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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大林子里的鸟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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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行一个小时就出了市界,来到沧桑县境。这一路山险水深、峰回路转,让人联想起红军当年征战的艰辛。李无言一行到达沧桑县城的时候,才上午十一点。车开进了沧桑县人大的院子,从车窗里,李无言一眼就望见了等候在此的沧桑县人大主任。一下车,李无言急忙赶过去跟人大项主任握手、寒暄,又给大家相互作了介绍。项主任请他们先到会议室休息,然后再吃午饭。
     
       在此之前,李无言与项主任已经通过好几次电话了,意见基本上达成了一致:如果巴傩巫线从沧桑县境通过,他们将全力支持;如果不从沧桑县境通过,他们将毫不过问。这是因为,当年巴傩巫线有两套方案,其中北线通过沧桑县境,南线则不通过沧桑县境,所以沧桑县明确表态,也是一种积极进取的姿态。李无言很赞同,毕竟“争铁”是争来的嘛,不争还叫什么“争铁”呢?
     
       所以李无言在谈最初设想的时候,也不失时机地谈到了线路问题。这是因为,无论这条铁路走南线还是北线,都将从傩城通过,而他是力主走北线的,无外乎有元帅来做幌子,如此“争铁”的力度也会更大一些,所以他很支持项主任的主张,走北线,希望项主任也多跑跑,汇报汇报,把“争铁”提到沧桑县的议事日程上来。这时,项主任便征求意见:
     
       “要不要请一请县里的一二把手?”
     
       “我们还得赶去省里汇报,见了他们,只怕一时半会儿走不开身,下次再来拜码头吧,这次就算借道,还是算了。”李无言微笑道。
     
       项主任说:“行,那我先汇报,下次才好有的放矢嘛。”
     
       下午两点钟,李无言一行又从沧桑县出发,在巫都上了高速,直奔省城。最后在傩城驻省办事处下榻。那是苟东方的大本营,他早安排得有条不紊的了。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李无言和夏自溪就开始分头行动了。夏自溪去了省发改委,李无言则和苟东方去了省人大,各自汇报相关方案。于是忙乎了一整天,总算汇报完了,几个人这才松了口气。到了晚上,李无言便给林敬之老教授打电话,邀请他明日务必赏光,来办事处一叙。林敬之慷慨应许。
     
       翌日上午十一点,苟东方和司机小廖把林敬之接了过来。林敬之在省文学界颇有影响,算得上是大师级人物。其实这大师级的封号不是因为他写过什么大师级的作品,而是因为他学富五车、著作等身,被誉为W省文坛泰斗。见车一到,李无言和夏自溪便快步上前,跟林敬之握手问好。但见林老高额秃顶、髯须飘飘、精神矍铄,两人又恭维了几句。在此之前,林敬之与李无言、夏自溪已经通过几次电话,但见面还算头一次,于是客套之后,苟东方便把大家带进土家餐厅,要吃一回地道的家乡菜。
     
       林敬之有这习惯,最喜欢吃的就是家乡菜了,他家里弄的也是地地道道的家乡口味。如果去一些不是楚巴风味的饭店酒楼,他大都吃不饱饭的。林敬之于是自嘲,说我这怪脾气讨人嫌,一般不去赶口,但是家乡人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不来反倒要见怪了。说,不然到时落叶归不了根,就要做个孤魂野鬼了。几句俏皮话,就把大家逗得开怀大笑。
     
       上了桌,服务员拿了条蓝皮软壳芙蓉王香烟上来,一人面前放了一包。林敬之拾起来一瞧,笑道:“正是这种香烟,有几个痞子官僚,就说过一个挺可笑的笑话。”
     
       大家赶紧附和,想请林老说说,看看有多痞。
     
       林敬之笑说:“反正这只是个笑话,不是说谁谁谁的,但说无妨。”
     
       大家说是是,又没指名道姓,怕他什么。
     
       林敬之便笑道:“就像文人写小说,有人会对号入座,那是最没水平的。什么是小说?小说就是野史。什么是野史?野史就是道听途说。所以那些对号入座的人,总是爱把小说当纪实文学来读,他还能读出啥子名堂来?这里一看,哟,这个人好像是我,那里一看,哟,那个人也有我的影子。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的。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手中握有实权特权,他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总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我最不喜欢打交道的就是这种臭官僚,他们狗屁不懂得一个,就喜欢捕风捉影,打压别人。”
     
       大家又开怀大笑起来。林敬之又说:“还是言归正传,说说这个蓝皮软壳芙蓉王吧。有一次,某省厅领导下乡去搞调查,下面的同志为投其所好,就买了这种高级香烟。你想啊,这位领导本来是来扶贫的,但见这班人都有蓝皮软壳芙蓉王孝敬自己,这个贫还有继续去扶的必要吗?所以,那厅长心里就打起了小九九,说这‘蓝皮’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呢。只是这厅长的普通话不太标准,他乡音难改,竟把‘蓝皮’说成了‘卵逼’。那个不懂事的乡干部就问,厅长啊,你们城里的卵逼和我们乡里的卵逼不一样吧?我们乡里鼓儿乡里打,没有你们城里的卵逼香哩。那厅长笑笑,说,我说小同志啊,你这就说得不对了,我们城里的卵逼还不都是从你们乡下进口来的吗?乡下的卵逼没被污染,算是绿色食品吧。那乡干部说,这,这不就是村姑吗。那厅长哈哈一笑,说这卵逼才是真正的原生态,国宝啊!”
     
       一桌子都笑岔气了。林敬之却又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故事虽然加了一点工,但确有其事,是那年我回乡的时候听说的,我老家就有这样一个扶贫村,我就不点名道姓了。所以这些东西啊,怎么说呢,别人对号入座也是情有可原的,虽然都是蓝皮软壳芙蓉王,但城里的跟乡下的就是不一样。依我看啊,真正应该扶贫的不该是我们乡下人,而应是城里人。为什么这么说?你们看,往上数几辈,大多数人都是从乡下来到大城市的,穷脚杆都还没脱掉泥巴呢,可是他们已经忘了本了,一点儿不晓得今天的日子来之不易,而且骨子里依然是小农意识。你们想想看,当年红军闹革命,打土豪分田地,不就是从农村一点一点搞起来的吗?这叫什么?这叫农村包围城市。
     
       而我们家乡既是少数民族地区,又是革命老区,为了革命牺牲了多少英雄儿女,为什么就不能通通铁路呢?说什么落后地区太落后了,恐怕市场运量不足,可惜了国家的钱。屁话!纯粹屁话!你们想想看啊,要是贫穷落后地区不修路,老是去修发达地区的路,这经济杠杆还怎么平衡呢?人民群众还怎么共同富裕呢?如若长此以往不加根治,贫富差距就将越拉越大,还怎么去讲安定团结、以人为本呢?再说现在的年轻人,特别是贫困地区的年轻人,不读书和读不起书的大有人在,一旦这些人越来越多,都蜂拥进了城市,他们上无片瓦之顶,下无立锥之地,还能去干什么呢?不偷就抢,不抢就杀人。如此循环下去,社会还怎么安宁呢?到头来只怕搞得鸡犬不宁。所以说啊,‘争铁’是好事,是千秋之伟业,我们不仅要向上面呼吁,而且还要大大地呼吁。说句老实话,我就很感激你们这样的‘争铁’人,心底无私天地宽,敢作敢为,敢为人先。所以,这家乡饭我要吃,而且还要放肆地吃。”
     
       精彩精彩!李无言带头鼓起了掌,大家也鼓起了掌。掌声过后,夏自溪又拿出两本书来,是《傩城诗刊》,苟东方急忙拿出小型摄像机拍照。夏自溪便恭恭敬敬地对林敬之说:
     
       “林老啊,这是颜行书老主席让我捎给您的,请您老批评指正。”
     
       林敬之接过来,笑问:“这两本是新出的吧,我还没有呢,比先前印刷得漂亮多了。不错不错!”
     
       李无言也连忙附和:“还得感谢夏局长,是他给了傩城诗社经费保障,诗刊才出得如此之精美啊!”
     
       夏自溪笑了笑:“这是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再说,颜主席是我们傩城文坛泰斗,我们林老呢则是W省泰斗,我们望其项背,也只是摇旗呐喊、凑个热闹而已,举大旗的还是他们二老啊!”
     
       “不敢当不敢当。”林敬之随手翻了一下书页,好像目录上还有欧阳山和夏自溪的大名,就注意了一下。果真如此,他俩的大名还排在最前呢。林敬之心想,他们也能写诗啊?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但鸟语动不动听,婉不婉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就翻开了那页,对夏自溪说道:
     
       “夏局长,看不出啊,你的古体诗词写得蛮不错嘛。”
     
       夏自溪急忙握拳,谦虚道:“班门弄斧,班门弄斧!惭愧惭愧!”
     
       林敬之便随口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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