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最近董世琦是真的没空和周斌见面了，这个学期他放了太多心思在周斌身上，学生会的工作又更忙了，他也不是神仙，能学习工作生活三面不花心力就吃得开，重心偏移到另两块上了，学习势必要拉下点。
董世琦对自己的成绩要求还挺高，年纪前五总要的吧，虽说他以后不一定要深造读研出国之类，可现在能干得好的，他就不想输给别人。
所以他得一门心思好好复习了。
周斌过了足足三周的苦行僧日子，每天起大早和同屋的男生去自习室占位子，晚上不到九点不回宿舍，姜祖曼叮嘱过他要好好复习，女朋友说的话对男生来说真的比父母说的话还有用。
自习室外面往左拐，下了五阶小楼梯后就是厕所，厕所过去是教职员办公室和一间小会议室，在办公室和会议室之间是凹陷设计，里面装了个热水器，全天热水供应，老师和学生都能去打水。
周斌去买的杯面就是在这里一杯杯泡开的，面是董世琦挑的，因为要在教室里吃，就不能买香味太重的。
偶尔在自习教室里周斌会捧着面碗想起董世琦，不知道他复习得怎么样了，不过他肯定没问题。
当然这些面没有一份是周斌独吞的，基本上总会有别人来吃一叉子或者喝一勺汤，每当这个时候周斌就更想董世琦了，要是董世琦早考好的话，一定得让他送肉来吃才行。
不过到后来却是周斌先考完的。
想也应该，周斌大三了，课比大二少了不少，而董世琦这学期忙学习忙得不行，课应该很多吧。
考完了，周斌就扔了书本开始玩，等成绩也顺便等姜祖曼回来。
瞿以康就在这个时候像掐好了时间般打电话给周斌了。
他先问了周斌考完没，周斌正在叠衣服，手机架在肩膀上歪着脖子说：“刚考完。”
“我朋友和你一个学校的，他考完了，我就想你应该也差不多了，果然。”瞿以康的笑声隔着电话传来。
“恩，前天考完的，第一门成绩都出来了。”
“我先前没打电话给你就是担心耽误你复习，你留在学校就是等成绩啊？”
“也不是，我女朋友出差还没回来，我等她的。”
本来好像很有兴致和周斌讲话的瞿以康听到这句话骤然沉默了，周斌“喂”了一声，瞿以康说：“……你的那个女朋友……你喜不喜欢她啊？”
这个问题颇为奇怪，一般来说周斌别的朋友问他所交的恋人，只会问他漂不漂亮好不好，不会问喜不喜欢。
不过周斌不为所动：“喜欢啊。”
“很喜欢啊？”
“当然，她很好的。”
“董世琦介绍的当然好啦。”瞿以康揶揄道。
“是啊。”周斌到是很诚实地承认了，董世琦都那么好，他的朋友肯定都好。
“那她叫什么名字啊？我以前和董世琦是同学，可能认识呢。”
“姜祖曼，生姜的姜，祖宗的祖，曼是那个……妙曼的曼。”
“姜祖曼？你说姜祖曼？我认识她哦，是不是在XX公司当文员的？”
“是啊！你怎么认识啊？”
“就是认识啊，不是和你说了我和董世琦高中同学嘛，在他知道我的……性取向之前，我们关系不错的。”
扯淡，他和董世琦的关系什么时候有好过了。
不过周斌不知道，他“哦”了一声，以为瞿以康和董世琦是哥俩好呢：“董世琦没跟我说过，我以为你们以前关系就不好。”
“他肯定不会跟你说……”瞿以康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苦涩：“他很讨厌我。”
“不，我跟你说，他应该没有那么讨厌同志的，他以前还问我一个朋友的事呢，我那个朋友他也是……所以，你，你别……”
“你对人都是这么好？”瞿以康快速地打断了周斌。
“啊？什么……”可能是瞿以康话说得太快了，周斌就没有听清。
“没什么。”瞿以康却没有重复一遍，他转而说到：“那我过阵子再打给你吧，你要在这里留多久？”
“大概一两个礼拜吧，时间长了我爸妈会担心。”
“恩，那正好，下礼拜我朋友生日，你周末陪我出来挑礼物行么？我请你吃冰激凌哦。”
“可以啊。”周斌一口答应。
“那好……对了，还有那个姜祖曼……”
“什么？她怎么了？”
“……恩……也没什么啦，就是她有些事我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算了，我也不挑拨离间啦，周末见，拜。”
瞿以康说完就挂了电话，周斌都没来得及了解他话里的意思，电话挂了？哦，是挂掉了。周斌便把手机随手放到床上继续叠衣服，那些是积了多天的脏衣服，今天早上才和同学一块拿到校外的洗衣店洗干净的。
T恤长裤T恤短裤，一件一件，等到叠袜子的时候，周斌猛然反应过来。
挑拨离间？！
他赶紧拿手机打瞿以康的电话，没想到那边已经关机了。
今天晚上周斌就睡不太着了，委婉地发了几个短信给瞿以康都没有回复，想发给董世琦又怕打扰他复习，发给姜祖曼就不可能了。
他便睁大了眼睛思考了了很长时间，觉得还是应该相信董世琦，也应该相信姜祖曼，一个是目前最好的朋友，一个是目前最喜欢的女朋友，不相信他们还能相信谁。
最后大半夜的，周斌还是在蚊子的侵袭下睡着了。
到了周末，周斌很早就起床了，昨天他和董世琦发短信聊了会，董世琦说他今天也是考最后两门了，不过两门都是在下午考，一直考到五点，他们约好了晚上就出来吃晚饭的。
白天周斌要去陪瞿以康挑礼物，两头周旋的场景让他不免有点得意起来，虽说董世琦和瞿以康关系不好，可他能和两个人关系都好，这个状况也不错，像特工一样很帅吧。不过那两位要是关系也能好起来就更好了，大家在一起多开心。
上回周斌给瞿以康发的短信他还没有回复过来，周斌差不多要忘记这件事了，两人约在在中央广场见面，那是市中心的中心，全市最繁华的街区贯穿此地。
这个广场周斌也一共来过三四次而已，每次过来也只不过陪朋友或者转车去另外个小街道偷偷地买模型和游戏卡，因为这边集中的是那种世界级名牌，一般人买不起，一般人的孩子周斌也买不起。
瞿以康说要给他朋友买手表，手表诶，同学跟周斌说过，这边手表没有五位数字以下的。
不过看瞿以康在专柜转来转去的架势，他买的应该是男表吧。
周斌作为一个小跟班，就应该有跟班的态度，这边的店站得他有点心虚，不，应该说无比心虚，还好他只是个跟班。
瞿以康让小姐拿了七八支表在那里选，问周斌哪个好看，周斌哪里知道，随便指了一个，营业员小姐顿时眉开眼笑：“这位先生真有眼光，这支表上面镶的是XX钻和XX钻，由XXX这位世界性大师纯手工切割镶嵌，用的是世界上最一流的XXX手艺，设计者则是XXX品牌其下的XXX……”
周斌晕头转向，那些专业的外文术语他怎么听得懂，倒是瞿以康很满意：“这样啊，那就这支了。”
小姐一报价格，周斌更是觉得心脏瞬间缩了一下，二十八万，册那！神经病才买那个东西哦！换了他就去买日本XXX出的高达了，一个两个三四个，可以买多少个。
挑完东西，瞿以康心情大好地带着周斌往外走，反正时间还早，他想顺便给自己买新衣服。
“谢谢你啊今天陪我出来，平常一个人逛街很无聊。”瞿以康表示着由衷的谢意。
“你的朋友呢？他们不陪你啊？”
“……其实我也没什么朋友啦。”
周斌抱歉地笑笑，他们已经站到又一家品牌店门口，玻璃门外望进去，里面木质的柜子上放着一排排的包。
往里面扫一扫，店里只看得到店员和一男一女两个顾客，看起来卖的也是女士包，周斌还想继续往前走，瞿以康却拉住了他。
“那个……是不是姜祖曼啊？”瞿以康指着店里两个顾客其中一个说。
那一男一女互相挽着手，女的背影看起来还挺像姜祖曼，不过应该不是，周斌摇摇头：“不是啦，她说她出差的时间有点延长，还要过几天才回来。”
“哦，是么……”瞿以康慢悠悠地说着，转而看向周斌的眼睛，在大堂森然又笔直的灯光下，他弯弯的眼睛看起来突然有点吓人，那黑得无底的眼珠子和黑得太过浓重的眼睫毛让周斌瞬间心脏跳了一下，他第一次在人的身上感觉到变温动物般的寒气。
本能地周斌有点头皮发麻，他想先告辞离开，好像继续站下去会遇到很多糟糕的事情。那感觉太过恐怖，瞿以康的笑容却突然对着另个方向绽了开来。
然后店里一男一女买好东西推门出来了。
周斌的瞳孔在瞬间变大，瞿以康对着出来的女人微笑道：“你好。”
被女人挽着的肥胖又秃顶的男人板起脸来：“曼曼，他们是谁？”
女人和胖男人亲昵的样子在周斌的脑海里与那天董世琦和姜祖曼亲昵的样子重叠，不过，董世琦和姜祖曼是朋友，他们肯定是朋友。
那，这个胖子呢？
“姜，姜祖曼……他，他是谁？”周斌张着嘴只能问出这一句和胖子问过的一样的话来。
姜祖曼手里还提着印有双G标志的纸袋，那里装的是她身边的男人刚给她买的皮包，六万八一个。
她眼睛垂了垂，瞬间已经做好决定，可是周斌的眼神太过于刺人，她决定不去看他。
所以姜祖曼对着身边的那个胖男人介绍道：“他们一个是董世琦的朋友，另外个，我不认识。”
然后转而看向周斌的眼睛，瞬间她有种被那茫然却充满畏惧的眼神刺穿心脏的感觉，但姜祖曼还是笑了，像朵花一般好看：“周斌，这是我男朋友。”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移开视线。
周斌站在原地张了张嘴，眉间皱了又松开，然后嘴巴又张了张，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世琦的朋友也都是小孩子啊。”那肥胖的男人冷冷地笑了笑。
姜祖曼点点头，对瞿以康说：“那你们继续逛吧，我走了。”
然后她像刚开车撞了人的肇事司机般快速离开了肇事现场，依然挽着胖男人，左手勾着的纸袋子刺眼地晃来晃去。
周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好像还没回到现实般，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者，其实每个人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瞿以康在他身后露出不易察觉的笑，然后拉过周斌，“别难过，我安慰你，我们去冰激凌店。”
周斌却用最大的力气推开瞿以康，好像在找什么失去的东西般团团转：“我，我要去找董世琦，我要去找他。”
然后他马上往电梯跑，瞿以康很快跟了上去。
他们两人一起拦了辆出租车，瞿以康不紧不慢地钻进去，拍了拍裤脚。
周斌在他旁边的位子上依然像被踩了尾巴的什么动物般团团转，一会抓头一会擦眼睛，六神无主了吧。
“你可以打电话给姜祖曼啊。”瞿以康在旁边提议说。
“我不要，我要去找董世琦。”周斌执拗地。
“那你打电话给董世琦啊。”
“他，他现在在考试。”
“……”瞿以康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斌一眼，然后一笑：“那……得在他家楼下等很久哦……”
车上周斌收到条姜祖曼的短信，只有两个字：“抱歉。”
周斌抹了把突然冒出眼泪，却没有回复，他是最被蒙在鼓里的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所以他要去找董世琦。
简直像在外面被欺负了的小孩子回去找家长告状一样。
瞿以康斜眼看着周斌的样子，说道：“我先前本来还不想跟你说，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其实姜祖曼一直都是这种人，她交的男朋友基本都是高官，所以一开始我也很奇怪她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周斌没有回答，又擦了把眼睛。
“……你现在是不是要去找董世琦倾诉让他安慰你呢？我跟你说哦，董世琦以前就知道姜祖曼是什么人。”
“……”
“照理说董世琦对你那么好，不会介绍那种女人给你，我想过他为什么要介绍姜祖曼给你……说句不好听的话，可能他是觉得无所谓吧……”
“……什，什么无所谓……”周斌终于回应了下。
瞿以康俯河蟹词语子看缩起来的周斌，笑道：“你说呢？”
他们两人在董世琦的公寓楼下一直等到了五点，周斌心急不已，他想去学校等董世琦，却被瞿以康拦了下来，瞿以康说：“你要是在学校哭花了脸也不好看吧？”
他们便从下午两点，一直等到了五点，足足五个钟头。
到了五点，瞿以康的表情越发多姿多彩，他拿自己的手机打起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头一声问好非常轻快，却在听到瞿以康的回应后马上阴沉了下来。
“你有什么事？”
从开大的扩音器里传来的声音，瞿以康听得到，周斌也听得到。
所以一直都在走神的周斌终于能集中注意力听瞿以康在说什么了。
“你考完了？”瞿以康却不紧不慢地问到。
“你有什么事？”董世琦不答他。
“没什么啊……”瞿以康轻声笑道：“只是……我先前遇到周斌，我听说他跟姜祖曼在交往？”
“……你怎么认识姜祖曼？”
“她认识的人我也都认识啊，我怎么不能认识她。”
“……”
“我就是觉得很奇怪啊，她跟某刚的老总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还把她介绍给周斌。”
听到这句话，周斌突然瞪大了眼睛，瞿以康却像没看到周斌一样，兀自听着电话。
“不关你事。”
“哼……”瞿以康笑了一阵，突然话锋转了转：“你是不是喜欢周斌啊？”
“……我讨厌同性恋。”
“这样啊，那我猜，是不是因为你以前答应要帮周斌介绍女朋友，后来被催得烦了，就随便找了个人来敷衍他呢？”
“不关你事，如果你没事的话我就要挂电话了。”
“等等，我跟你说，周斌呢，本来是以为他和姜祖曼之间是被第三者插足，现在看来，好像是他在插别人的足，是不是啊？”他手机贴着耳朵转向周斌：“是不是啊？周斌……”
“你说什么？！”董世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冲了过来。
天空渐渐地阴沉下去，伴随着沉闷的雷响，六月的天，娃娃的脸，可能要下雨了吧。
等董世琦跑回自己公寓的时候，周斌已经木讷地在那边站了三个多钟头了。
瞿以康看董世琦拼命地跑回来，不禁拍手笑到：“头一次看你这么气急败坏呢。”
“对了，他啊。”瞿以康指向周斌：“今天看到姜祖曼和别的男人逛街哦，姜祖曼还说那个才是她男朋友。”
董世琦看向瞿以康，表情和眼神诉说的是要将他粉身碎骨的怒意。
可是他没功夫去管那个饶舌的，他看向周斌：“师兄……”
周斌抬起眼睛看向董世琦，他的眼睛有点肿，可能是晚上没睡好，可能是哭过，他眼里以往的神采褪去了大半：“董世琦……这个……是怎么回事啊……”
“……”董世琦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样的状况要临时编造出谎言来解释太困难了。
“为，为什么……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知道姜祖曼有男朋友啊？”周斌的声音又点哑，整个看起来很没有力气。
可他要知道真相。
可他看起来又怕知道真相。
“……我们去楼上说吧？”董世琦说。
瞿以康冷笑道：“在哪里说有区别么。”
董世琦转身，走向瞿以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你要么现在就滚，要么等会有车开过来的时候我把你丢到大马路上去。”
瞿以康用力拉开董世琦的手，凑到他耳朵边说了句“懦夫”，然后转身离开了。
那话隔着头发传入董世琦的耳朵，直接敲击上他的心脏。
懦夫？
放屁！
他转身对周斌说：“我们还是上楼去说，好么？”
周斌摇摇头，董世琦要拉他上去，他也不肯，他抬头对董世琦说道：“你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要我信你吗，你跟我说好吗？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麻烦才随便找了个人来敷衍我……还是……”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比起被姜祖曼在大庭广众下甩掉，他更在意的是董世琦有没有骗他。
可董世琦还是不说话。
天空开始有一两滴的雨点落下来，这是过几分钟就会蔓延成滂沱大雨的天气。
“你、你不要觉得我笨……就骗我……你一开始认识我的时候就骗我，可是你道歉了，你又让我相信你，我就信你……”
“你到底对我有没有说过实话……你还说要给我找女朋友，为什么你要敷衍我，你要是不想帮我找，可以不找……”
“……真的……我又不会怪你……你跟我说啊，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麻烦，你到底跟我说过几句实话……”
周斌眼眶里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比掉在地上的雨点还大。
他伸手抹了一把，张张嘴，还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这个时候董世琦却说：“我喜欢你。”
周斌猛然抬头，表情从难过变成愤怒，“你不要再骗我了好吗！！！”
“师兄，我是真的喜欢你……”董世琦却还是这样一句话，伴着无可奈何的表情，那看起来很真诚，像他每次对周斌说话的样子一样真诚，像他第一次骗了周斌道歉时候一样真诚。
周斌一巴掌甩到董世琦脸上：“你他妈的去死吧！！！”
天空里轰隆一声，这是最大的一声雷响，然后雨就哗啦啦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