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情断柔乡(2)

     
     
     
     　　盖三县的话说到山民们的心坎里去了。大家关心的自然是大家的利益，那掌声就不住劲地拍个山响，一边还哄哄着要盖老汉也讲话。
     
     　　盖老汉没有打怵，站起来挺起他餐风吼谷吆喝羊群的大嗓门说：“非要俺老汉诌两句就诌两句。大家伙都知道，俄老汉老来无子，幸好有红梅妮子还能成事。只要能帮助大家伙把这穷根拔尽，老汉俄就烧高香了，俺盖家坟上能冒白烟，也就不辜负俄老爹为国为民一场。”
     
     　　尧舜广场是市庆活动的中心会场，一望无际全是人山人海，花环、花束、彩球、红绸五彩灿烂七色奔涌着的激情洋流。不仅是尧舜广场，四面八方都搭起了巨型的凯旋门，所有主要的入市口也都是彩球吊挂，凯旋门迎客。充分显示着夏河市委、市政府领导夏河人民继续改革开放走向世界的魄力和决心。
     
     　　因为是二十年一遇的市庆活动，省委书记邢飞和省直相关部门的主要领导也都应邀出席。而且对夏河市这种“庆典仪式套餐”的操办形式一致赞扬，充分肯定这一创意和操办形式不仅是节约了经费，而且节约了大量重复使用的人力物力和各级领导干部极为宝贵的时间，同时却强化了对改革开放三十年成果的宣传展示，起到了组织群众，宣传群众和教育群众的多项效果。省委书记邢飞原在省军区任过职，有着比乔峻岭还久远的军旅生活经历。据此又对乔峻岭的能力和魄力高看一眼。讲话结束，他在掌声中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就市长鲁国庭向大会宣读市委、市政府致全体市民《争做绿色奥运生态文明使者的倡议书》的间隙，向市委书记乔峻岭说：“峻岭啊，这个‘庆典仪式套餐’的做法太有创意了，让办公厅给省委报个材料，突出做法和实际效果，对面上的工作有指导意义。特别是把十三项重点工程的开工仪式也搭上了市庆和奥运开幕的专列，这个车搭得好！这就是创新，同时也是改革。我们要的就是对实际工作的促进，尽量避免那些客里空的形式。”
     
     　　“好好，我们一定抓紧。”乔书记连连点头称是，激情难耐的兴奋，让长长的脸上溢满了像成功地发射了一颗卫星一样激动。
     
     　　夏河市一定又要响当当地出一回经验了。
     
     　　整个庆典仪式由鲁国庭市长主持，市委书记乔峻岭在讲话中向省委领导和全市人民总结性地汇报了改革开放取得的重要成就和经验，并就绿色奥运和十三项重点工程对夏河的经济发展生态文明建设的促进作用予以充分肯定。还对建设和谐夏河的美好前景和以更大的发展成就迎接建国60周年作了振奋人心的展望。在此同时和之后的几天中，由于市电视台有线无线共传输八个频道的节目，都对庆典仪式的实况进行了滚动播出，夏河市城乡上空和千家万户的视频中，都还久久回响着乔峻岭极富磁力的男中音：
     
     　　“……绿色奥运，炎黄子孙的百年梦想成真。第二十九届奥林匹克运动会这个举世瞩目的伟大时刻空前盛典中，历史的时空终于踏上了东方巨人的足迹，辉煌了中华民族自强不息勇攀高峰的身影。夏河人的祖先是三皇五帝人脉中的精英，历史的烛光照亮了先辈们在这片热土上的奋斗征程，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新世纪的夏河人正在创造着光耀历史的新时代辉煌，夏河的明天一定会是山川秀美，人民乐业，生态和谐，大地铺锦。”
     
     　　成功和胜利总是奋斗者的节日。
     
     　　73。庆功会
     
     　　省委、省政府很快又以红头文件向全省推荐夏河市委、市政府实行“庆典仪式套餐”，节约会议经费节省时间，促进干部下基层的工作经验。省报、省电台、电视台也都在显要位置和黄金时段予以报道。夏河市虽小，工作思路还是屡有亮点，知名度和人气指数都在不断攀升。
     
     　　透水事故调查组的报告使安监总局还是肯定了调查报告在目前矿难频发背景下救援工作效果突出的分量。在向全国安监系统转发夏河市透水事故抢险救援成功经验的同时，做出了罚款一百万元，责令黄土岭煤矿限期整改，省局验收后，须经总局派出的检查组再复检才能复工的处理决定。
     
     　　对夏河市来说，这又是一项不小的工作成果。出了三十七人被困的特大透水事故，不仅安全脱险无一伤亡，还出了抢险救援效果突出，让同行业都刮目相看的工作经验。
     
     　　鉴于透水事故的处理已有定论，在北京举办的二十九届奥运会业已落幕，保平安工作一级战备的状态人似可稍有缓冲。经市委、市政府研究，决定如期开一次规模以上企业和中层以上干部参加的小范围庆功会，对在抢险救援工作中贡献突出的单位和个人予以表彰。
     
     　　庆功会通知的时间是九月四日上午九时在市委礼堂准时举行。
     
     　　乔峻岭守时的习惯遵守得非常精到，提前3分钟走进了会场，看看参加会议的人员差不多都到齐了，市领导就从主席台的侧门鱼贯而入。官场上的入座虽然没有明确的规定，但在实际运行中大家都是恪守秩序，除非特殊情况没人愿意承担越位和抢镜头之嫌。按正常的入座顺序应该是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的一把手依次就座，因为迟迟未见鲁国庭市长的人影，市政协谢主席迟疑了一会儿才到放着自己名字席签里的位置上坐下。
     
     　　时间就要到了，乔书记扭头看看鲁市长的位置还空着，眉头便自然拧成了两条窝头的黑蚕，脸也就越拉越长，
     
     　　招手让秘书梁浩把在礼堂西角背着身子打电话的政府办公厅张主任叫过来，厉声道：“快给国庭同志打电话，怎么搞的！”
     
     　　张主任走近乔书记，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了，小声说：“我八点半就打电话来着，办公室没人，手机一直就关着。真要急死人啊！”
     
     　　又等了足有五分钟，下边参加会议的人员见超时了还没宣布开会，立刻便开始交头接耳，就像是飞进来一百窝大黄蜂似的，会场便开始“嗡嗡”作响。
     
     　　乔书记亲自打手机也还是关机，气得面色如铁，寒光再现，实在没办法了，就和在他左手就座的人大主任耳语了一阵儿，把鲁市长名字席签里边放着的一份会议主持词拿给韦主任，庆功会便临时改由市人大韦主任主持。
     
     　　“同志们，大家安静，现在开会！”市人大韦主任原来也当过一任市长，这点活本也是轻车熟路，他清了清嗓子，底气很足地说，“鲁市长有点急事，就不等了。今天的庆功大会共有三项议程：下面首先进行第一项议程：对‘6·19’透水事故抢险救援的有功单位和个人进行庆功表彰。由常务副市长何志达同志宣布立功受奖的单位和记功人员名单。大家鼓掌欢迎，为立功人员致贺！”
     
     　　虽然为“6·19”透水事故负责的是餐饮服务和后勤保障方面的工作，东方集团和盖三县本人也赫然名列立功受奖人员头榜。与会人员中不免就有人慨叹：人要是走了时运就一顺百顺，歪打也会正着。这红梅董事长成了夏河市的穆桂英，一出马就大获全胜；有的说，这人要是财运旺了，财神爷就来滚门子，就是不开门在门缝里也要把金条给塞进来，现在人家盖三县火旺焰直，打个喷嚏流出来的都是金鼻涕；还有的说美女是世界上最稀缺和应该共享的人脉资源，人要是长得好就有人上赶着为你贴金，脸蛋上有的是白面饼……
     
     　　这些评头论足的人有的与盖三县相熟，有的也只知其人其事其名，并未深交。夏河人的方言说，有能耐你可以拴住驴嘴马嘴，但是没法去拴住人嘴。盖三县从山里跑出来闯世界二十多年了，对这些说长道短的现象也就习以为常了。自己的事业发展已是如日中天，阳光下谁能保证没有一点阴影呢。何况她又并没有刻意去追求什么功名利禄的，而这名利却又偏偏抱团结队的就来了。
     
     　　一直到散会，鲁国庭市长的位置都空着。
     
     　　庆功会本来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可因为鲁市长的缺席却让乔书记情绪坏到了极点，因此他的总结讲话也就讲得极为压抑和沉闷，还脱稿另讲了一段加强组织纪律性，整顿干部队伍作风的相关问题。
     
     　　虽然乔书记生气的脸色一再拉长，鲁市长仍然还是没有见着人影。散会以后，乔书记单独把政府办公厅张主任叫开，发着狠说：“务必想法找到国庭，让他立刻就来见我！”
     
     　　74。疑案
     
     　　直到第二天上班后还是没有鲁国庭的消息，一向处事缜密的乔峻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立刻就又给政府办公厅这边张主任再打电话，让他给鲁国庭的爱人及平常来往较多的朋友，凡是能用的联系方式都用一遍，之后将结果给市委这边以电话和书面的双重形式，正式汇报和送达。
     
     　　一个小时又四十五分钟，张主任先来电话汇报说所有的亲友都以电话、短信和网上查询的方式联系过了，仍然没有鲁市长的一点消息。乔峻岭的脑袋有点大了，他感觉到这里面似乎隐藏着看不透的危机，至少已经是很不正常了，以他对鲁国庭市长的了解，他不会没有一点组织纪律观念，这是起码的常识。在等政府办公厅送达寻找鲁市长的联系电话和其它联系方式的书面汇报材料的这段时间，乔峻岭就先召开市委几位副书记都参加的碰头会。
     
     　　鲁国庭市长是当然的市委副书记，他不在参加书记会的除了负责记录的市委办公厅秘书长外，其实包括乔峻岭在内就四个人了。大部分比较重大的决策事项都要上市委常委会，书记会一般只是在研究重要岗位的人事变动和应对一些突发性的又不宜扩大知情面的事项才开。
     
     　　政府的鲁市长两天没有露面，而且事先连市委书记乔峻岭这个当班长的假也没请，不止是乔峻岭，让三位副书记也都感到莫名其妙。
     
     　　打电话问过市交警大队，并没有车祸或其他方面的意外情况，好端端的一个市政府的市长，难道就在人间蒸发了？
     
     　　其实从总的方面来讲，乔书记对鲁市长这个搭档来夏河工作近两年的印象还是相当好的：非常能干，尊重同仁，能主动和市委及时汇报沟通配合工作，而且襟怀坦荡，乐于助人……人们往往觉得失去了的才是最宝贵的。现在大家都在急于寻找这个同志而又无从去找时，这个时候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才倍感亲切，更多地想起来的还是他的长处。
     
     　　在各级的领导班子中，党委和政府似乎是一对较为常见的老矛盾。为什么隔几年就要换一次届，一是正常的新陈代谢解决新老干部的接力交替问题，二来也是借换届调动交流干部，解决调理一些班子及干部个人之间的矛盾。毛泽东早在上个世纪就说过：“过七八年又来一次。”虽然他老人家讲的是所谓路线斗争，其实也是在试图寻找摸索和解决班子间矛盾的契机和周期性的规律。当然那个时候他老人家是实际上的终身制，总是他占主导去解决别人的问题，而他晚年的错误就只能放到身后第二代领导集体去解决了。
     
     　　走进新时代了，各个方面的发展节奏都空前加快了，领导班子矛盾的衍生和发展已经等不到“七八年又来一次”那样的周期了，有些个体素质不好的领导班子，刚换届不到一两年就会闹得不可开交。而从外地调来参加换届的市长鲁国庭，近两年中与本土干部乔峻岭书记为核心的一班人配合得还是得心应手，经济发展大见成效，总产值和财政收入都大幅度增长。
     
     　　有一种说法说书记和市长是主与长的关系。主当然是主宰一切，顾名思义是为最大了，但是这个长也小瞧不得，如果有真本事就能够长大并且做主，因为他是管钱的，现在想干成一件什么事能离得了钱呢？而现行的体制又是书记管干部，他是管人的人主，如果能够管住管钱的人，也就什么都能管住了。所以一般的领导班子党委和政府间的矛盾大部分都在人和钱这个怪圈里磕过来碰过去的为多。
     
     　　鲁国庭来夏河当市长快两年了，工作有魄力，为人豪爽仗义襟怀坦荡，和四大班子的各位同仁还极少陷入人与钱支招斗法怪圈里的矛盾。大家都回忆起他近两年来的为人处世，谁也找不到鲁市长有可能出事的蛛丝马迹。
     
     　　但是，一个政府市长的突然失踪毕竟是一个最敏感的雷区。到市财政局支付中心去查了一下，没有与鲁市长有关的大额现金报账凭证，也没有白条。怪呀？这个鲁市长能跑到哪儿去呢？假使他要像众多的贪官一样跑到境外，不带走一堆钱吃什么喝什么？
     
     　　书记会最终也研究不出能找到鲁市长的办法来，只是分析了几种可能：一是往车祸方面想，他有个驾车兜风的爱好，可是他的082号奥迪车还在车库趴着，根本就没人动过；二是潜逃出境，可是大家都又持否定态度；三是被黑社会绑架，可能也微乎其微，因为夏河市的治安相对较好，黑社会团伙不敢说绝对没有，至少没有猖獗到绑架政府市长的地步；四是为仇家所暗算，可鲁市长刚来不到两年，还没有发现有坚硬的对立面。这就真成了一个毫无线索的疑案了。书记会最终研究的结果是先不扩大范围，按组织程序先向省委组织部、管组织和政法的罗大光副书记上报政府市长鲁国庭神秘失踪的信息。
     
     　　上报的消息很快便有了回应，是省委书记邢飞亲自给乔书记来电话查问情况：“怎么回事呀峻岭同志，夏河工作思路不错、创意很多，可是漏子、乱子也是一个又一个，还一出就是大乱子。鲁国庭不会是往境外去吧？”
     
     　　这些年贪官外逃的例子太多了，大一点的官更何况又是政府市长管钱的官神秘失踪，不用说领导，就是老百姓也都会往这条路上想去。
     
     　　“高书记，您好！”乔峻岭一听省委书记在电话里的口气，尽管办公室里还开着空调，额头的热汗就冒出来了。“不会吧，以我对国庭的了解应该说几乎就不存在这个可能。可是……可是，我们市委刚开过书记会，目前真是一点线索也找不到。”
     
     　　“如果真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我就通知公安海关出入境先查看有没有出境录像。没有的话就只能在夏河地面上做文章了。由省委政法书记罗大光带公安厅专案组今天无论早晚都要赶到夏河。你们先给我斟酌好，不要兴师动众地折腾了半天，天上又掉下个鲁国庭，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