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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离婚·行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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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宇扬的离婚请求,终于送达我的手里,他没来见我。
     
       离婚,是我很早就料到的事。从进到大狱的那天,不,确切地说,从被白色面包车带走的那天,我就想到了婚姻的最终结果会是什么,何况离婚是早在塞儿刚读中学时就有的约定,我也从没想过让边宇扬等我12年。
     
       12年,太久,也太长了,人的一生有多少个12年?我没有权利让他为我熬白了头,熬枯了心。
     
       我只是没想到,他的离婚请求来得这样快,更没想到,他连亲口对我提出的勇气都没有。我微笑着接过打印在白纸上的离婚请求,骨子里,愈发把他看得轻了,轻得如同他不曾来过我的生命里。
     
       这样的消息不用谁去传播,很快为监舍里的犯人所知,包括大方在内的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里,都满含着怜悯,像是看一个可怜虫。
     
       如果从世俗的眼光来解释,一个女人在失去自由的时候,再失去婚姻,是一件多么可悲又可怜的事,我就像一堆破烂被自己的男人给甩开了。
     
       其实,我的心里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反而觉得得到了解脱。在此之前,我曾一度因为心灵和肉体上的背叛,觉得对不住边宇扬,现在,我完全释然。也许,我和他只应该有这么长时间的夫妻缘分吧。禅宗里面讲,世间诸事都有定数,也许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定数。
     
       我只是变得有些沉默,多了些发呆的时间。
     
       周子柔很细心地观察着我的变化,特意把她的小食品拿给我:“吃点儿,牛板筋!”
     
       我推开:“不了,你留着吃吧。”
     
       “我还有呢。”
     
       “我真不吃,谢谢。”我的脸上带着笑意。谁都清楚,在监狱里,一袋牛板筋的友谊要超过在外面一顿法国大餐的情谊。
     
       周子柔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我,张开嘴,闭上,又张开,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要不就骂上几句,反正别闷着,要不肯定得生病。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哼,哼,一个个都是王八蛋!”
     
       我笑:“你个小丫头,对男人了解多少?”
     
       她的脸立刻红了:“我不了解,可是你男人……就是王八蛋!看你进来了,他就提离婚,还是人吗?还讲不讲点情分了?女儿都那么大了!”
     
       “也不是因为我进来,他才提离婚的,在外面的时候,我们也打算离了。”
     
       “可是……可是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这不是火上浇油嘛!这不是落井下石嘛!这……这还是人干的事嘛!”
     
       “什么时候提无所谓,他有选择生活方式和方向的权利。”
     
       “你还替他说话?阿姨,你太善良了,太好欺负了!人家就是吃准你这一点,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离婚的,说不定在外面已经找了个狐狸精,你就不离,拖死他,把他拖成白胡子老头儿。”
     
       我笑着摇头,奇怪她小小的年纪,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两败俱伤,何必呢!散了是自在。”
     
       周子柔急得要掉下眼泪了,抚着我的额头:“你是真傻了,发烧了,还是被他给逼懵了?”
     
       我拉下她的手,拍拍她的肩:“柔柔,我的事,能处理好的,别为我担心!相信我,好不?”
     
       大方在一边自言自语起来:“拍吧,拍马蹄子上了吧!”
     
       周子柔白了她一眼,小声嘟囔:“烦人!”
     
       大方并不介意,冲她呲牙,哼起了歌:“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牵挂……”
     
       周子柔把脸撇向一边,娇滴滴的样子,真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情人。
     
       没再看她们斗嘴,因为杨桃来找我了。这个秀外慧中的警官很顾及我的面子,将我叫到了外面,居然允许我和她并肩走着,这在监狱里应该算得上特殊待遇了。
     
       杨桃很客气地跟我聊着最近的身体情况,思想状况。看到我的情绪很平稳,她终于停下来,与我面对面,注视着我的眼睛,问:“桑萸,需要我帮你什么吗?”
     
       “谢谢警官!”她并不像夏岩那样,称呼我“1133,桑什么”,这让我很感动,感动于一份尊重。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她的语气很真诚。
     
       “报告。没什么,真的谢谢你。”
     
       “我明白家庭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特别是对于一名服刑人员来说。要不,我与你爱人再谈一谈?或许他只是压力太大了,只是一时冲动,毕竟他也在承受社会上方方面面的压力。”
     
       我的眼睛发烫,因为杨桃的善良。
     
       “谢谢警官。不用找他谈了。其实,在外面的时候,我们就有了离婚的打算,而且……不怕你笑话,我们的婚姻早就是名存实亡了。离,只是早晚的事。”
     
       “唉!桑萸,你太要强了!这个时候离婚和在外面时不一样!”
     
       “报告。不是要强,是坦然。离了,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以后就不用再为这件事牵肠挂肚了,何况,我早就作好了准备,”我闭上眼睛,“准备了十多年了,就等着这个日子呢。”
     
       “可是,女人出一家进一家不容易,将来你总是要出去的,再不温暖,家也总是个依靠。一个人过日子,很难的。”
     
       “报告。靠人不如靠己,我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
     
       “毕竟是十几年的夫妻了,说散就散了?”
     
       “报告。心散了,留个空壳又有什么意思?与其死缠烂打,不如在里面学点儿以后谋生的本事。对,我也不用学,把以前的临床捡起来,就够我养活自己了。”
     
       “桑萸,你让我意外,有知识到底是不一样的,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像你这样的洒脱。”
     
       “报告。进大狱我都能接受,何况离婚呢?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再说了,我是从医的,能给自己疗伤。”
     
       “希望你说的是真心话。”
     
       我没回答。我清楚,事实上,我的心里早就不再爱边宇扬了,既然没有爱,又何来恨?当爱与恨都没有了,心里还有什么?不是疼,不是痛,只是空,很空,像是被人从生命里硬生生地抽走了什么。
     
       我明白,自此以后,我与边宇扬唯一的关系是,他是塞儿的父亲,我是塞儿的母亲,如此而已。
     
       笑容和淡定都是我留给别人的表象。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用被子蒙住身子,任凭泪水肆意地在脸上流淌,此刻,我多么希望父母能在身边,给我安慰。
     
       不,我不能再牵连父母,成为阶下囚已经在他们的心里刺上了一刀。离婚的事,绝对不能让父母知道。他们不曾来看望我,也许在他们的心里,早就当这个女儿不在了吧。如果他们真能够这样想,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呢?
     
       如果女儿知道了,能不能理解我?会不会劝解我?女儿或多或少知道边宇扬的一些事,我还记得女儿曾经说过,妈,管着爸点儿,以后不许他整晚不在家。女儿好像背着我,还跟他吵过架。
     
       女儿一定能理解我!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女儿和妈妈的心贴得最近,她最关心我的冷暖喜忧。不,女儿不会理解我,当她知道我是耿仕轩的情人后,她就开始仇恨我了,是我亲手打碎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完美形象。她一定恨我,要不然,怎么会没有一点儿来自大洋彼岸的消息?
     
       如果这个时候耿仕轩能够在我身边呢?也许他会耐心地安慰我,劝解我,给我鼓励和信心。可我和他都在监狱,一切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就在被窝里给耿仕轩写了一封信,我怕自己一味地装着笑脸,精神的弦绷得太紧会突然断掉,我需要倾诉。
     
       仕轩:
     
       你还好吗?
     
       是不是又瘦了很多?不怕瘦,健康就好。以前老是担心你的高血压、高血脂,现在不吸烟、不喝酒,是否都降了下来?健康最重要,生命最重要,活着最重要,活着就有希望,就有自由的一天,就有重逢的一天。
     
       那天在法庭上,见你的头发全白了。对镜抚发,会不会心生感叹?其实不必,我们都会老去,白了头发,长了皱纹,驼了背,花了眼,这些都是自然的规律,没有人能够敌得过时间。你一向很豁达,一定能够从容地接受,对不?更不要担心,我会因此不喜欢你。我早就说过,喜欢的,是你褪去光环后的那颗心。我一直相信,存于内心深处最本质的东西,不会随时光老去,岁月的沉淀过后,只会愈加真切,愈加浓烈。
     
       我担心你的食欲,女子监狱的饭菜,我亲身体会了。男子监狱的,可想而知,一定不会超过我这里的。你一定又会说我是杞人忧天。
     
       在日本京都参观学习的时候,你就对我讲过吃野菜的经历,这些你一定可以应付得了,对不?可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那些没有一点儿油水的饭菜,你还吃得进去吗?那些多年没做过劳动,你还熬得下去吗?那些白眼和嘲笑,你还承受得了吗?我知道,我问的一切都是多余的,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可我真的希望,你一切都好!
     
       不啰唆这些了,还是给你讲讲我的梦吧。你知道,我经常会梦到你,别以为进了深牢大狱就会改变,才不会呢。在这里,思维可以变得更加发达,思念也可以变得强大。
     
       有一次,梦到我被人打得遍体鳞伤,你在我的对面,被人绑在树上,我使劲儿地张大嘴巴,叫你的名字,可是却发不出声音,急得委屈地掉眼泪。你呢,大声地吼着“放开红萸,放开红萸”,眼睛里面全是我的影子,眼神里的心疼,再笨的人都看得出来。
     
       还有一次,梦到发大水,你穿着我送你的亮灰色睡衣,拉着我拼命地向前跑。我说,太累了,我不行了,仕轩,放手吧。快去逃命吧。你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一个劲儿地催促着我,红萸,快跑!快跑!结果我把被子踹到了床下。我睡觉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老实,东蹬西踹的,看来,这个毛病是改不了了,也许,到了80岁还是这个样子吧。
     
       我梦到最多的,却是老爷子在铁窗外面,我们两个在铁窗里面。老爷子笑得像个佛爷,眼神里却全是凶光。他手里拿着两支棒棒糖,说,好孩子,把事情都担下来吧,给你糖吃。我把头扭向一边,不理他。你叫我,红萸,把糖接了。我问,为什么要接,糖里有毒。你说,是毒也要吃。我哇地哭了。
     
       我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屡屡做这个梦,只因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你我不过是老爷子的替罪羊,或者说,你我即使有罪,罪行加起来,也没有他一个人的罪行大,真正应该进入深牢大狱的人,不,真正应该打入十八层地狱的人,应该是他,那个道貌岸然、表面上一团和气的老爷子。
     
       仕轩,难道你真的要让那些秘密像楼兰古城一样,永远地消失吗?
     
       天理何在?
     
       正义何在?
     
       公平何在?
     
       ……
     
       写到这里,我掉下了眼泪。你瞧,我真是不争气,又让你为我担心了。其实我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不是吗?当“他们”告诉我,你把所有的罪过全揽在自己身上时,我就接受了。你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对我的感情。当“他们”说,如果我肯认罪,就保你活命时,我毫不犹豫在认罪书上写,耿仕轩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怂恿,我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我要得到更多的财富,拥有更多的权势,为了满足我这个情人不断提高的要求,耿仕轩才会犯罪。
     
       你的判决结果由死刑变为无期。只要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即使担下万千的骂名又如何?红颜祸水算什么?狐狸精算什么?贱货又算什么?别人怎么骂我,怎么看我,并不重要。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叫耿仕轩的男人懂我,足矣!
     
       还要向你汇报一件事。介意我现在还在用“汇报”这个词不?做你下属这么多年,说了这么多年,习惯了“汇报”这两个字。这也是你当年对我提出的要求啊,以前我还为这事和你闹过脾气,说你是在跟我摆领导的架子。后来才明白了你的用意,你是怕我不小心就泄露了自己的情感。人在仕途,身不由己,事事小心,是你对我一再的告诫。
     
       现在汇报具体事件:
     
       我,离婚了。
     
       能想象得出,我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吗?猜得没错,我的脸上一定带着笑容,可我的眼里,我的心里,却有泪水在一直一直地向外涌。但是,别担心,我真的就此放下了。自此以后,我可以对上天说,无论在肉体上、精神上,还是名义上,红萸都只属于仕轩一个男人了。
     
       我没再写下去,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的手指在发抖,抖得写不出一个字来。
     
       信没有邮出去,最终,被我给吃进了肚子里,我担心,信里的内容会被别人看到,会让这个案子牵扯更多的人,够了,真的够了。
     
       新院长魏诚是个言语不多的人,除了到医院工作的第一天,他和全院职工见了一面,没再开过全院职工会议,没有找任何人谈过话。
     
       所有的人都觉得,这位新院长一定特别不好接触,也许还是官架子大得吓人的主。要么是他没有工作能力,不懂医院的管理;要么在酝酿着大风暴,风暴过后,显而易见必是大的变革。
     
       人们悄悄地观察着魏诚,发现他将医院三年内的各种资料看了个遍,而且每天都会不定时地出现在医院的不同科室,哪怕是休息时间。而关于工作的各项要求,越过了副院长,全部是通过各科室的主任直接传达,这样一来,大家更是如履薄冰,生怕不小心会触到新院长的哪根神经。
     
       魏诚到任六个月,突然“洗牌”重组,副院长们的分工全部打乱。原来分管医疗工作的邵瑞铭负责党务。我这个刚刚任命五个月的科室主任,被告知提拔为院长助理,协助院长做好全院工作。
     
       一批针对不同科室的规章制度全面出台,这样的重组和变革让人猝不及防。医院仿佛进入了另外一重天,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唱歌有人骂。
     
       邵瑞铭简直气愤到了极点,他在酒后大吵大闹,指桑骂槐,不断地说着:“让一个门外汉管理医院,还能不出事?肯定出大事!大家就等着看笑话吧。反正再过几年就退休了,姓魏的不给他面子,他也会反击的,大不了鱼死网破,看谁斗得过谁?看谁是最后的赢家!”
     
       他说出的话,不过像一阵风在院里刮过,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以前对他围前围后的那些人,渐渐地疏远了他,包括朱珍珍对他的态度也变得若即若离,反而被人发现频繁地出现在魏诚的办公室,据说是在向魏院长表明立场,坚决站在魏院长一边,全力支持魏院长的工作。对此,邵瑞铭一无所知。
     
       在我被任命的当天,魏诚将我叫到了办公室。宽大的办公室里放着很多盆月季,红的、粉的、黄的、白的……开得极为艳丽。
     
       魏诚亲手将一杯茶交给我,我双手接过。
     
       “看到这些花是不是感觉很亲切?”
     
       “嗯,好像上次来还没见到。”
     
       “上次?这些花从我到医院工作就摆在这里了,可能是你太紧张了,如果我没记错,你在我办公室里总是低着头。”
     
       我笑:“我办公室也有一盆月季,养了很多年。”
     
       “花盆上还写着塔塔两个字吧。”
     
       我惊诧:“院长,您真是太细心了。那是一个小朋友送我的,她特意在上面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是我细心,而是……塔塔是我女儿。”他的语气停顿了片刻,犹豫着说出了后半句。
     
       我很欣喜:“是这样呀,难怪您这么喜欢月季!好些年了,塔塔一定出落成大姑娘了吧,肯定特漂亮,她小时候就漂亮,而且特别有主意。”
     
       “她……已经不在了。”
     
       “出国留学了?”
     
       魏诚转过身,背对着我,良久才回答了一句:“早恋,我骂了她几句……这孩子太犟,一时想不开就……”
     
       我哆嗦了一下,茶杯里的水洒到了手上,很烫,我愧疚地说:“对不起,院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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