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忧伤是夜的颜色(1)
为了纪念这个时刻，付艾里从那个夜晚起就把网名改为：忧伤是夜晚的颜色。
尽管身体被一个叫床的物体拖着，但无论是床还是房间的其他设施还是这栋楼还是这座城市还是这个世界都漂浮在巨大的忧伤里。发现这个问题的，除了付艾里还有漂浮在宇宙中的星星们。因为只有它们才像付艾里一样，在夜晚里闪烁着目光，尽管有时在假寐，心与心也是在无声地交流着的。
那些在黑夜里狂欢的人和那些疯狂吃苹果的人一样，是不会在意面对苹果落地陷入沉思的牛顿和面对夜晚陷入忧伤的付艾里的。付艾里不想把自己上升到哲人的高度，他只是用牛顿来聊以自慰。
在发现了忧伤是夜晚的颜色之后的若干个夜晚里，付艾里每次打算让自己进入梦乡，可眼睛闭着，心却醒着。窗外的星星们依然和他一样，睡意全无。付艾里决定趁着这个睡意全无的时刻回顾一下自己经历过的相亲现场。
镜头并不繁琐，内容不算太多，即使加上刻意放大的细枝末节，也像流水一样很快淌过。让付艾里印象比较深的有三个，李竹英、郑浩燕、沫沫。
李竹英是第一个见面的，相比之下，也是唯一适合做他妻子的，他已经把她发展成了黄嫂子。遇到的时候没发现她的好，转手送人，也算是功德一件。
初次见面就打动他的郑浩燕，对他不感冒。他庆幸与一个三陪女错过，气恼被一个三陪女拒绝。如今，郑浩燕已经变成周立都手心里的宝，周立都也幸福地憧憬着陪着他的浩燕慢慢变老。付艾里唯一能做的，就是恪守秘密，祝福他们如愿以偿地慢慢变老。
如今，付艾里常常想起来的只有沫沫。虽然从那以后，再没有联系，刘淑蓝和李大槐也没有问过他，确实达到了付艾里不了了之的愿望。可夜深人静的时候，沫沫时常光临他的思维。
这有些不可思议也表现得不可抗拒。沫沫有抑郁症，经历过两个男人，特别是和老男人张针葵属于自愿出轨。这让付艾里不能接受。难道正是因为这些经历，付艾里才经常想起沫沫？
有些事情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按时间计算，在镜头里出现最多的还是沫沫的画，一幅幅工笔小品穿过时空悬挂在付艾里思维的空间里。才女沫沫的气息也是在这个时刻弥漫而来的。付艾里不认为是自己喜欢上了沫沫，也拒绝这样认为。他甚至觉得沫沫在他心里连升温的迹象也没有。尽管沫沫有个好妈妈，本人也是才女，还有一套房子，还可以接收付艾里和他妈一起居住。
夜到深处，因为才女沫沫，付艾里想明白了一件事，他爱才，也欣赏有才华的女人。换位思考，有才华的女人也爱才，也会欣赏他的才华。找个志同道合的老婆才是相得益彰相亲相爱相濡以沫相伴终生的。一激动，付艾里一口气想到了五个带“相”的词汇，可见他对自己能想明白这个事是多么的满意。
此前，之所以相亲不利，就是因为除了一个患抑郁症的才女，他没有遇到其他才女。如果遇到了，他早就抱得美人归了，早就在这样的夜晚，辗转腾挪，尽情狂欢了。
尽管夜到深处，但付艾里为想明白的这件事情激动不已，打算用自己的方式庆祝一下：上会儿网。按照以往的程序，先登录QQ，再浏览新闻网页。只不过，他没有在新闻网页上停留太多时间，就关闭了。随后，他看起了自己的QQ好友头像。
只有极个别的几个人还坚持奋战在网络世界里，大部分头像都是黑白颜色。付艾里重点看了看李竹英的QQ头像，自从和黄晓智见面并迅速升温之后，她的QQ头像就没有亮过，空间里的文章也久未更新，一看就是置天下人于不顾，纵情在自己的世界里狂欢。
付艾里虽然为他们高兴，但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么晚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的是凄凄惨惨戚戚。自从把李竹英发展成了黄嫂子，付艾里也不害怕打扰了，告别了隐身在线的历程。尤其是这个夜晚，他更是摆出一副欢迎天下网友集体骚扰的架势。遗憾的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孤独，更没有人自告奋勇地陪伴他度过孤独。
付艾里又逐一查看了一遍好友头像，以期发现有谁在线的迹象，他却突然发现没有了“馅饼”杨秀佳。付艾里觉得很奇怪，心想难道长时间不聊天还会自动消失？腾讯什么时候增加了这个功能，他们会增加这个功能吗？难道是杨秀佳在那边捣的什么鬼？这个杨秀佳怎么神出鬼没的。
付艾里后悔这段时间没有和杨秀佳聊天，以致失去了她的行踪，也责怪杨秀佳这段时间没有主动和他聊天，以致失去了联系。杨秀佳还保持着在大学时的高傲姿态，极少主动和别人打招呼。自从杨秀佳不把他纳为择偶对象之后，付艾里有意识地没有和杨秀佳聊天，以便让自己的爱情冷却一下。既然没有结果，付艾里不想再步步深入。这不是他势利，而是他清楚没有结果的爱，到时候痛苦的只能是自己。杨秀佳不会在乎多一个人爱她，付艾里却害怕自己爱到不能自拔。付艾里觉得自己三十有二的人了，理性地对待爱情更好。
付艾里自认为已经很理性了，也给自己制定了六字方针：
不深入，多接触。他和杨秀佳还是很谈得来的，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有爱情做基础的红颜知已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红颜知已，多么美好、多么温情、多么人性的一个词语。一个与你在精神上独立、灵魂上平等，并能够达成深刻共鸣的女性朋友。
而不单单是让你一味倾诉烦恼的情绪垃圾桶，或者在外面的世界受了伤害才倦鸟望归的巢穴。叶岚算是付艾里标准的红颜知己，比朋友多一点，比爱人少一点。但，他想和杨秀佳发展得更深厚一些，更浓烈一些。也就是，比爱人少了上床，比红颜知己多了爱情。付艾里觉得有了这样的关系，他的生活才足够美好。
为了验证这个让生活足够美好的“馅饼”女人是否在QQ上已经溜掉，付艾里准备逐一排查。他由上而下把和每个好友的聊天记录进行查看。他觉得杨秀佳可能是改名换姓了。
“果然”这个词用在这个时候极为合适，在付艾里看到一半的时候，曾经让他温暖，让他忧伤，让他快乐的聊天记录出现了。又经多页验证之后，付艾里确定了现在的“雪夜独白”
就是曾经的“丝雨无边”正是他的“馅饼”女人杨秀佳。
在欢喜中，付艾里发去了留言：杨大美女，怎么改名了？
杨秀佳竟然隐身在线，很快回复：你是谁？
忧伤是夜晚的颜色：竟然不知道我了？我就是那个很想成为你骑白马的王子的同学。
雪夜独白：想得到这一职务的人太多了，你到底是谁？从实招来，否则立删。
忧伤是夜晚的颜色：本人姓付名艾里。不信请查阅聊天记录。
雪夜独白：哈哈，你这家伙怎么改名了？
忧伤是夜晚的颜色：你都改了，我也要紧跟美女的步伐。
雪夜独白：这名字好，有诗意。
忧伤是夜晚的颜色：雪夜独白，更好。
雪夜独白：是吗？
忧伤是夜晚的颜色：雪夜，世界本来就是白的，而你独白，凌然傲雪。
雪夜独白：你改行当诗人算了。
忧伤是夜晚的颜色：我哪有资格当诗人。
雪夜独白：我看你很有诗人气质。
忧伤是夜晚的颜色：何以见得？
雪夜独白：忧伤是夜晚的颜色。你这名字本身就是一句诗啊。
忧伤是夜晚的颜色：谢谢。
雪夜独白：你好像很长时间不上网了，忙什么呢？
忧伤是夜晚的颜色：忙着相亲和介绍别人相亲。
雪夜独白：你的个人问题还没有着落？
忧伤是夜晚的颜色：不是在等你吗。
雪夜独白：你就撒谎吧。天天忙着相亲的人会在等我？
虚伪。
忧伤是夜晚的颜色：我是很想等你的，就怕等不到你。
雪夜独白：所以，有介绍的就见，前可攻退可守。现在的男人就这么现实。
忧伤是夜晚的颜色：你希望我勇往直前吗？
雪夜独白：不希望。
忧伤是夜晚的颜色：说句心里话，我也不敢奢求得到你的爱。对于我来说，能够认识你，能够与你成为同学，就已经是很大的幸福了。
雪夜独白：我们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忧伤是夜晚的颜色：晚安。
雪夜独白：晚安。
付艾里赶紧让QQ处在隐身状态，以给杨秀佳造成已经下线的感觉。他又看了一眼聊天记录，乐着，心说：是我们各自休息吧，不是我们休息吧。犯这样的语法错误，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啊。
2刘淑蓝和另外四名女书法家在市文化广场共同举办“墨韵飘香——当代女书法家五人联展”，也给付艾里发去了邀请函。
自从和沫沫见面后，付艾里一直没有见过刘淑蓝，他不想去，怕旧事重提，而且他一直没有给刘淑蓝和李大槐表达态度，也不好意思见他们。可他又很想去，参加这样的活动会见到很多书界名流，是学习交流的好机会。再说了，不去又不好，按照惯例，类似这样的活动，不会给付艾里发邀请函，而是电话通知一声。这次，刘淑蓝专门给他发来邀请函，算是隆重了。
付艾里正在去与不去间犹豫着，周立都打来电话：“艾里，你今天有时间参加刘老师的五人联展吗？”
“我正在犹豫呢。工作很忙，可不去也不好。刘老师还专门给我发来了邀请函。”
“那就去吧，我刚好路过你公司，接上你一块去。”
“好吧，我马上下去。”
付艾里走出公司的时候，车已经到了，周立都坐在前面，郑浩燕驾车，一副专职司机的样子。周立都摇下车窗，示意他坐在后面。付艾里笑着，拉开车门，钻了进去。郑浩燕回头打招呼：“你好。”
“你好，有这么漂亮的嫂子当司机，立都兄很幸福啊。”
周立都没有回头，笑得像阳光一样，明媚灿烂。
随后无话，郑浩燕安心驾车，周立都目视前方。付艾里从后面打量着他们，竟然是那么的和谐美满，丝毫没有被性病侵扰的痕迹。付艾里从这对二手夫妻身上发现了温暖，看到了幸福，以往的阴影一扫而光，也暗自庆幸当初没有告知周立都实情，险些破坏了一桩美好的姻缘。
走到文化广场门口，已经感受到了书法展浓烈的气氛。条幅、彩旗、招贴画、彩虹门、熙来攘往的人群，整个场面好不热闹。周立都和付艾里下了车，便忙着打招呼。付艾里和熟悉的人一一寒暄过后，走到刘淑蓝近前，表示祝贺。刘淑蓝还是以往那样笑容饱满、举止热情。这消除了付艾里储藏在心里的尴尬。
这次参展的五位女书法家都是本市的实力派，作品气象万千，精彩纷呈。欣赏参展作品是付艾里的最大乐趣。走进展厅，他便一一欣赏起来。他正在一幅榜书面前驻足观看，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头，竟然是黄晓智，旁边站着李竹英。二人生动地展示出了一幅真人版的情侣图。
“琴瑟合奏，珠联璧合。”付艾里夸赞说。
李竹英颔首微笑。
“这都是托你的福。谢谢你艾里。”黄晓智说。
“说谢谢就远了，看到你们幸福甜蜜，我很高兴。”付艾里说。
“艾里，你有目标了吗？”李竹英问。
“我不着急。”付艾里笑笑。
“我也广泛寻找目标，有合适的给你介绍。”李竹英这样说，像是对他的回报。
“谢谢。”
“艾里，你先转转，我和竹英过去向刘老师她们祝贺一下。”
“好，你们去吧。”
黄晓智和李竹英向刘淑蓝走去的时候，付艾里看了看他们的背影，突然感到很孤单。付艾里前段时间还和他们感叹今年是书协的离婚年，才几个月的时间，周立都和黄晓智都各自成双入对了，只有他依然坚持在光棍第一线。
付艾里走出展厅的时候，恰巧遇到了沫沫。付艾里不自然地笑了笑，刚想赶紧离开，沫沫大方地伸出手说：“你好，欢迎你来参加我妈妈的书法展。”
“谢谢。刘老师是书法名家，能有这个学习的机会，很难得。”付艾里赶紧伸出手。
沫沫今天穿了一身职业装，发育良好且没有生育过的身材显得楚楚动人。她面色红润，透着光泽，一看就是精心做了美容的。付艾里没想到沫沫今天这么好的状态，像换了个人似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狗屁抑郁症。
“你是本次书法展上最抢眼的美女。”付艾里由衷赞叹。
“谢谢，你很会说话。”
“准确地说，我很会说实话。”
“你还很幽默。”
“天天与墨打交道，自然有墨。”
沫沫恰到好处地笑了笑，笑容里包含了对付艾里的欣赏。
那朵笑容犹如一粒石子投在付艾里的心河里，荡起细细密密的涟漪。在和沫沫有限的见面场景中，付艾里看到了她最美的一刻。
“什么时候能够有幸参加你的书法展？”沫沫问。
“我还需努力，离举办书法展尚有一段距离。”
“求你一幅墨宝，是不是也需要一段距离？”
“我就怕拿不出手，当然，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送给你两幅。”
“那很感谢。我一定不会白要你的作品。我也会把我的画送你一幅，咱们交流。”
“那太好了，求之不得。”
付艾里没想到沫沫这次多云转晴，阳光突现。他还真喜欢沫沫的工笔小品，这次之所以没敢张口主要是因为怕像上次一样引爆了沫沫，既然沫沫主动提出，他自然求之不得。
“沫沫。”
李大槐喊着，走了过来，看到付艾里和沫沫在一起，笑了笑，欲言又止。
“李叔叔，有事吗？”沫沫问。
“本来想让你去帮着招呼领导，你俩聊吧，我去，我去。”
李大槐转身要走，沫沫说：“我闲着也没事，我去吧。”
沫沫走了，李大槐向付艾里歉意地笑了笑。付艾里感谢地点了点头，回以微笑，沫沫离去恰到好处，美好留在心中。
文化广场里面林立着画廊、书画院、玉器店、奇石根雕展览厅等，借这个机会，付艾里想一并看看，就在里面转悠了起来。表哥宋御生打来电话的时候，付艾里正拿着一个玉烟嘴端详。付艾里一看是表哥号码，赶紧放下烟嘴，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你好，表哥。”
“你忙什么呢，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
“我在参加一个书法展，乱哄哄的，刚听到。”
“你最近有新情况吗？”
“什么情况？”
“有弟妹了吗？”
“你的艾里续弦委员会都解散了，天上下雨又不掉女人，我哪来的媳妇。”
“我朋友的一个朋友，是公安局的，你有兴趣见见吗？”
公安局，多好的单位，待遇好，还是公务员，一身威严的警服浮现在付艾里的眼前，忙说：“有兴趣，什么时候见？”
“我告诉你手机号，你自己和她联系就行。”
“我记一下。对了，我这没笔，你发我手机上吧。”
随后，付艾里收到短信：唐玉淑，135xxxx6499唐玉淑，女人味十足的名字，和飒爽英姿的女警形象不大协调。这是付艾里相亲历程中遇到的第一个女警察，他觉得要谨慎对待，于是当即决定，回公司再联系。
3又是名语咖啡，又是名语咖啡二楼，不同的是没有了楚玉绽，没有了韩玉萍，也不在包厢里。付艾里选了一个靠窗的安静的角落。
付艾里坐定后，特意感受了一下往日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就像他和楚玉绽、韩玉萍从没有来过一样。不知为什么，当唐玉淑提议在咖啡厅见面的时候，付艾里第一时间想到了名语咖啡。唐玉淑没有异议，这里离公安局最近，她误以为付艾里有意为之，于是就欣然接受。
舒缓的音乐流淌着，与付艾里的心河交汇在一起，哗啦作响。付艾里仰在沙发里，以便让姿势更自然一些，更洒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