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情断柔乡(3)
一向性格坚韧遇事沉稳练达的市委书记乔峻岭，还真的让鲁市长突然神秘失踪的事件给弄得没了常形。以至整晚彻夜失眠，翻腾得爱人梁红也一宿没有睡好。
75。凶宅
省公安厅通过网上追逃，在全国的各个出境口岸都没有查到鲁国庭出境的录像和有关记录。搜索完毕，情况汇报到省委已是午夜。罗大光就只好带专案组一大早赶赴夏河。
罗大光在车上就给乔峻岭和何志达打了电话，要他们还在上次东方假日酒店小餐厅安排早餐会，连碰情况带吃早餐，意思自然也很明白，专案组和领导们也都将进驻东方假日酒店。
东方假日酒店开业以来，以硬件设施超前，环境优雅和服务管理质量上乘等诸多优势，接待的客流比市委招待处和政府宾馆加起的总和还要高出许多倍。
乔峻岭叫了何志达和市公安局严局长，在金钻餐厅陪罗大光和省公安厅顾厅长带来的专案人员共进早餐，用餐中简单沟通了一些相关情况，仍旧是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早餐用毕后，当即就决定到市公安局会议室，召开相关人员参加的案情分析会。
乔书记让严局长通知市局刑侦总队的几个业务骨干也都参加。
罗大光在市公安局三楼会议室主持了案情分析会，他说：“我受省委委托带领省公安厅的顾厅长和刑侦处的专家赶来夏河市，大家都知道是为市长鲁国庭失踪案而来。现在我宣布，鲁国庭失踪案专案组就此成立。以省公安厅刑侦处的两位专家为主，夏河市公安局也要派出刑侦经验丰富的干警配合，因为你们是坐地虎，情况熟悉。省委昨晚专门为此连夜召集政法口上的领导开了紧急会，责成我们限期五天，必须侦破此案。讲得更明白一点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堂堂一个大市长，怎么就会在一夜之间就突然蒸发掉了？这里面很可能有什么复杂背景，我们必须尽快破解这个悬疑。此案的重要性我就不用细讲了。一会儿，政府办公厅通知的人员到了，专案组可以先从鲁国庭身边工作人员的情况开始摸排。市局严局长尽快把掌握的有关情况给省厅来的两位专家通报一下。”
正说着，乔峻岭的手机响了，他怕影响公安们沟通情况，就赶紧起身到会议室外面的楼道走廊里去接听。是宣传部长贾春光的电话，汇报说市电视台成台长打来紧急电话，专题部主任柳闻莺失踪，已经两天没有去上班了，她爱人在东北办案，其他亲友也不知她的去向。柳闻莺是电视台的中层干部，按宣传干部的管理权限有事是应该先报市委宣传部的。
又是个神秘失踪，也是两天了人影都不见。乔峻岭脑际立刻电光石火般地擦过一道亮光，他记起了柳闻莺在黄土岭煤矿排水抢险工地采访鲁国庭时深情款款的眼神，当时他并没有往深处去想，市直机关事业单位的白领女性，有很多都对位高权重的领导趋之若鹜呢！
这两个人的神秘失踪肯定是有所联系的，但是也不至于悄无声息地就私奔了呀？不管怎么说，这就出来了一个有价值的线索。时间不容许乔峻岭多想，就让贾春光部长和成台长一块到公安局三楼会议室里来。
专案人员汇总情况后决定的第一个行动步骤就是要先到电信局和移动公司，去查鲁国庭最近一段时间的通话记录，因为一个市长不会不与周围的同志亲友上下级保持联系。据专案人员的经验，通话记录为好多案件的突破都提供了极大的帮助。专案人员刚说定还没有去查通话记录，市电视台就又把着名主持人柳闻莺失踪的情况报来了。因为失踪的时间长度大体吻合，专案组就决定两人的案子一道办理。
鲁国庭的办公室专案人员已经去勘察过，并没有太有价值的线索，只是电视机一直都还在开着，门岗人员说九月九日夜间以来鲁市长的办公室灯光通宵亮着。按正常情况推断，即使出什么事也不会太远。专案人员知道失踪的柳闻莺家就在本市，就决定先到其住处去勘察一下再理线索。
成台长先领专案人员找到了柳闻莺的母亲，白发满头的老太太说大女婿出差常不在，二闺女柳慧莺有时和姐去做伴，好像有钥匙能开大姐的门。成台长又带车到市地税局把柳慧莺接上，和专案人员共三辆车一起开到府南小区八号楼前。
乔峻岭和市公安局牛政委在会客室陪着罗大光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办案人员的消息。罗大光的烟瘾很大，软中华总是抽了一根又一根，一会儿就在脸前缭绕起淡蓝色的烟雾，罗大光沉思在蓝色的烟雾中。说实在的，这位省委副书记对鲁国庭的印象也相当好，聪明能干、明白畅达、风度翩翩，而且悟性极好。因为有着年龄上的优势，还是夏河市唯一的省级后备干部人选。想着想着，罗大光突然回忆起了什么，就问：“这失踪的柳闻莺是哪一个？是不是去年东方开业在主席台旁边现场解说的女主持人？”
乔峻岭点点头说：“对，对，就是她。”
罗大光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嗯哪，这漂亮妞们就容易出事，古往今来都是‘红颜胜人多薄命’哟！”
八号楼一单元七○一在府南小区的东南角，是一座东楼头加宽了的多层住宅楼。柳闻莺住楼头又是顶层，顶层房价最低，平改坡以后加上跃层外的凉棚护栏，又多了许多养花种草和休闲散热的宽松之地。柳闻莺的老公在市反贪局任副局长，奔波办案之余也非常会持家。柳闻莺最喜欢的是养花，两口子把个顶楼跃层里外整治的像个空中花园似的。
柳慧莺也好几天没和姐姐通电话，并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和柳闻莺相比，柳慧莺活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且更可以说是正宗的柳氏姐妹新版。在省市地税系统，柳慧莺是享誉众口的地税之花。成台长和专案组一行七人跟着柳慧莺爬上六楼，虽然急走难免轻喘，还是觉得一种无形的引力在前牵引着。六○一门槛外还是那幅绿底红字的“平安是福”。
柳慧莺在“平安是福”上顿了一下鞋底，就掏出钥匙打开了防盗门，一推里边的木门也碰上了，只好就再开一次，然而转动了半天，门都开不了，看来是里边将锁绊上了。
省公安厅的两位专家毕竟见多识广，一看这种情况断定里边肯定是出事了，就让柳慧莺让开。两位专家端详了一下木门上的暗锁，就从包里掏出随身的工具，不一会儿就把木门锁撬开了。
门总算彻底开了，一股刺人鼻息的甜腻味扑面而来。“煤气？”专案人员立刻又将门关上，把人往后疏散了一下翻上七层先把顶层和大窗都打开，让空气流通了一会儿才重又把六○一的门打开。
屋内的煤气味仍然较浓，但是已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险了。专案组人员进屋后就先把客厅卧室的窗户都打开，屋内的空气立时清新了许多。专案人员在厨房找到了煤气阀将其先关掉。然后便在屋内认真搜索。
客厅茶几上两只茶杯里的剩茶已经泡成了深绿色，迎面墙上曹无忌的大作《金边牡丹》依旧鲜艳夺目。卧室墙上夫妇俩的婚纱照笑得仍旧甜美无比。双人床头两只绣枕还留着浅浅的圆弧形。一床薄被掀在了一边，床头还扔着一圈扯开的卫生纸和一条毛巾。
柳慧莺已有不祥之感，满腹狐疑地战战兢兢地去推洗漱间的门，心里紧张得怦怦直跳。
迎门而出的又是一股呛鼻子的邪味。喷头还在刷刷地喷淋着水花，四只拖鞋头脚参差着漂浮在地漏周围，水流呜咽着顺地漏而去。大浴缸里横陈着两具白光光的浴者尸体。被水浸泡得已经开始腐烂发臭。柳慧莺一眼就认出：浴缸外侧头枕在浴缸沿上，长发也飘散着斜垂下来的胴体美人正是她的胞姐柳闻莺。
“哇——”的一声，柳慧莺掩面跑出了洗漱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嚎啕大哭。“姐呀，你好糊涂，怎么就鬼迷心窍，要让咱娘白发人去送黑发人呀！”
在卧室里勘察取证的专案组人员闻声都跑出看柳慧莺，她是又急又怕也是有苦难言，想讲啥也讲不出来，只是把手指向已经开了门的洗漱间。
专案组人员到洗漱间一看，心里便都明白了。便就把还在淋水的喷头迅速关掉，开始照相，戴上乳胶手套进行现场处置。
浴缸里半身浸泡在水里，一只手还插在柳闻莺身下的浴者男尸正是市长鲁国庭。明朗阳刚曾经生龙活虎的国字形脸膛上已经永远风光不再了。浸泡在水里的下身已经开始腐臭，那套幸福之源和灾难祸水混生共长造生又造死的繁衍之具，已经让水浸泡成了蓬蓬松松的丑小鸭。
洗漱室的第一现场已经让这震动夏河市的疑案真相大白：俩人是在云雨之欢后洗浴中被康乐达热水器中泄漏的煤气所致死。
由于柳闻莺失踪事件所带来的契机，使市长鲁国庭的失踪疑案也一举告破。专案组本来艰巨的侦破任务，忽然间轻而易举地完成了。然而至此以后，这个八号楼一单元六○一-七○一的跃层楼便成了闻名夏河的凶宅。
运耶？命耶？谁能说得清楚。然而，最无可争辩的现实灾难是降临到了两个不幸的家庭和双方的老人至亲骨肉身上。
至于已经拥挤得像插萝卜一样英雄辈出的官场上，少了一个鲁国庭市长就立马腾出了一个坑，而且又是一个让仕途中人眼热心跳又肥又美风光无限的大坑呢？
真难说究竟是几家欢笑几家愁。
两人尸检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情况立刻报到亲自坐镇督战的专案组领导罗大光手里。罗大光立即将情况电告省委书记邢飞。邢飞书记唏嘘感叹了一番之后，就在电话上开始商讨代理市长的人选问题。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这个人选议题讨论得还是非常及时的。
罗大光说：“市政府常务副市长何志达年龄在线，能力也不错，只不过原籍是夏河人，省委能否破一次本土干部回避的先例？”
邢飞说：“市政府一把手本土回避是一回事。关键是还有人大程序要走，中组部审批都是不能跨越的红线，还要严密地考查和省委委员投票公推等程序，这几道程序没有两个月走不下来。一旦有一道程序不能通过，再换人选就会形成动荡，于工作上损失太大。这样吧，就先让乔峻岭兼顾几个月政府这边的工作，何志达协助实际上也和他主持差不多。这样就有充分的回旋余地，进退有路。反正乔峻岭年龄也大了，很快就要到二线。不是因为年龄的关系，他这个本土干部也就早该交流了。”
“好，这样更好。”罗大光说，“毕竟是一把手想得更周到。”
邢飞说：“没有旁的问题我们在常委会上议一下，向人大、政协通报一下情况，就先这样在夏河开个会明确一下，工作上就好做相应的要求了。”
76。索赔
两具尸体经法医检验又整容着装后都先冷冻在市人民医院太平间的冰箱里。鲁国庭的爱人鲁夫人自宁东向夏河赶路；柳闻莺的老公也从东北放下手中的案子赶了回来。
鲁国庭的爱人鲁夫人是宁东省会一家律师事务所的首席律师，职业的生涯让她养成了铁女人的性格，到了夏河问明情况以后，对丈夫的不忠非常震怒。象征性地看了看遗容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掉。律师自有律师的处事方式和处事哲学。她知道虽然鲁国庭贵为市长，活着的时候可能值几个钱，这种情况死亡，公务员的抚恤金是没有多少钱的。看了出事现场以后当即要求专案组出具了出事现场照片的复制件和法医的尸检报告复印件。并给远在粤东的舒尔达生产厂家打电话要求索赔，还在网上将自己首席律师的名片给厂家发了视频。厂家的老总是位特别精明的商家，立刻坐飞机赶到北宁省城，又租车赶来夏河。看了现场以后，知道是自己的产品出了问题，当即很痛快地答应了赔付，而且也谈妥了具体条件。律师鲁夫人的索赔额包括精神损失费共是人民币三十万元，厂家老总一口答应，提出的条件是签署协议赔付以后，当事人不得再向任何新闻媒体披露此事。对家属来说这并非光彩大雅之事，而且又会触景伤情，谁愿意让公开曝光去揭这隐疼呢。对于厂家来说，老总是吸取了三株口服液致人死亡的教训。当时的死者家属要求赔付二十万元；但三株公司拒赔，而后诉诸公堂法律裁决，三株公司虽然胜诉，但是新闻媒体只是几百字公开报道了三株公司摊上了官司的事，品牌立刻就倒了，产品无人问津。三株公司最后的损失几个亿也打不住。
双方各有考虑，也就各得其所。签了协议之后，厂家老总即到银行划卡付款走人。这样一来，要求索赔的鲁夫人得到了三十万元的赔付；没有想到索赔，只顾陷在悲痛泥淖中的柳闻莺老公章继中也得了三十万元的赔付。
拿到了厂家赔付柳闻莺死亡的三十万元现金，这猝不及防的亡妻之痛，让这职守是反贪局副局长见了钱就有些过敏的检察官。一股脑儿用提包将钱装了，直接就给差点被女儿的惨祸击倒爬不起来的丈母娘送上门去。谁知这白发苍苍的老丈母不见钱则已，一见钱就像是看到了眉开目动甜甜叫妈的女儿，立刻像疯了一般歇斯底里大哭大闹：“快给我都扔得远远了去，挖了心还要来摘肝，不让人活了哇！”
这让原本一腔报效生养之情的老实检查官更加不知所措，只得又把钱原封不动地存回银行里去。
77。伤心别
让乔峻岭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刚刚开完了透水事故的庆功会还没有几天，紧接着就得开排水抢险事故总指挥鲁国庭市长的丧葬会。真不知是命运的残酷无情还是上天的作弄，人这一生红脸、白脸、黑脸，有时甚至是三花脸都要唱一场呀。
鲁夫人这个铁面娘子拿到钱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扬长而去。这种认钱又懂法的人还算好对付一点。倒是柳闻莺的几个并不太近的亲戚成群搭伙地到市委闹了一场场真叫人哭笑不得。因为是涉及市长的花案所致死亡，而这夏河比市长大的官也只有市委书记，这种事情又不能动用干警来平息，没办法就只得由乔峻岭书记出面来对话。
其实现在真正握有实权官的能力，并非仅仅是表现在奉迎上级陪领导上酒场饭局，也并非单是坐在主席台上慷慨陈词，另外更见能力的便是应对猝不及防的群访事件。这些领头闹事的一般都是各种行业里的刺头。太软了给鼻子就敢上脸，太硬了又容易引出更难收场的结果。
乔峻岭带着市委办公厅秘书长走进一楼接待室的时候，信访局长正被十来名闹事的群众给吵闹得焦头烂额，他接待过无数群访团伙，像柳闻莺亲戚因这样的事来闹还是第一次。见乔峻岭走了进来，就借势想摆脱困境：“大伙都别吵了，这事已经惊动了乔书记，乔书记是我们夏河的最高首长，我说的话如有不妥，以乔书记的表态为准。”
这样的场合，还真是大人不能把小人怪。虽然胸中怒火万丈，乔峻岭还得满脸带笑：“抽出一点时间来和大家见面，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