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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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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晚上,衙门的大堂重新挂上燃起的灯火,一排任职快班。在公堂上总是意气风发的捕快们,如今给人从青楼带了回来,跪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是低着头心里忐忑。
      公堂两边则是两排手拿杀威棒的皂隶,而兰罄则是静静站在公堂暖阁之下,没有说话。
      小七偷偷侧眼瞧了兰罄一下,只见他脸色实在不好,也不知道被谁给刺激到了,一张脸阴惨惨地。
      发现小七正在偷看他,兰罄目光移了回来,直勾勾地望向小七,虽然只是这么轻微的动作,其余什么也没做,却让小七赶紧将视线收了回去,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就快跳出来了。
      兰罄轻轻哼了一声,跪在大堂上的六个人整齐一抖,锅子还差点软倒在地,旁边的盖子急忙将他拉了起来,继续跪好。
      未了,兰罄才手负于身后,淡淡说道:「我朝律例明载,凡七品以上官员者,概不得宿娼狎妓,更不得出入花街柳巷,若有犯者,一律杖打二十。来人,给我脱了他们的裤子,一杖一杖慢慢打,我看着,打足了才能故人!」
      兰罄这一说,小七惨白着脸就差点厥过去。饶他身强体健,上次被打十板都痛上好几天的,这回又打二十?还要打足?那叫人还用不用活啊!
      小七立刻喊道:「等等、等等,小黑大人等等!」
      「等什么等?」兰罄睨了一眼小七,心想这人真是可恶,居然去青楼那种地方也没带他一起去,害他在衙门里转来转去一直找不到人。
      害他转来转去就算了,这人竟然还和个不晓得哪里来的女人抱在一起,头都要埋到人家胸前两块肉里头去了。
      快埋进去就算了,他去找他,这人居然说他是没长眼的人,而且还叫他赶快滚开。
      可恶,这只鸡到底晓不晓得自己是什么身分,居然这么对他!哼,今日他这个没长眼的要不把他这只鸡打得没屁股,他就不叫施小黑!
      小七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圈,突然抓到兰罄方才那番话的语病,立即说道:「师兄刚才也说了,是七品以上的官员才不能狎妓,可咱这些人都只是小捕快,还有我、我是被罚服徭役的,根本就是寻常百姓而已,咱就算真的去了青楼,那也不用罚这么重您说是不是?」
      其余五个捕快也连忙点头。
      兰罄却是眉毛一抬,说道:「你们都是我爹的手下,在衙门内也要以我爹为典范,做个正正当当、刚正不阿的好捕快。既然以我爹为典范了,那我爹没去宿娼狎妓,你们怎么可以去宿娼狎妓!」
      兰罄声音化得低沉,神情也渐渐冷了起来。「还有你,陈小鸡!」他指着小七道:「做错事情还有胆子同我狡辩,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小七见兰声越来越恐怖,还抬脚朝他走来,便连忙摇头说道:「我这不是狡辩,真的真的!其实我去青楼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解释!」
      「噢,什么原因?」兰罄伸指抬起小七尖尖的下巴,微微一笑问道。
      小七被兰罄的笑吓得抖了一下,低声说:「现下这么多人在,不好说,咱回房后我慢慢说给你听成不成?」
      兰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一旁的安国以为小七要出卖他们,把事情全推到他们身上,立即吼道:「陈七你这个没义气的家伙!」
      跟着又对着兰罄喊:「小头儿你千万不要相信他说的话,这个人油嘴滑舌最会欺骗人了!我同你说,你前几日不是说感觉睡了一觉起来像是过了好几天吗?那真是过了好几天!因为这小子不小心整罐迷药朝你洒了,才让小头儿你昏了过去。大伙儿那些天担心得不得了,都差点要以为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兰罄看了看安国,又看了看小七,然后一笑。「陈小鸡,他说的可是真的?」
      「……」小七深吸了一口气,连话都不会说了。
      兰罄收回手指,转身,声音虽还是淡淡的,却叫人不寒而栗:「除陈小鸡以外,其余人等,一概打二十大扳。」
      「咦?」小七高兴了一下。「师兄,我不用打了?!」
      兰罄微微侧过头来,说:「他们打二十大板,你,打三十。」
      「什么!」小七跳了起来。
      两旁的衙役立即趋向前来,好些人压着陈豹安国他们,两个架住小七。
      小七迅速地被压倒在地,然后裤子被快速脱下,他连风吹过屁股的冷凉都来不及感受,竹板子便打了下来。
      衙役们边打还边喊着:「一、二、三、四……」
      「呜喔——痛死了——」小七立刻眼泛泪光,在公堂上大喊。「师兄我冤枉,你要听我解释啊——」
      可兰罄只是看了一下板子落下时,被打得一晃一晃的小七的屁股,而后再扫了一眼旁边一样颤个不停的五颗。
      「师兄啊——我真的不知道不可以去青楼——呜啊——三十大板会死人的啦——」
      兰罄说:[三一十大板不会死人,只会屁股肿而已。」
      「我冤啊——」小七哭。
      「吵死了!」兰罄找来一块布,直接把小七的嘴巴给塞了起来。
      三十板打完小七已经奄奄一息,话都不会说了。
      南乡收到消息赶来时,见到的便是差不多死绝的陈豹安国等人,与已经要死透的小七。
      南乡愣愣地看了一眼,随即回过神来,命那些衙役将他们途回房去,而兰罄觉得没事了,也要离开,南乡这才开口说道:「公子这是为何缘故打人呢?」
      兰罄见南乡问话了,眉头皱一皱,就说:「他们去飘香院没带我去,然后还被我抓到了,我就带回来打板子了!」
      南乡吸了一口气,对兰罄直摇头。衙门里的人随便打,南乡是不会怎样的,只是那百里七却不比寻常人,兰罄这么不给人面子,早晚得出问题。
      「先生为何摇头?」兰罄觉得奇怪。
      南乡想了一下,叹了口气说:「公子是因为喜欢小七,才会让他跟在你身边的吧?」
      兰声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地就生起气来,语气生硬地道:「谁说我喜欢他了!我才不喜欢他——」
      「是,公子不喜欢他。只是他办事利落,对江湖事经验老道,有他在身边,无论是抓贼或是办案,都能事半功倍。」南乡如此说道。
      「是啊是啊,」兰罄点头,「他的确很厉害,上回小兰花的事情因为他认出了柳成非才能破案,这回谭桦的事情也是因为他能见着谭桦,谭桦这才得向我爹告案。」
      南乡悠悠说道:「既然如此,看在这些事的功劳上,公子是否也要对小七好一些?」
      方才我听说其它人打了二十大仮,但小七一人被了三十,若众人皆一样就算了,你这般做,又不听他解释,恐怕小七会心生不满,讨厌起你来吧!」
      「啊,为什么他会讨厌我?」兰罄有些纳闷。
      南乡说:「就如同大人办案,他断案如神,做事公允,并且赏罚分明。从来没有不让上告者说明白,就叫人打板子的事情发生。那青楼也是陈豹他们带着小七去的,或许他想告诉你的便是这点,但你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便用刑,这便是失了公允,难免会让他心里不满起来。」
      「啊……是吗……」兰罄眼珠子转了一圈,又说:「就算这样,那十板也还是要打。因为打他那十板是他拿迷药洒我,害我睡了很多天差点死掉才打的!」兰罄认真地说。他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公子忘了,」南乡脸不红气不喘,而且眼都不眨地说道:「你那天是先染了风寒,身体不适却又硬留在验尸房工作,小七太担心你了,无奈之下这才向你施迷药迷倒你,想送你回房休息。哪料你不小心打翻迷药,洒得自己一身,还让自己睡了几天。公子再想想,小七从来是疼你疼得不得了,从来都不会对你大声说话的,你说,他又怎么会舍得让你死掉呢?」
      兰罄眨了眨眼,觉得南乡说得很有道理。
      那只鸡根本没胆的,对他又很好,连他的赵小猪平常也是鸡在照顾的。那个人又怎么会想害他呢?
      「那、那打都打了,怎么办?」兰罄左脚踏着右脚,盯着公堂的青砖看。他扭得像身上生了虫子似:心中惴惴不安地问:「先生……他真的会讨厌我?」
      「公子也不必担心,其实只要你拿诚意去向他道歉便成了。」南乡拿出一瓶金创药交给兰罄。「去看看他,帮他擦擦药,说些好听的话,小七不是记隔夜仇的人,肯定一下子就不跟你计较了。
      「……」兰罄玩了瓶子好一会儿。「那陈豹他们呢……」
      南乡拿出另外一瓶金创药。「那边我会去看看,公子也不必担心。」
      「真的?」兰罄眼睛这才亮了起来。
      「打在他们身,痛在公子心。公子你也只是想让他们循规蹈矩不要出入秦楼楚馆,洁身自好与你一起共同为施大人将归义县打理好。你的心思,学生明白,他们经此一事,也会明白的。」南乡说道。
      「嗯,你们都能明白那就最好了。这事我就算了,也不再罚他们了。先生就去看看豹子他们,我看陈小鸡去!」兰罄听完南乡的话,一扫方才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高高兴兴地拿着药瓶,便朝内衙跑了回去。
      小七苦着张脸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地,他的屁股痛得不得了。那些衙役虽然想放水,但又不敢忤逆兰罄,结果他们一伙人还是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二、三十大板,现下那伤口像被火烧着一般的痛,痛得他简直要哭爹喊娘了。
      小七喘了两口气,才想爬起来拿他师弟那外敷内服都好用的疗伤圣药来用,却见着门口突然有一颗脑袋在那儿探,要进来不进来地。
      最后那人还是见着自己在瞪他,才一跳一跳地走了进来。
      「那个,小七啊,你有什么冤屈,讲吧,我来听了。」兰罄说道,还天真无邪地笑了一下。
      「……」小七眯着眼看他,跟着哼了一声,把头转向床里头,不看他。
      兰罄对小七这无礼的举动不但没表示生气,反而来到小七床前,说道:「你别闹脾气了,是那个地方不好啊!以前我去查案,爹也不让我进那些地方的。既然我爹和我都不能进去,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去的啊!」
      小七虽然还是不说话,一把火正旺着,可烧着烧着,却像被温柔地浇了半盆水一样,整个灭了不少。
      说到底兰罄这也是担心他,才生了这么大的气。他若不去青楼,又或者是瞒得好一点不让兰罄知道,今日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七的屁股被打得血淋淋地,肿得又红又高,兰罄一看,撇了撇嘴,心想是哪个家伙把小七打成这样,等会儿绝对要叫来训训。跟着又拿出南乡给他的金创药,在房里踏来踏去,最后说:「南先生让我来给你涂药,你忍忍,这药很有用,只是见血的伤口涂下去,第一下会很痛。」
      小七哼了一声说道:「能有多痛,我这回都痛到生不如死了……」
      话还没说完,兰罄拔开瓶塞,一股脑儿地将瓶子里的药粉全倒到小七屁股伤口上,那药粉接触到伤口的刹那,一阵椎心刺骨的疼痛从臀上猛地散开,随即窜到四肢百骸,那种痛简直叫作痛彻心屝,小七倏地狂嗷一声,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啊!」兰罄看看空了的瓶子,说道:「我倒太多了。」
      小七在床上一直跳一直跳,手偏偏又不敢往血淋淋的屁股上面抹,他一边跳一边叫,鼻涕眼泪直流地说:「施小黑我和你有仇是不?你打了我三十大板不够,现下又在我屁股上洒毒粉?你是不是要我肠穿肚破屁股烂,才觉得爽快!」
      面对小七的指责,兰罄很是牛气地说:「那不是毒药,是南先生拿给我的金创药!」
      小七跳下床来,扑到桌前拿了茶壶,将壶嘴对准自己的屁股,哗啦哗啦地用茶水把上头残余的药粉冲掉,直到整壶茶都浇完了,那叫人生不如死的痛楚才散了一些去,但还是一抽一抽地痛,痛得他眼眶聚满了泪。
      小七走了回去,抢过兰罄手中的瓶子看了看,再嗅了嗅,吼道:「奶奶个熊,南乡那混蛋打哪买来这『长山一根枪』?这东西是止血消肿好用,但便宜得不得了,性烈得似它的名字,见血的伤口一擦就跟被支长枪给戳着一样,会痛死人的!」
      兰罄愣愣地看他。心想:「真有这么痛吗?」
      小七抹了抹眼泪,怒道:「改天我把神仙谷里最好的金创药方子给要来,那药叫作『血见愁』,比这药好上千倍万倍。到时你让南乡照着去配,然后把这劳什子『长山一根枪』全给我换了!用这药血止是会止,不过血止之前,人就先给痛死了!」
      兰罄乖乖地点点头,而后再道:「你别再跳了,越跳屁股会越痛。」
      「你们这些人真是……啧!」小七吸了吸鼻涕,一拐一拐地走到放杂物的矮柜旁,将还剩没多少的血见愁拿了,再一拐一拐地拐回床边,要重新将药抹上。
      兰罄一把将药瓶抢了过来,闻了闻药瓶里头的药,问道:「这是什么?」
      小七连看也不看他。「疗伤圣药『血见愁』,就是我说的那最好的药。」
      兰罄点了点头,跟着就把小七推到床上,说道:「那你趴好,我帮你上药。」
      小七不禁抖了一下,想起方才生不如死的痛楚,连忙说道:「不、不用了,擦药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不用劳烦你!」
      「不行。」兰罄坚决地说:「南先生叫我来帮你上药的,因为我不让你申冤,又打了你,我如果不帮你上药,你就会讨讨厌我!
      小七闻言楞了一下。这他讨不讨厌兰罄,又关南乡什么事?还有这兰罄,他讨不讨厌他,他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兰罄见小七不说话的模样,还以为小七真的生气了。他偏着头看着小七,说:「那个、你真的讨厌我了?」
      「…」小七侧着头看着兰声。
      兰罄左脚踏着右脚,踏完又换右脚踏左脚,一边踏还一边偷偷瞧着小七脸上的神情。
      最后,小七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我怎么会讨厌你!」他语气无奈。「师弟明白师兄你打我也是为了我好,而且你还不远千里这么辛苦跑来给我上药,师弟哪会记仇呢,师兄你说是吧!」
      小七想,自己同这个人哪还能计较些什么,兰罄一切作为都是无心,况且,这会儿还来给他上药了不是?
      兰罄想了想,点点头,说:「不是很远,很近的。你的房就在我房里。」他接着有些开心地把金创药倒到小七屁股伤口上。
      小七屁股接触到药粉时紧张地又抖了一下,兰罄想起这人刚才被他弄痛了,于是便赶紧收力,只倒上一点点,然后均匀用指腹涂开,等那些药粉遇水成了膏状,涂一涂觉得有些地方没涂到,再洒上一点,缓慢地为小七上药着。
      整个屁股都呈现在别人眼前,小七有些尴尬,却又有些紧张。
      他忍不住侧首回头看着兰罄,虽然担心这人如果突然疯起来屁股可能会再被捅上几刀,然而见着兰罄神情认真的模样,心里的忐忑一下子便没了……
      兰罄这人其实还是不错的……他对他所关心的人,从来很温柔……
      「你还没把冤屈说出来。」兰罄说。
      因为刚上了药不能马上把裤子穿上,小七在药干之前,只能光着屁股和兰磬说话。
      小七顿了顿,道:「……记得浮华宫的宴浮华,我四师姐吧!」
      兰罄点头。「山里面有白鹿群的那个浮华宫,我记得。白鹿很好吃。」说着说着眼里又冒出了光。
      小七咳了声。「你要喜欢我下次再叫人捕两头过来。」
      「我要活的、会跳的,不要死的。」兰声说。
      「好,不要死的。」小七无可奈何一笑,再说:「之前四师姐不是让一个老道士来帮我们吗,这回我去飘香院找的那个姑娘,其实也是四师姐让她来的。」
      「咦?」兰罄诧异。
      小七说:「那女子名叫秦晚,之所以藏于青楼当中,只是为掩人耳目。我这回去根本没想过要怎么人家,之所以在床上被你们抓到,也是为了隐瞒她的身份这才做的权宜之计,师弟我跟她清清白,除了靠得近了一点以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咦?那你不早说!」兰罄表情很讶异。
      「你根本没给人机会说吧!」小七有些咬牙切齿地。
      「对喔!」兰罄应了声,可也没多大悔意,他只是一派轻松自然地看看小七的红屁股、看看小七的后脑杓,而后再对小七笑了一下。
      小七早习惯兰罄这个样子了,同一个走火入魔又心智丧失的人认真的是笨蛋,兰罄现下能这样平静地和他讲话,而不是把腰间的佩剑抽起来往他脑袋砍来,已经是他祖上有灵,先祖庇佑了。
      这两人又乱七八糟地聊了些事,兰罄偶尔精明、偶尔胡涂,说话常常是颠三例四的,可小七也的确有能耐,再怎么都能对答如流,小半个时辰讲下来,兰罄被哄得很开心,开心得之前究竟是为了什么在生气都给忘光光了。
      夜色深沉,可耳房里的兰罄还叽哩呱啦地讲着小七还没来归义县之前的事情。
      「你都不知道我们刚来的时候归义县多乱,市场上土匪恶霸可多着,而且那些人规费收得可重,连老婆婆也要收,还打伤了很多人。我讲了几次他们不听,最后爹就叫我把他们全都抓回衙门打板子,然后他们家里人拿了银子要来赎的,南先生也不让赎,一直叫了好几倍才让赎。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归义县又来了个贪官哪,而且贪官还有很多的!」兰罄一边说一边笑。
      小七听着便明白了。「是不是后来赎的那些钱先还给了被欺压的百姓,在拨了些让被土匪恶霸打伤的人看大夫,接着剩下的拿来救济贫困县民。」
      「是啊是啊,」兰罄连连点头,然后疑惑地看着小七。「为什么你会知道?」
      「哼哼,大爷我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也不对,你那时候在江湖上可比我更风生水起……算了算了!」小七说:「总之我知道就是。」
      兰罄点头说道:「你挺聪明的。」
      小七笑了一笑,哼哼两声。
      就在两人聊得正欢的时候,房间角落阴暗处突然慢慢涌起了雾,那阵雾缓缓聚起,而后无力地散开,直试了两三次,才慢慢地凝成了形体。
      谭桦的五官在雾中逐渐清晰,垂着头的她抬起脸来,将空洞而虚无的实现投往小七与兰罄那方。
      「大人……」他幽幽地说。
      小七和兰罄没听见他的声音,从土匪恶报讲到验尸之上,兰罄说得兴起,竟比手脚起来。
      「你都不知道,有一回我验一具尸,那尸体已经烂得不能再烂,尸体上的虫子足足有手指那么肥那么大,然后我自己一个人拖回衙门,叫爹和南先生来看。结果因为太臭了,之后的午膳他们竟然一起连失踪三天。」兰罄说。
      「大人……」声音又靠近了些。
      「那他们去了哪里?」小七问。
      「呵呵!」兰罄笑。「因为衙门里全都是尸臭的味道,他们用不下饭,便跑到酒楼去吃了,而且啊南先生一张脸被臭得好白好白,我爹则是被臭得好黑好黑——」
      冤魂谭桦心想可能是自己离得太远,声音又太小,才让这两位衙门大人没听见他的声音,于是他忍着对兰罄身上煞气的恐惧,一点一点地飘,直至飘到距离兰罄只有一臂之远的距离时,便又幽长地唤了一声:「大——人——」
      小七一个转头,蓦地见着靠得那么近的谭桦,一下子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惊恐地道:「娘、娘、娘啊——又出现了——」
      兰罄则是深吸了一口气,往后缩了一下。
      因为符反放的关系,兰罄第一次见到这么清楚、脸色还青青惨惨的死鬼,加上猛一下子出现眼前,饶是天不怕地不怕、连他爹也不怕的他都被惊得一下子神色骤变,差点跳了起来。
      「可恶!你吓到我了!」兰罄怒道。
      小七一听兰罄也被吓到这还得了,他连忙伸手把坐在床边的兰罄领子提了,两个人一起躲到最远但其实也没多远的床角兰罄挡在他身前,他躲在兰罄身后,两个人四颗眼睛,向谭桦看去。
      谭桦轻轻往后飘去,微微垂首,幽幽说道:「冤魂失礼了,请两位大人见谅。」
      「别用冤魂两字自称,听起来很恐怖!」小七叫喊。
      「小鸡不怕,师兄在这里!」原来看得很清楚真的会有点恐怖,兰罄看着眼前脸色青青的人,心里头也怦通怦通跳乱了两下。
      不过被吓着也只有最初那一刻,没两下子,他又故态复萌,伸出手指想朝谭桦戳去,看有了老道士给他的符,他戳不戳得中鬼了。
      小七连忙把兰罄的手抓住拉回来,紧紧攥在手中,紧张地问道:「你干什么又跑出来吓人,你不知道要是把人吓破胆,咱这些衙门官爷就也不用办案,直接下去底下陪你了吗?」
      「什么底下?底下是哪里?」兰罄侧首问小七。
      「阴曹地府啦!」小七小声地说。
      「噢!」兰罄点头,明白了。
      「小民对不住大人了!」谭桦缓缓作了个揖,改了自称说道:「小民想起了一些事……于是便来向两位大人禀告……」
      「你想起了什么?」兰罄眼睛一亮,立即问。碰上与衙门或案情有关之事,他总是一下子便积极起来。
      谭桦幽幽到:「小民想起了青州……小民自幼长在青州……」
      [青州?」兰罄皱眉道:[这个南先生已经推算出来了,你是在青州遇害。还有没有别的?」
      「还有……很多人……」谭桦轻轻地哭了起来。「和小民关在一起的……有很多人……」
      「很多人!」听到这个,小七可就惊了,他连忙问道:「你记不记得大概有多少人,还有,那些人是男是女,都长得什么模样?」
      谭桦低低地说:「有男的声音,远方似乎还有女的……很年轻的声音……不知道有多少人……其它的……不记得了……」
      兰罄皱起了眉头。
      「这可糟了。」小七说:「要赶紧告诉施大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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