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以死博生当(2)
蒋树华一脸疑惑地走进了这个弥漫着烟熏火燎味道的小店，烧烤店老板急忙毕恭毕敬地将三个人迎进那个专为他们预留的单间，这间屋子的隔音效果非常好。
肖剑鸣大声说：“老板来一百个串儿、五十个肉头，打包带走！还有，别让外人打扰我们！”
“难道你不想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解释一下吗？”蒋树华一脸严肃地说。
刘宇捷并没有直接回答蒋树华的问话，而是说：“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能看一下您的手机吗？”
蒋树华有些不情愿地将自己的新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刘宇捷将手机拿起来递给肖剑鸣。肖剑鸣接过手机，打开键盘摁了几下，然后指着手机上的程序安装记录问：“这个page reader程序是您安装的吗？”
蒋树华不明白肖剑鸣为什么会对手机里的一个程序这么关心，而刘宇捷大老远从北京跑过来就是为了观赏自己新手机的强大功能，有些没好气地说：“我哪懂这个！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摆弄手机程序！”
“您的手机被监听了！” 肖剑鸣的话犹如惊雷一般在蒋树华的心里炸开。
监听可是针对犯罪嫌疑人的特定侦察手段，而他是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
蒋树华摇着头说：“这怎么可能？”
“如果我没有猜错，您手机里安装的这个page reader程序就是监听软件X-007!”
蒋树华没有想到，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惊险刺激的情节，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事情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倾听！
肖剑鸣继续说：“这种监听软件与传统的监听手段不同，动用传统的监听手段不仅需要层层审批，而且需要无线电管理局和电信运营商的配合，从基站截获加密信号然后再解密，这种方式太费事，我们局网侦支队长黄奇伟偷偷发明了一种叫做‘X-007’的监听软件，其实就是一个木马程序，但他只能在智能手机里发挥作用，因为老式手机里的软件只能读不能写，而智能手机的应用程序更接近于电脑程序。X-007正是利用了智能手机程序可以进行读写操作这个漏洞，不仅可以监听到通讯内容和短信内容，而且能够随时观测到手机持有人的位置，在哪个城市的哪条街道的哪栋大楼里！手机被恶意安装了这种监听软件后会导致通讯质量下降，有时还会引起一种特殊的回音。”
刘宇捷有些得意地说：“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昨天晚上突然中断了与您的通话！剑军书记的手机也被监听过，所以我对这种特殊的回音很敏感。”
太可怕了！蒋树华的背后泛起阵阵凉意，他没有想到对手会如此无所不用其极，而自己还没有出发便已经输在起跑线上！好在比赛才刚刚开始，还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你觉得会是谁在我手机里秘密安装了这个X-007？”
“肯定是您身边的人，否则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您的手机！”
蒋树华突然意识到什么，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小覃拿他的手机去维修以及买新手机都是有预谋的，那个神秘纸条上的内容是可信的了，小覃的确是“他们”的人！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不过这个人很可能只是一个小喽啰！” 刘宇捷忧心忡忡地说。
蒋树华知道他们要面对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无孔不入的利益集团，能够感知到的对手带来的威胁是有限的，而让你感觉不到存在的对手才是最危险的！
“我们也来个打草惊蛇，探一探他们的虚实！” 肖剑鸣若有所思地说。
“说来听听！”蒋树华和刘宇捷异口同声地问。
“他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蒋书记查出那起矿难的真相，我们不妨利用他们的这种恐惧心理逼他们现身！”
二人将蒋树华送回住处，一出好戏即将上演！
将计就计巧设局一个小时以后，肖剑鸣兴冲冲地给蒋树华打了个电话：“蒋书记，那个四川老大娘的儿媳妇找到了，她想要当面和您谈谈。今天晚上十点您有时间吗？”
蒋树华兴奋地说：“太好了！我有时间，地点定在风尚西餐厅吧！”
肖剑鸣急忙说：“好，一会儿见！”
蒋树华如约来到风尚西餐厅。不久，肖剑鸣便领着一个女孩走进了餐厅。
“这个人就是那个大娘的儿媳妇？”蒋树华望着这个衣着时尚的女孩，反问道。
“不……不……他是我的堂妹，想和您见个面，认识一下。”肖剑鸣慢吞吞地说。
蒋树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胡闹！你居然骗到我的头上来了！”
肖剑鸣急忙解释道：“我堂妹特别想和您认识一下，她今年报考了市纪委的公务员，所以……”
蒋树华突然站起身，指着肖剑鸣的鼻子说：“你会为你今天的荒唐举动付出代价的！” 蒋树华说完后急匆匆地走了。
女孩显然被蒋树华吓着了。
肖剑鸣急忙安慰道：“没事！蒋书记今天可能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他平时不这样，以后还会有机会的！我先送你回去！”
一个半小时后，蒋树华、肖剑鸣和刘宇捷再次在那个烧烤店碰面，而蒋树华并没有带自己的手机，以防被对手定位，先期赶到的肖剑鸣和刘宇捷因为刚才的一幕笑得前仰后合。
刘宇捷调侃道：“想不到蒋书记演戏还挺内行！”
蒋树华笑着说：“上大学时，我可是话剧团的骨干！”
蒋树华和肖剑鸣之所以选择在风尚西餐厅会面，是因为刘宇捷早已拿着相机等候在对面的市图书馆里，他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拍了下来。
肖剑鸣指着相机说：“这个大长脸是刑侦支队重案大队的侦察员冯全，这个高个儿是重案大队的高行！”
蒋树华面色严峻地说：“他们是谁的人？”
肖剑鸣咬着牙说：“他们都是邢鸾的心腹，只听他的，根本不把我这个队长放在眼里！”
刘宇捷接着说：“这个邢鸾可是林蒂一手提拔起来的！”
蒋树华凝视着这几张照片，沉默了许久。
“这是我们新给您买的手机和手机卡，比较安全！” 刘宇捷一边将手机递给蒋树华一边说。
“还是宇捷细心啊！我回头给你报销！”
“很贵啊！”
三个人同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历经磨难的会面蒋树华没有让他们二人送自己而是自己打车回到住处，留在家里的手机上居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而且都是妻子打来的，于是赶紧回拨过去。
电话那头韩馨埋怨道：“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我有急事找你！急死我了！”
蒋树华从妻子急促的话语中知道，她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于是急忙说：“你等会，我用另一个电话打给你！” 蒋树华用刘宇捷给他的电话拨了过去。
韩馨怒气冲冲地说：“你还狡兔三窟啊？居然有两个手机！老实说，你刚才去哪里了？”
蒋树华急忙解释：“我和同事谈点工作上的事情。”
韩馨不依不饶：“那你为什么不带手机？”
蒋树华辩解说：“我忘带了，结婚这么多年了，你应该信得过我！我改日再向你专门做检讨，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韩馨从愤怒中平静下来，转变口气说：“对了，你那个叫陈林生的老师突然莫名其妙地给我打电话，还特别着急，他让我转告你，他将在12号上午10：30在312医院第九手术室做手术，他希望和你在那里碰面，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蒋树华喜出望外：“太感谢你了！你这回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韩馨莫名其妙地说“你们这是搞得什么鬼名堂啊！”
“说来话长，回头再跟你解释！”
随即，蒋树华将陈林生约他在北京312医院见面的事，详细向严正浩做了汇报。
这个晚上，蒋树华迟迟无法入睡，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上次他与陈林生的通话之所以突然中断很可能是因为通话被“他们”监听到了，他们迅速通知了负责监视陈林生的人。
陈林生也意识到他的电话被监听了，将电话打给了韩馨！
实际上，陈林生为了打出这个普通的电话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他唯一的手机以修理的名义被秘书收缴了，所以他与外界的联系中断了。
这天下午，陈林生因为病情恶化需要进行手术。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和主治医师已经很熟识了。当他被推进手术室后，他突然对主治医师说：“我能用一下您的手机吗？我有一个重要的电话要打！”
主治医师吩咐护士：“你到办公室帮我拿一下手机！”
护士正要转身离去，陈林生喊住她：“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了！”
聪明伶俐的护士笑笑说：“你放心吧！”
不一会儿，护士回来了。她将手机递给主治医生，主治医生又将手机递给陈林生，仿佛在传递希望的火种。
陈林生用颤抖的手紧紧地攥着手机，沉思了一会儿，拨通了韩馨的电话，约蒋树华在下次手术时会面。
为了安全地与陈林生会面，严正浩先行赶到北京，蒋树华则假称严正浩父亲病重前往北京探望。
车子到北京后，蒋树华拨通了严正浩的电话询问具体地址。
挂断电话后，蒋树华对秘书小覃说：“你们先回峦山吧，严书记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他父亲住院的地点，他说一会儿派司机来接我！”
小覃急忙说：“这恐怕不合适吧，要不我们在服务区等您！”
蒋树华点点头说：“这样也好！你们在这里等我电话吧！”
二十分钟后，严正浩的司机将蒋树华接走，驶向北京312医院。蒋树华在车上换上白大褂，戴上帽子和口罩，脱胎换骨成为一个大夫。他将原来的那部手机扔在车上，随身携带刘宇捷送给他的那部手机。
严正浩一直在第九手术室附近徘徊，不时地看着手表，焦急地等待着这次特殊的会面。两名护士缓缓地将陈林生推向手术室，他的妻子和秘书紧跟在护士的身后。为了不暴露自己，严正浩急忙走向走廊拐角处。
医生和护士陆续向第九手术室走去，蒋树华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在门口守着的陈林生的秘书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蒋树华紧走几步，轻轻地拉开手术室的玻璃门，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表示手术正在进行。
硕大的口罩挡住了蒋树华的大半个脸，陈林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轻声说：“树华，你终于来了！”蒋树华急忙走过去，拉住陈林生的手，激动地说：“陈老师，您还好吧？” 陈林生点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白色的单子上。
陈林生对在场的医生和护士说：“实在对不起，我知道你们的时间很宝贵，可是我没有办法，只得耽误大家一点时间，因为……”
主治医生打断他说：“我们知道！你们继续吧！”
陈林生感激地点点头，对蒋树华说：“有些话藏在我的心里已经很久了，我不知道这些话会不会把你拖入深渊！”
蒋树华语气坚定地说：“上学时，您总是教导我们，从事法律工作要有献身理想的勇气和崇尚荣誉的锐气！”
身体虚弱的陈林生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地道出了一直隐藏在心底的那些话。
当年，他本来想调查郑语璇案件侦破过程中存在的违纪情况，却意外得到郑语璇的一个开电脑维修部的朋友提供的一件重要物证。郑语璇死前半个月曾经来峦山采访，但她的移动硬盘因不慎掉在地上而损坏，于是将移动硬盘送到朋友的电脑维修部进行数据恢复，而郑语璇由于接到紧急采访任务，而匆匆返回汀阳。
案发当天，郑语璇曾给那个朋友打电话表示第二天去取移动硬盘，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去取，他无意中看到移动硬盘中恢复的数据中有一篇郑语璇刚刚完成的关于铜川县蓄意掩盖一场特大矿难的通讯稿。
这个惊人发现让陈林生断定，郑语璇的离奇死亡很可能与这起被人为掩盖的矿难有关。郑语璇死前五个月即6月24日，铜川市永新煤矿发生了特大矿难，于是他迅速调整调查方向。
经过深入调查，铜川县多名官员存在玩忽职守的重大嫌疑。正当他准备向剑军书记请示，对县安监局长和煤监局长进行“双规”时，他的儿子突然被人绑架了……说到这里，陈林生突然哽咽了，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是个懦夫啊！我这是渎职啊！”
蒋树华急忙安慰道：“这些都过去了！非常感谢您克服重重困难将这些事告诉我。”
陈林生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递给蒋树华，非常虚弱地说：“这是我当年调查取证时得到的原始证据的复印件，峦山问题的复杂程度和危险程度超乎想象，你一定要倍加小心啊！”
“我会记住您的话，您安心养病吧！有时间我再来看您！请您保重！” 蒋树华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外走去。
主治医生突然说：“等等，小邓，你送这位先生出去！”
护士小邓心领神会地跟在蒋树华的身后。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这自然引起陈林生秘书的警觉。他急忙站起来，向蒋树华和小邓投来警惕的目光。
上次，陈林生偷偷地给蒋树华打电话已经使他的主子大为恼火，为了将功补过，他和司机两个人分两班对陈林生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控。
蒋树华的心急促地跳动着，陈林生秘书鹰一般的眼睛使他很不舒服。
聪明的护士小邓急忙假意安慰道：“您消消气！都是我们工作不够细致！”
蒋树华假装余怒未消：“幸亏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二人一边交谈着一边向前走去。
陈林生的秘书久久地凝视着两个人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揭开冰山之一角蒋树华回到峦山后将刘宇捷叫到静思茶馆布置“6·24”矿难的调查工作。
刘宇捷表情严肃地说：“‘6·24’矿难可是个火药桶啊！”
蒋树华坚定地说：“放手去干吧！总要有人冲在最前列，只有这样，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会有胜利的希望！”
蒋树华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可怕的词--“牺牲”。
根据陈林生提供的线索，刘宇捷亲自带人前往四川、云南和贵州走访“6·24”矿难遇难人员家属，得到确认的“6·24”矿难遇难人数为五十八人，实际遇难人数肯定高于这个数。老太太的儿子也在遇难人员名单中。
随着调查的深入，“6·24”矿难的轮廓日渐清晰。
为了掩盖这起特大矿难，矿主封闭了矿洞口。一个月后，矿主与死难者家属签订了一揽子补偿协议、保密协议以及火化协议。
由于遇难矿工全都是外地人，他们的家属初到铜川自然任人摆布，获得较低的补偿后便草签协议。签订协议后，他们才获准见亲人的尸体，但必须在保安的监督下将亲人的尸体火化，然后携带骨灰回家。
老太太的儿媳妇领取死亡抚恤金后便带着孩子改嫁了。
虽然知道了这起矿难的大致轮廓，但彻底查清真相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蒋树华资助了老太太一笔路费，让她回家等消息。
关于永新煤矿矿主身份的调查却陷入了困境，经调阅工商登记资料，永新煤矿法人代表是冯涟萍。家境贫寒的冯涟萍大学毕业后来到峦山，但她在毕业后第二年便以七千万元的价格收购了永新煤矿。
她怎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聚集起如此巨额的财富？
接受询问的永新煤矿的职工们纷纷表示，从未见过这位神秘的女老板，以至于警方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过。
警方想不到的是，这个冯涟萍其实就是章思甫的同居女友，而诸多谜团都随着这个神秘女人逃亡西班牙而难以破解。
正当调查工作取得阶段性胜利的时候，蒋树华突然接到郑国光的电话。
郑国光极为不满地说：“这个刘宇捷怎么回事？连续旷课半个月了！学校已经将这件事反馈给省委组织部，省委组织部领导很恼火，要求市委给予他处分！”
蒋树华说：“会有这种事？我马上给他打电话，严厉批评他！我觉得其中肯定另有隐情，还是希望郑部长手下留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