞳孔里看不到，只是冰凉的手却是放肆地滑了下来，伸到了自己的腰里取暖。
     　　「叶迭你……」
     　　这明显是太过亲昵的动作！
     　　「干么，我养你，你还不让我取取暖啊！」又是一句理所当然的响亮说话，似乎就在说话间，所有亲昵全被打破，沈圭旻感觉不到任何的不轨思想，所以也只能任由自己如砧上鱼肉让叶迭随意宰割了。
     　　「又不是割你一块肉，需要这么灰暗吗？」
     　　恨恨地收回了手，叶迭跳了起来，将带着沈圭旻体温的手指头与另一只手相贴，稍一用力，沈圭旻就轻松地站了起来。
     　　「好了，我们这就要去逛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