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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救不了他们的。世道一日不变,人情便照样如此。更不提,即使是在现代,这一行业又何时止休过呢?所谓的太平天国,也只存在于柏拉图的美梦之中而已。
       说我觉得如花可怜,那是因为我站在高地,安然无忧,如果当日我穿到的是如花身上,那将会如何呢?又有谁来同情我?自怜真是件不怎么不可取的事情,所以每当我看到有人在哀嚎——为什么是我——时,就都会有种想笑的冲动,为什么就不能是你?凡事都有可然和必然,事物都只是按照原本发生的轨迹疾行而逝。不是你就是别人,又为什么一定是别人呢?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承受的重量,不要妄想着跟庄生一样游逍遥,就算是酒肉穿肠过的济公,还有自己济世的责任呢!
       舞台上细腰袅娜的小倌们正轻柔舞动,和着轻哑中带着柔细的唱腔,羽纱飞扬间,竟勾起几分如梦似幻的美感来。
       不禁举杯笑吟:“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杜秋娘这一首《金缕词》用在这里最是合适不过了。
       兴许是由于心情舒畅,我有些忘形了,声量也没怎么控制。结果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哈哈哈!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说得太好了!在下敬兄台一杯!”
       这声音听来有那么一丝丝耳熟,但又想不起究竟是在哪儿听过:“过奖。”
       见我冷淡回答,隔壁本是喧闹的声音一停,接着,一个小厮跑过来说:“公子,我们家主子有请。”表情甚是倔傲。
       我很不爽,不就一下人,至于么!递个眼色给小四,小四悄声对我说道:“看样子应是景王世子完颜睿。”
       我道是谁呢!原来就是之前在皇宴上无视我的鸟人!哼,看他当时衣冠皆白雪的样子,还以为是多么端正清高的人呢,原来……色字当头一把刀。都不是好鸟。
       “麻烦回报,我们主子正忙着呢!”得了我的准,小四也同样不客气回复。
       忙着?斜一眼他后,我笑笑,也懒得纠正他那令人误会的用词。
       “公子的意思是不赏脸了?”对方耐住性子,以礼相询。
       不错,至少比你们家小奴有教养多了。
       “不过是一双眼睛一张嘴,又有什么脸好赏了?”我噗啦开扇,闲闲回敬。
       “在下只是因为欣赏公子的诗,想要结识一番罢了,公子又何必拒人以千里?”
       哈?我拒人千里?莫非不让你认识还是我的错了?
       “不敢。”凉凉地丢过去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隔壁一阵桌椅挪动的声音,接着脚步声传出,噼里啪啦的,像是人还不少呢!
       收扇点鼻,呵呵地笑了起来,这样经不起挑衅呀?
       我让小四去将门打开,不然一会儿给撞坏了可不太好。
       来人首先是礼貌性的一揖,接着就说:“在下……”便愣住了。
       “完颜康?!”不单是为首的男子,就连他旁边的人,都是目瞪口呆。
       都说了不让你看,你还偏要看,看吧看吧,这回吓到了吧?嘁!不听人劝的小屁孩儿。
       “看来不用介绍了哦?”我扯着嘴角画出微笑,天晓得我忍笑忍得快内伤了。
       “你!”他眼睛都绿了,其余人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偏偏这个时候就有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漏网之鱼从隔壁跑了过来:“请个人怎么去那么久?你们怎么啦……咦,就是这位公子吗?果真是风神毓秀啊!”
       “不敢当~”我笑呵呵。
       一众人等脸又黑上几分。
       “清瑔,难道你没认出来这人是谁吗?!”对于来人的莽撞其他人似乎都很无奈的样子。
       “好像很眼熟啊……啊,完颜康?!”他指着我,兴奋地大叫,似乎在为自己终于回笼的记忆感到分外自豪。
       “哎呀~那就更好了,不都是熟人么,来来来!~过来一起玩吧!”
       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自来熟么?!我完全是身不由己地被他拉了过去。
       既来之则安之,不理会其余人既惊又疑且鄙的视线,我只顾吃酒看戏。
       ……顺便应付身边这个十万个为什么。
       “世子请的是哪一位名师呀?我曾经听过你的青花瓷和月下独酌呢!令人叹为观止!他们都说这些并不是你所做的,究竟是不是啊?”
       这小子还真是直接:“那你觉得呢?”
       他挠挠头:“嘿嘿,今日一见世子风采,我觉得多半应为讹传,依世子人才,作出这样的诗句并不足为奇,况乎亲耳所闻!”
       真是好骗的小孩,我用扇子挡住笑咧得收不住的嘴角,眼睛还时不时瞟向满屋子尴尬的人群。
       难得心情好,我招来如花,跟他咬耳朵,他一脸惊讶:“公子?这妥当么?”
       “既是我说的,又有什么不妥当?”
       “是。”他灿然一笑,请辞而去。
       “莫非赵世子还有其他安排?”总算是憋不住了啊?
       “也没什么,难得心情好,想弹些小曲儿来助助兴罢了。”(薛:这就素——卖、弄!)
       闻言,他们脸上有期待,有不信,有鄙夷……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看嘛看,又不是演给你们看的,瞎兴奋啥?
       如花!你将琴摆到那地方做甚?! +_+
       此刻整个馆里一片噪杂的议论声,不用去听我大约也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无非就是讶异加一些无端的揣度罢了。
       “多得康爷不吝赐教,在座的诸位客人有耳福了!”
       “康爷?”
       “哪位康爷?莫不是……”
       “如花,究竟是什么人呀?有没有那么厉害的啊?别瞎吹牛!”
       事已至此,不上也得上,反倒有种无所谓的随意感了。
       于是我大方地步上那不算高的台阶。
       “哟~这位‘爷’长得可真是标致啊~”轻浮的□声顿时此起彼伏。
       “如花你是不是说错了呀~?这哪是爷啊,分明就是……”
       “哈哈哈!”
       我是不怎么怕丢脸,反正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皇帝都难免常常被骂,更何况是我这么小小的一枚,以前打工奔波时,什么尴尬没遭遇过?这样就发飙,那也太没道行了。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正牌贵胄,没那种尊严重于生命的高傲。
       可别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完颜睿一边怒视馆里一干纨绔子弟,一边用目光凌迟我。
       哈哈,这您就不懂了吧?此刻小爷的快乐完全是建立在您老的痛苦之上的哟~
       其实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在他看来,我不单是不注重个人身份,更是置完颜皇室的尊严于不顾。
     
       沙平雁落
     
       幸而今天不是穿的宽袖,不然这会儿弹起来就太不方便了。
       如花将我衣袖轻轻挽起,里三层外三层地束好,仅露出一段手臂来。
       还未开始人们却已经在骚动了,我横视一眼,坐下,调弦。
       差不多已经抓住音调之后,便挥手一弹。
       铿然脆响,喧闹的大厅静了下来。
       清秋寥落,秋雁横江,孤客独降,其音遽然,云霄渺渺,倏隐倏显,踪迹难寻。
       芦花风飞,草木萧索,乐声清远而不可捉摸。
       江枫渔火,此间乐地,数声嘹唳,唤友停驻。
       曲声渐紧,寓静于闹,波影攘乱,栖止不定。
       月莹气清,霜天露冷,沙平雁落。
       喧极而复寂。
       雪上遗指爪,鸿飞不留形。
       看来我高估了古代人的素质。
       居然有三分之一的人已昏昏欲睡,剩下的三分之二倒也可以,神气灼灼,眼放亮光。
       这就是音乐停下许久而毫无声息的原因。
       脑子灌水的人反应就是快——因为根本不用脑子去听。
       “好曲子!人也好~不知小哥是卖艺不卖身呢~还是……”下流的眼神,油光闪闪的大饼脸,真真相配。
       “哈哈~敢问公子要价几何?如此才色,尽管是开了口去!~”应和的倒也不少。
       老鸨的神色开始恍惚起来,如花也无奈地干瞪眼——当初乖乖把琴拿到屋里来不就好了,招惹来的事端。
       我还是没有什么太大反应,硬要说会担心的话——倒是替那些乱说话的担心。别以为那两个人真就会乖乖的不敢跟着我了,我看啊,某些人的忍耐也是到了极限呢。
       这边亦然——完颜睿眼瞅就要发作,幸而周边的人赶紧拉住他。实实在在的世家子弟呢,丝毫容不得挑衅。
       唉……要不是这种世族的观念如此根深蒂固,罗密欧和朱丽叶也不至于相知相殉了。
       更有离谱的:“如此绝色,兄弟姐妹定然也不差,不如一齐叫来……哈哈哈!”
       众人跟着起哄。
       这下可糟了,如若说适才那人是踩住了地雷,那么这一个,可以说是毫不犹豫地将脚抬起的笨蛋。
       完颜睿已然失去理智。
       场面混乱成一团,不过还是有不少一部分人在继续关注着我的。
       我微微一笑,得意地看到那些人的脸淡淡地红了一层,言道:“本人家住赵王府,诸位若是有兴趣莅临敝府,在下必定虚席以待!”
       这话虽轻,投在有意者心中,其效力并不低于完颜睿那边纠作一团的闹剧炸弹。
       我得儿个笑——“哈哈哈哈……”咦耶?我还没笑出声呢!幻听?
       定睛一看,一位身形挺拔的男人,带着个暗银面具,仅只露出的嘴唇此刻正在毫不客气的大开。
       “敢问阁下是?”我皱眉,这人的形象好生熟悉,可我敢肯定,自己绝对不认识他。真是怪事。
       他张口欲答,突然间,像是看到什么,顿时将嘴拢住,将我一捞,飞身离台。
       “你……”我回头一看,我原先站的地方,几个想趁火打劫的家伙显然是扑了个空,正咬牙切齿地盯着我身边这位面具笑侠。
       艺高人胆大么,他也不急,抓起我,转身一跃,萧红馆就远远地抛到我们的身后去。
       话说,我这才真正惊讶起来——那应该是一直紧跟的两个家伙并没有出来呢!这么说……
       “你究竟是什么人?”应该是认识的人,而且很可能还是颇有渊源的。
       “呵呵!”那人摘下面具——喂喂,没关系吗?希望他不要事后杀人灭口,我仔细观察,大约是三十七八左右的年纪,鹰鼻炯目,道骨清风,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本想过来看看蓉儿所说门主夫人是如何一番模样的,不想却看到一个如此精彩的‘酒色才气’。”
       蓉儿?门主夫人?
       “爹!”黄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后头,急急出声制止。
       “爹?”刻意将声调拔高n度。
       “咳咳!”眼神漂浮了一下,头也左右摆了几摆,我冷笑,将手勾住他颈脖,他浑身一僵,还是不回头,好,够顽固。
       “啊啊啊~康儿,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面皮被狠狠扯住,头被迫拉向我的某人哀号不止。
       他捂住我捏他的手,指向一旁径自抖个不停的可疑目标:“康儿,你没猜错,这就是我那老不休的爹。爹,康儿,你见过的。”
       虽然不满意他过于简短的“简介”,但总体上大意还是交待清楚了,我又再狠狠地拧了一下,而后才讪讪松手。
       他爹是谁,当然不用再介绍了,至于完颜康又什么德性,想必他老人家也曾见识不少。
       笑够了之后他才意味深长地对黄蓉说:“蓉儿,没想到你还会有这一天……当初我怎么说的?你就偏不信,现在看吧,报应来了,哈哈哈哈……”
       真是爽朗过度的老头。
       又对我说:“原先我也是不信的,不认为蓉儿真会看得上你,但百闻不如一见啊!小子挺有意思的嘛!”
       “哦?原来我是高攀了呢!”雪白的小牙咯吱作响。
       黄蓉急忙撇清:“那老头不是说是他自认为嘛,不关我的事!”
       “对了,适才那曲子叫作什么?”
       “平沙落雁。”
       “此曲听来有一番清秋索索之气啊!犹鸿鹄之远志,兼夹逸士心肠,不失为一传世佳作!”感叹不已之后,停下来问我:“是贤侄所创的么?”
       “唔,不是。”我弓肘撞了撞黄蓉,暗示他解释解释。
       “爹,你忘了我之前找您来的原因么?”他正色言道。
       黄老邪摆弄着面具轻吟:“之前还以为是鬼魅狐妖之类,不料一见到这孩子就忘了,我还真没往那方面想过。”
       鬼魅狐妖?我?— —|||
       “此处不是谈话之地,待我们回去后再细说!”
       “也好。”
       黄蓉抱住我呼啦啦地“飞”起来,又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桃花清香,突然感觉很安心,双手不由将他抓得更紧了。他也不说什么,仅见得嘴边勾起的浅淡弧度。
       “完颜老弟!”
       “黄兄!”
       咦?拉拉黄蓉衣袖:“你爹多大岁数啊?”
       我父王约莫四十上下,那黄药师是……我掰掰手指头。
       “我爹?他今年四十有五了吧!”
       我靠……带着一副英俊的青年样貌,简直就是骗纯情少女啊!可怜的冯蘅,想当初就是被这一点给蒙了的吧?!
       “多年不见了,你过得好吗?”
       “劳兄牵挂,还不就是一些俗人琐事。不知道黄兄在岛中过得如何?”
       “呵呵,老样子!”说着两人就勾搭(勾肩搭背)起来:“我这不孝儿多得老弟照顾啦!”
       “哪里哪里,我们康儿才是!”
       而后鬼鬼祟祟地齐齐窥我一眼,诡笑一阵,又叹息一场后,终于止住这可怕的会面。(薛:那只是某康个人错觉。)
       “对了,为何黄兄此番前来不带上嫂子?贱内可是挂念得紧呢!”
       “哈哈!女人嘛,就那点儿婆婆妈妈的事放不下!”
       冯蘅没死?我又给震了一震,但又不能直接开口问人家黄蓉:你妈没死?——那简直是欠扁到□哪……
       后来我想了个较为折衷的问法:“哎,你娘是不是叫做冯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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