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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想当初,如果嫁给了他会怎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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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停下来,过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看着他,说,哥,你还是找个伴吧。
     
       他很坚决地将手中的烟晃了晃,说,我有伴,我有它就够了。
     
       方子衿还想说什么,又觉得所有的语言都苍白。她有资格说吗?如果爱着一个人,那么,就用自己的一生去默默地爱,这可能是唯一正确的路。当初她如果像陆秋生这样明白这样坚定,自己的人生,或许就不会这么多波折,就不会这么累吧。和自己比一比,他倒是走得异常清醒明白的一个人。她又一次想起曾多少次在脑子里回转的同一个问题:当初,如果嫁给了他,结果会是怎样?有这一份情,自己一生该知足了吧。
     
       陆秋生抽完了第二根烟,突然站起来向外走。她见他竟然不向自己说一句,忍不住冲着已经走到外面的他喊道,你去哪里?他说,我去买点菜回来。
     
       反正这一天自己也没事,方子衿不考虑做饭,一心帮他做大扫除,甚至不管他晚上是否睡棉絮,把他的被子也拆下来洗了。陆秋生买了菜回来,在缸灶里做饭菜。方子衿不时离开水池,到门的另一边观摩一两眼。真没料到,陆秋生即使不是一个好厨师,至少也是一个做家常菜的高手,煎鱼的手段比方子衿可是高明得多。
     
       到了下午,方子衿才谈起在灵远的事。对于自己的事,她只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反倒是梁玉秋的事,成了她的重点。她将整个过程说了,又说,这就是她回宁昌的原因。她想让他帮忙出出主意,这事到底应该怎么办。
     
       陆秋生义愤填膺,脱口大骂,这帮混蛋,好好一个国家,被他们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方子衿吓了一大跳,说你轻点,别人听到又是麻烦。
     
       陆秋生不说话了,再一次卷烟抽烟,直到将这支烟抽完,才再一次开口。他说,杨维华虽然是公安,且是局长,可他只是宁昌市的一个区分局局长,不在一条线上。我觉得应该直接找周叔叔。如果他肯出面,这件事肯定会不一样。
     
       被陆秋生一句话点醒,方子衿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同时又觉得为难,自己无法见到周昕若呀。陆秋生翻了半天,从床下翻出一个小本子。这小本子和他身上那些用来卷烟的纸,成了他家里难得一见的与文有关之物。他说,我这里有他家的电话,从来没有用过,你拿去吧。
     
       吴丽敏作为附属医院重要领导,家里配有分机。方子衿当晚一次又一次给周昕若家打电话,直到很晚,才总算有人接了。周昕若一下子听出了方子衿的声音,从语气可以听出,对于接到这个电话,他是既意外又高兴。他说,小方呀,好久没你的消息了。对了,你还在医学院吗?她说她已经不在医学院了,被调到下面的灵远去了。他哦了一声,大概是担心她要求他帮助把自己再调上来。她已经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这一点,立即说,周校长,我给你打电话,不是为了这个。而是我们医院有一件案子,涉及一个人的生命。我想,你能不能安排个时间接见一下我?周昕若沉吟片刻,问,这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方子衿说,我是一个医生,她也是一个医生。我活着,她可能快死了。是被处决,而且因为一桩很可能是冤案的医疗事故。
     
       那边沉默了。方子衿觉得,周昕若虽然显得很高兴,可对她的信任是有保留的。他或许在对她的信誉进行评估,才会有这一段沉默吧。她实在无法弄懂,是因为地位的悬殊造成了他们之间没有信任基础,还是因为社会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隔膜?五十年代人与人之间的那种融洽,是再也难以见到了。
     
       她不知周昕若对自己信誉评估的结果,最终他还是答应了见面的请求,他请她明天上午给他的办公室打个电话,他的秘书会告诉她具体安排的时间。第二天给他的办公室打电话,得到的回答是,秘书长下午要参加省委的一个会议,晚上还有一个宴会。他想安排晚上的时间,但不能肯定。请她下午五点左右再打个电话去问问。下午再打电话的时候,周昕若的秘书让她晚上在家等着,如果有时间,他会派车去接她。
     
       安排起来麻烦,见面倒是异常顺利,晚上八点刚过,吴丽敏家门前出现了一辆灰色伏尔加牌轿车,方子衿坐着这辆车到了周昕若家里。周昕若住的是别墅,上下两层,沙发上全都蒙着白布,里面一尘不染。方子衿独自在他家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匆匆赶回来。几年时间,周昕若已经是满头白发,精神倒是异常饱满。他拿出一个水果盘送到她的面前,说随便吃点,这些东西在外面不容易吃到。方子衿拿起一颗糖,剥掉塞进嘴里。周昕若又给她沏了一杯茶,也给自己的茶杯里续了水。
     
       他在她面前坐下来,说,吃呀,别客气。方子衿想不客气都不可能,毕竟,他们之间曾经有过那么多的过去。周昕若主动提起了那些过去。他说,当时她拿着陆鸣泉的信到医学院来找他,他觉得她应该学音乐舞蹈或者绘画,不应该学医。他有一种偏见,觉得学医的女人应该是那种有一张方方正正的脸,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的。可她看上去那么年轻美丽,就像是仙女一样。这样的女人应该学艺术才对。趁着这个机会,她向他道歉,表示以前自己太年轻太幼稚,很不懂事,做了一些伤害他和余老师的事。
     
       提到余珊瑶,她顿时觉得失言,立即打住。周昕若也沉默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觉得尴尬。
     
       周昕若倒是很坦然,问她,昨天在电话里,你说你调去灵远了?见到她了?
     
       方子衿无法对他说明那一切,只好说因为太忙,黑河林场又远,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去。
     
       周昕若显然理解这一点。转换了话题,问她,说说你的那件事吧。
     
       方子衿将事情的经过从头至尾,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说,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我可以不闻不问。但我既然遇到了,又觉得这件案子有明显的疑点,如果不过问,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宁。她讲述到一半时,周昕若抓过面前的大中华,点起一支,然后站起来,在房间里走动。她以为他要做什么事,便停下来。他转过身,面向她说,不要停,继续讲。在讲述整件事的过程中,他一直不停地走着,也一直不停地抽烟。他的烟瘾很大,一支接着一支。不多一会儿,房间里便充满了浓浓的烟味。
     
       方子衿讲完了,他还没有停下来,继续在房间里踱步,直到将手中的那根烟抽完,走到茶几前拿烟,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他走进里面的房间拿了一盒新的出来,点起一支之后才说,小方同志,感谢你。刚说了这一句,又立刻停住了。方子衿坐在那里,看周昕若一直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她直觉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很大冲击,有的话,当着她的面却不好说。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坐了一会儿,她起身告辞。
     
       临别前,周昕若告诉方子衿,将详细情况写成一份材料交给他,这件事,他会慎重处理的。
     
       送她出门时,她感到周昕若有话想对她说,她一直等待他说出来,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开口。她有一种预感,他要说的话,一定与余珊瑶有关。她甚至坚信这一点,他这一辈子,永远都不可能从心中将余珊瑶赶走。爱是一颗种子,只要埋进心中,它就会悄然滋长。
     
       过完春节,方子衿带着女儿离开宁昌返回灵远时,天气似乎已经昭示了这个春天的不平常。那天阴沉沉的,没有风,只是干冷。车上的人说,今年这天气,整个冬天没正正经经下一场雪,今年的麦子算是完了。也有人说,怕就怕倒春寒一场紧接着一场,农谚不是说过吗?小雪不见雪,大雪满天飞。可今年邪乎,不仅小雪没有雪,大雪也没有,那么所有的雪,一定是集中在春天了,那还不要了庄稼的命?
     
       晚上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半夜便觉得特别冷。她一次又一次爬起来,给女儿加被子。到了第二天早晨,打开门一看,恍然大悟,难怪昨晚那么冷,大雪已经给世界披上了一床厚厚的银被。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像无数白色蝴蝶,翩翩地扑向大地。上半夜气温高,雪刚落下来便融化了,雪水顺着树往下流,又被寒气凝固成冰,让树枝上挂满了冰凌。昨天还能看到门前树上绽出的新苞,褐色中点染着淡淡的绿,恣意张扬。现在,树干已经被冰和雪包裹,这些新芽,也都包裹在凛冽的寒冷之中。
     
       方子衿踏着雪去上班,同事见了面,问候语由吃了没改成了年过得好吧?然后客气地作答,年在你家呀。接下来就是有关雪的话题了,说这场雪真够猛的,要是在冬里就好了。接着答,春天里有这么一场雪也不错,只是别下太长时间就行。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所有人的情绪都受了雪的影响,话也少了,都是被这雪弄的。可人长着嘴,不说话难受,于是有人说,这老天怎么也不积点善德?都下整上午了,该够了。也有人说,不知又是谁作了孽,把天老爷给得罪了,雪下得这么猛。今年这麦子,还能收吗?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谁不怕天?天不稳,许多人的胃就难受。
     
       下午雪虽然小了,桃花大的雪瓣变成了野山花那么大,却没有停,又起了三四级的风,天更加冷下来。地下的积雪已经两尺多厚,别说是车子行走,人走都困难。方子衿在诊室里呆了足足一个下午,连一个病人都没有。下午四点钟,王文胜通知说,这样的天气,大概是没什么人来了,别在这里耗,急诊的留下来,其余的早点回家暖和去吧。
     
       第二天,雪已经有一米多厚,门已经被封住了。方子衿拿过一把锹,将门前的雪铲走。铲出三米见方的一块,返回家中,对还睡在床上的女儿说,梦白,妈上班去了。今天雪还没停,太冷了,你就不要起床了。女儿说,不行呀,过两天就要开学了,我的寒假作业还没做完呢。方子衿说,那这样吧,我先去上班。你安心在家里睡。十点左右,我回来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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