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纪委书记来了(4)
这个案件并没有随着尸体的火化而结案，郑语璇的父亲郑克俭不是一个轻易就范的人。他曾经是公安大学法医学教授，后来到汀江医科大学法医系担任系主任，他当时火化的并不是郑语璇的尸体。郑克俭如何在警方和武警的严密监视下偷梁换柱？当时被火化的尸体又是谁？虽然民间关于这些一直有着很多版本，但真相却仍旧是个谜！
郑克俭秘密地将女儿的尸体运往省会汀阳市进行尸检。尸检报告显示郑语璇死于外力导致的机械性窒息，并且死前遭受过性侵犯。这个结论一出立即引起轩然大波，全省乃至全国各大媒体纷纷聚焦这起案件。汀江省公安厅责令峦山市公安局对此案重新进行侦查。
而汀江都市报社齐副社长的离奇死亡使案件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峦山市公安局认为齐副社长因涉嫌奸杀郑语璇而畏罪自杀，可是一家名为《头版头条》的杂志突然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杂志披露齐副社长根本没有作案时间，案发当晚齐副社长因为嫖娼而被峦山公安局秀城分局治安大队拘留。该杂志还公布了齐副社长当晚接受问讯时的笔录，这个报道顿时使公众对峦山市公安局调查结果的质疑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峦山公安局立即召开新闻发布会，承认有关责任人在案件侦破中存在严重失职。公安局决定免去市局刑侦支队主持工作的副支队长邢鸾、秀城分局局长张昭川、秀城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汪晓泰的职务。一大批干警受到党纪政纪处分或者调离原工作岗位。在这个关键而又敏感的时刻，汪晓泰居然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公安机关认定畏罪潜逃，至今仍未落网。
在媒体关注度持续上升的关键时刻，市公安局副局长陈明季亲自出任郑语璇专案组组长。经过一段时间的摸排侦查，犯罪嫌疑人江琛落网。江琛对于强奸杀害郑语璇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郑克俭对此却一直持怀疑态度，强烈要求警方将从郑语璇尸体内提取的精液残留物与犯罪嫌疑人进行DNA比对。峦山警方以该提取物来源不明且DNA比对并不是法定必需程序为由，拒绝了郑克俭的要求。
郑克俭仍旧不停地寻求有关部门和新闻媒体的帮助，并提供了郑语璇尸检的全程录像和残留精液提取人的书面证明，一家国家级权威媒体刊发了题为《关于郑语璇案的五大疑点》的专题报道。
这篇文章刊发不久，峦山公安局的态度发生180°转变，同意在媒体和有关人员的监督下进行DNA比对并对全过程进行录像，但郑克俭到场的请求遭到了拒绝，不过允许其事后观看录像。经过DNA比对，江琛确系犯罪嫌疑人，最终江琛被执行死刑，备受关注的郑语璇案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江琛的死却并没有为这起扑朔迷离的案件画上圆满的句号。
刘烨刚皱着眉说：“虽然结案了，但却没有结束，因为揭开的谜团远没有新产生的谜团多。老百姓对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问：家境贫寒、社会关系简单的江琛，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调动如此多的部门为他掩盖罪行？公安机关在案件侦办过程中屡屡指鹿为马，是因为过失还是有意为之？”
“难道查清一个案子这么难吗？”蒋树华不解地问。
“是啊，为了调查案件侦办过程中的违法违纪情况，峦山市有关部门成立了调查组。主管政法工作的市委副书记张凌峰任组长，市纪委副书记陈林生任副组长，可是每一个试图揭开这个案件背后黑幕的人都遭遇厄运。陈林生的儿子突然被人绑架；张凌峰居然在自己的办公室被秀城分局副局长庄诚枪杀，而庄诚也当场自杀，这一桩桩血案都与郑语璇案件背后的黑幕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蒋树华突然有些不寒而栗：“难道这些案子最终都不了了之了吗？”
刘烨刚无奈地说：“这两起案子发生后，省、市有关领导都曾多次批示坚决查明真相，案件也很快都被公安机关侦破，但最终都被认定是孤立的个案。林生书记的儿子是被一个绑架团伙绑架的，因迫于警方压力而被释放；张书记的银行账户在他死亡前三天突然多出了两百万巨款，有关部门最后认定是秀城分局副局长庄诚买官不成行凶杀人，而张书记涉嫌受贿。”
蒋树华咬着牙说：“这些案件的背后肯定隐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双强壮有力的幕后黑手操纵着一切，他们的冷酷与血腥令人发指！”
刘烨刚情绪激动地说：“剑军书记生前很可能也牵涉到郑语璇案中，可惜啊！可悲啊！”他的眼睛湿润了。
没想到这个粗线条的男人的感情如此细腻，蒋树华递给他一张纸巾，咬着牙说：“一切会搞清楚的！血债还需血来还！”
刘烨刚很快恢复了平静，继续说：“严正浩书记之所以派你来主持峦山纪委的工作，是希望你揭开笼罩在峦山上空的黑幕，但你一定要注意策略。他们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无时不有。虽然你平时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你一旦触动了他们的核心利益，你便会有窒息而死的危险！你一上任就着手调查郑剑军失踪案，肯定会引起他们的警觉，一定要不动声色，深藏不露，争取一招毙敌。”
刘烨刚表面上心直口快，实际上却颇有策略，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缜密。蒋树华意识到自己与他的差距，刘烨刚是真正经历过战争洗礼的人，真切懂得敌人的残酷与狡诈，也真切懂得保护自己的必要性。
蒋树华回到住处睡意全无。他望着窗外茫茫的夜色。街上昏暗的灯光那么孱弱，而黑暗显得那么厚重和浓密。这个夜晚让蒋树华感到无比的漫长！
十三姨太和“刀疤脸”
已是深秋时节，振宇集团老板梁鸿仁却只穿了一件单衣。年过五旬的梁鸿仁身体仍十分硬朗，他可是峦山市赫赫有名的江湖大佬，控制着产煤大县铜川县的绝大部分煤矿，所以人称“峦山煤王”。
然而，高大威猛的梁鸿仁在林蒂面前却俨然一只温顺的绵羊。
林蒂不阴不阳地说：“最近生意怎么样？”
梁鸿仁晃着大脑袋，憨笑着说：“托您的福，还行！”
林蒂说：“听说你又搞了一个情人？”
梁鸿仁知道林蒂指的是他最近邂逅的小情人希漪。对梁鸿仁而言，希漪是一个让他听到名字都会心痒难耐的女人，人称希漪“十三姨太”，在国外留学多年的希漪说西方人最忌讳十三，因此她要求别人称呼她为 “梁太太”。这样既区别于梁鸿仁的原配夫人“梁夫人”，也区别于其他的姨太太。
梁鸿仁感慨道：“认识她之后，我感觉自己的前半生简直白活了！”
林蒂不以为然：“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奉劝你收敛一点！”
梁鸿仁急忙说：“您放心，我肯定不给老板惹事！”
梁鸿仁说话时觉得喉咙有些莫名的刺痒，禁不住咳嗽了两声。
林蒂示意他喝茶。大半杯茶水被梁鸿仁一饮而尽，一阵清新舒爽的感觉掠过他的喉咙。
“都年过半百的人了，一定要注意身体！”
“花下做鬼也风流啊！”
“你呀，迟早会毁在女人手里！”
“我……我这叫，有个什么文词，对，随心所欲。我可不像某些人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梁鸿仁不习惯使用“我”，而是习惯使用“老子”，但他在林蒂面前却不得不刻意避开这个口头语。
林蒂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某些人”是谁，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
梁鸿仁见状急忙岔开话题，低声说：“县里马上就换届了，能不能给我弄个一官半职？你看高峻业那小子多风光！”
林蒂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看着他说：“你以为我是批发乌纱帽的？再说，当官有什么好？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土财主吧！一旦当了官，无数双眼睛就会紧盯着你！你会感到很不自在！”
“我又不是大姑娘，还怕他们看不成！”
“你那帮姨太太们的风流韵事就够那些记者们写半年的。”
梁鸿仁不服气：“我看哪个不长眼的人敢惹老子，不，是我。高峻业玩的女人难道比我少？他凭什么当什么……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还有那个……什么联主席？”
林蒂急忙打断了梁鸿仁的话，厉声说：“他和你不一样。他只是玩，而你是养；他懂得有所收敛，而你却肆无忌惮。记住，每一个了解你的女人都是你的潜在威胁！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这次来找你，是想问问‘刀疤脸’的下落。”
梁鸿仁本来还想为自己争辩两句，但听到“刀疤脸”三个字后不禁大惊失色，林蒂从他的面部表情上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梁鸿仁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故作镇静地说：“我也在找他，可是不知道那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有人见到你的手下和他在一起！”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过于急切的辩白往往是蓄意掩饰，林蒂如剑似刀般的目光扎向梁鸿仁。从小在打打杀杀中成长起来的梁鸿仁经历了无数的血雨腥风，对林蒂却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尤其是林蒂的那双眼睛仿佛可以刺穿他的心。梁鸿仁至今也不明白身材魁梧的自己为什么会惧怕身形瘦小的林蒂，也许是因为他看不透林蒂而林蒂却可以一眼洞穿他的一切。
林蒂笑笑：“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你的手下肯定瞒着你做了很多事，你回去好好查查！”
“好，我回去一定好好查查这事！我倒要看看哪个王八蛋不要命了！”
“我等着你的答复。这件事一定要快，否则夜长梦多！”
“我现在就回去查！”
林蒂见梁鸿仁打算起身离开，挽留道：“好不容易来市里一趟，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不用了，家里还有好多事！” 梁鸿仁急切地想离开，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不安与惶恐。
打草惊蛇，才能引蛇出洞梁鸿仁刚走，高峻业就敲门进来了。帮派中充当智囊角色的高峻业，在江湖上的名声并没有梁鸿仁那样响亮。他从踏上江湖生涯的第一天起便想着怎么离开，所以他刻意抹去了混迹江湖的印记。西装革履的高峻业俨然一位儒商，一个学者，尤其是一副金丝眼镜将他那双有时会露出凶光的眼睛遮挡起来，外人很难从他身上看到一丝江湖气息。
他认识林蒂不久便从黑道上金盆洗手，创办了高氏集团，没几年，又摇身一变当上了市人大常委会常务委员、市工商联主席。五年前峦山换届时，林蒂极力劝说市领导增加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中经济界人士的比重。作为民营经济代表的高峻业，其政治生涯又上了一个新台阶，林蒂没有想到高峻业在不久后，居然会凭借这个职务帮他完成了一件峦山历史上前无古人的大事！
高峻业感慨道：“我们找了‘刀疤脸’七年了，真没有想到真会在他的手里！看来他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林蒂叹息一声，说：“是啊，这就是灯下黑！不过‘刀疤脸’的末日马上就要到了。”
“您觉得他会把‘刀疤脸’交给您？”
“我从来不会抱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梁鸿仁是一个把义气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刀疤脸’曾经救过他的命，他以前会冒着危险收留他，今天同样会冒着危险袒护他！”
“难道他还有胆量继续窝藏‘刀疤脸’？”
“他当然没有这个胆量，但他有胆量为‘刀疤脸’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您是说他会偷偷地将‘刀疤脸’放了？”
“不是‘会’，而是‘一定’。只有打草惊蛇，才能引蛇出洞！”
高峻业静静地咀嚼着林蒂所说的话，问道：“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林蒂的眼中露出一道凶光，但很快便消失了，因为他想起了初到峦山时的艰难境地。那时正是黑帮在峦山肆虐横行的时代，当时担任主管刑侦副局长的他，被堆积如山的凶杀案件搞得焦头烂额。在道上以义气闻名的梁鸿仁与林蒂逐渐熟识起来，经过几番拉拢，梁鸿仁投到林蒂麾下。梁鸿仁不仅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还成为他得以在峦山立足的关键，因此，他的心中至今仍对他怀有几分感激之情。
梁鸿仁打来电话说，他追问手下人“刀疤脸”的下落，但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林蒂冷笑道：“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即智者与庸人。智者凭借智慧征服天下，而庸人凭借真诚赢得信任。许多曾经不可一世的人都折戟沉沙，‘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误了卿卿性命’！”
梁鸿仁急忙说：“我懂！我懂！”放下电话，他汗流浃背。
从天而降的大馅饼韩馨与蒋树华此前因为工作的原因总是聚少离多，但蒋树华前往峦山任职还是让韩馨感到一丝从未体尝过的寂寞，得知蒋树华周末回家的消息后，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亲自下厨为蒋树华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二人的独生女京京一直住在姥姥家，由两位老人照料。这个周末，韩馨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接京京回家，希望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二人世界。
面对一桌可口的饭菜，蒋树华以风卷残云之势狼吞虎咽。韩馨掩面而笑，说：“知道的是你去峦山担任纪委书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去峦山流浪呢！”
蒋树华一边咽着嘴里的饭菜，一边含混不清地说：“走遍千山万水，还是老婆做的饭菜最美味！”
韩馨见自己做的饭菜如此受丈夫青睐，心中喜不自禁，不停地向蒋树华的碗中夹菜。
韩馨等他吃饱了，说：“跟你说件事，京京明年就初中毕业了。我打算将京京送到国外上高中。”
“我们不都是祖国培养的吗？不要盲目地崇洋媚外！”
“应试教育扼杀孩子们的创造性，中国学生频频在这个国际奥赛上得奖，可是有一个中国人获得过诺贝尔自然科学奖项吗？在这样的教育背景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只会做题，不会做事！”
蒋树华放下筷子，面带愁容地说：“国外上高中，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我们负担得起吗？”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靠你那点死工资当然负担不起，最近我通过同事认识了一个股票操盘高手，他可是我的摇钱树！”
“天底下真有这么好的事？这会不会是什么陷阱？”
“能有什么陷阱？赚到钱才是硬道理。你跟钱有仇，我跟钱可没仇！”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你就独善其身吧！我真后悔嫁给你这么个书呆子，你这个不识人间烟火的君子，就适合过‘梅妻鹤子’的生活。”
“对那个操盘高手要小心！”
韩馨“哼”了一声，悻悻地起身离开。蒋树华见二人到了争吵的边缘，急忙转变态度，主动示好。
在蒋树华的甜蜜攻势下，韩馨很快便化解了心中的怒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一个要好的同事将那个股票操盘高手介绍给她。起初，她对那个高手也有所怀疑，但那个同事为了打消她的顾虑给了她十万元保证金。这样，她才将十万元作为本金交给股票操盘高手运作炒股。
妻子兴奋地说：“你不知道他有多神奇！他购买的五福酒业从两块九毛七涨到九块零三，我的十万元变成三十万。那个高手将十万元本金还给我，所赚的二十万继续操作。”
蒋树华却高兴不起来，当晚，他辗转难眠，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但又说不好到底是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