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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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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两侧沿江的灯火相交呼应,给人一种身处仙境的错觉。
     
       对面繁星一般的灯火中高楼耸立,是城中最贵的房产之一,沿江豪宅属于不可再生的稀缺资源,价格翻着跟头的往上走。夜色中,就是一幢幢鲜明伟岸的轮廓,也是豪华逼人,尽显气派。
     
       在这样的景色前细品香茗,好像你也是纸醉金迷的一部分,其实半点关系都没有。
     
       老实说,蒲刃很厌倦坐在这种装模作样的地方摆款,觉得跟那些傻乎乎的生意人没什么两样。但是梅金约他到这里来,他也没有办法。这个女人非常奇特,你就是提前预告自己无论如何要拒绝她,但最终还是会答应她。
     
       3天前的那个晚上,蒲刃送走了流浪歌手。他开着二手奥迪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随心所欲地游车河,又到苏宁电器商店闲逛了好一阵,最终买了一个飞利浦新款的榨汁机。他把未开封的机器整盒放在车尾箱里,这才若无其事地,慢慢悠悠地回家。
     
       已是深夜。他在地下车库把车停好。
     
       刚一下车就看见了那3个人,就是在招待所走廊上与其擦肩而过的3个人,他们从一辆工程修理车上下来,“大只佬”和瘦小并且不起眼的那个人向他走来,“面瘫”只是两手在胸前一卷,靠在工程车上,一付看热闹的表情。
     
       瘦小的那个随从一句话没说,先就打开了蒲刃还没有来得及锁上的车门,前后翻看了一遍,拿出流浪歌手换下来的一团衣服,在“大只佬”面前晃了晃便扔在地上。
     
       “大只佬”走到蒲刃面前问了一句,人呢?
     
       见蒲刃不回答,他又面露凶光地加问了一句,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这似乎已经是他耐心的底线,蒲刃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大只佬”的拳头就迎面飞了过去,蒲刃应声倒下,血光纷飞中,他感觉到瘦小的随从下手更黑更狠,每一下都可以听到体内的爆裂声。
     
       “面瘫”走了过来,蒲刃依稀看到他手上的弹簧刀,锋利雪亮。
     
       下颌可以感觉到刀锋的冰冷。
     
       “面瘫”说道,听着,我不会杀了你,但是我可以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废了你。人呢?说还是不说?
     
       蒲刃心想,这次是死定了,因为流氓才不按牌理出牌,他无论怎么回答,他们都不会放过他。
     
       废什么话。“大只佬”一边嘟囔,一边从工程车后备厢里,拿出一只军用步枪,他提着枪,摇摇晃晃向蒲刃走来。事后,蒲刃的脑海里还时常会闪回这个极其不真实的画面。一个公司要膨胀、张狂到什么程度,才敢如此这般。据称,这种仿制前苏联SKS的7.62毫米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邦德不止一二,并且带有编号。
     
       他的头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开始出现大块大块的空白,像变幻中的几何图案,思路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他感觉满脸湿漉漉的。
     
       这时两柱刺眼的白光照射过来,一辆轿车亮着两眼大灯急驶而至,唰的在他附近刹住。也仅仅是在瞬间,那3个人便上了工程车绝尘而去,速度快到风驰电掣,车轮子在水泥道上擦出了一串火花。
     
       他模模糊糊认出是梅金以后,便昏了过去。
     
       此时的蒲刃右眼乌青,左边的额头和鼻梁上都还贴着膏药,除了大面积挫伤之外,肋骨断了两根,喘息的时候会有刺痛。
     
       梅金要了一壶极品牡丹,茶色碧青,吸气的时候可以感觉到鹤立鸡群一般的清馨,味道也很独特,不管喜欢与否,却都无法淡忘。
     
       伤口还疼吗?梅金微皱着眉头问道。
     
       还好。蒲刃答道。他本来还想说一声谢谢,毕竟是她把他架上车,送他去了医院急诊室。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她是大方得体,衣服也穿得严实而端庄,真正是脱胎换骨了,成为货真价实的金领。但他总觉得她的眼神里有一丝邪恶和歹毒,这是他在和她第一次见面时瞬间捕捉到的,很快就被她顾盼的眼神和浓密的睫毛所掩盖,像逃跑的野兔一样无影无踪。
     
       知道是谁干的吗?梅金继续问道。
     
       蒲刃点头。“大只佬”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在他贴近他的时候,他看见他左胸前绣着黄色的字母,BD。
     
       梅金叹道,邦德公司不是松崎双电,我控制不了任何一个人。
     
       蒲刃不置可否,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可以停止了吗?梅金用贴心而又亲切的口气问道。
     
       停止什么?
     
       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
     
       那你总知道为什么邦德要追杀你吧?
     
       当然知道。
     
       那就足够了,没有黑社会,只有社会黑。梅金淡然说道,别以为你就能躲过这一劫,还是到松崎双电当独立董事吧,从此天下太平。
     
       蒲刃想了想说道,这件事不可能雁过无痕,不如我直说了吧,贺武平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去自首。
     
       梅金哑然失笑。
     
       为什么呀?梅金笑道,这件事完全可以雁过无痕。
     
       我要跟柳乔乔重新开始。
     
       当然,一对璧人。
     
       所以这件事对所有人要有个交代,包括对过世的冯渊雷。
     
       说得倒是堂堂正正,但你有这个资格吗?
     
       什么意思?
     
       还是不要逼我吧,梅金仍旧温柔道,告诉你,蒲刃,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
     
       为什么?
     
       因为我去过你的家乡,我见过江小孩。
     
       这倒是大出蒲刃的意料,那也只是不动声色。
     
       梅金娓娓道来,慢慢讲述遗漏在蒲刃记忆中的故事:
     
       当年,你的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谁都说不清他的职业,总之不管干什么都是不得志,他爱做发财梦,但始终没钱,两手空空。
     
       你的母亲不是生病,而是不堪忍受你父亲的凌辱喝农药自杀的,在这之前,你有一个姐姐早已被打得遍体鳞伤,留下一封信后离家出走了,你曾经找遍了13座城市至今没有她的下落。
     
       这封信放在江小孩那里,姐姐说,父亲怀疑她偷了他口袋里的20多元钱,把她反吊在房粱上,大冬天只穿一件单衣,用竹棍严刑殴打,脖子上还挂着两个装满水的大可乐瓶,她说以往被打,罚跪是家常便饭,这一次被打到神志不清,还整整两天没吃东西,再不逃走一定会死在家里。
     
       母亲偷偷送去剩饭,被打到吐血不止,她实在生无可恋,喝了有机磷农药,江小孩赶去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根本救不了了,只留下一句话,叫江小孩不要告诉你她的死讯,怕影响了你的学习。
     
       你从小就深受母亲的疼爱,也是母亲唯一的希望,你和她的感情至深。当你在树仁占有一席之地的时候,有时你会以自己卑微的出身为荣,对于所谓知识阶层的虚伪和做作充满痛恨和不屑,也是来源于你对母亲担当和坚韧的崇拜。
     
       在她过世之后,你发现自己对许多过去热衷的事情完全失去了兴趣,那是因为你以往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母亲一了夙愿,为你而感到骄傲。
     
       你曾经给江小孩写信,流露出这种情绪,那些信我都看了。
     
       你喜欢用沉香这个笔名写文章,那是因为你深深迷恋“劈山救母”这个神话故事,那种忍辱负重,最终一朝雪耻八面威风的感觉最让你神往。所以你自比沉香,发誓要让父亲下半生在痛苦中赎罪。
     
       可惜,你性格中的凶狠、怨毒和偏执,又全部来自你的父亲。
     
       你父亲并没有得老年痴呆症。
     
       正确的诊断是脑神经严重损伤导致的神经错乱。
     
       你在中修堂坐诊,一方面是爱好中医,另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拿药,重要的是不至于引起别人的怀疑。
     
       银杏叶含有神经毒成分,长期服用可引起阵发性痉挛和神经麻痹,乌头中含有的乌头碱,对迷走神经有强烈的兴奋作用,能提高迷走神经的张力,同时使心脏窦房结及房室结被抑制,失去对心脏有效的控制,它的毒性极大,口服0.2毫克即可中毒。在古代,乌头的汁液被称为“射罔”,用来涂在弓矢上作战和狩猎。
     
       你当然不是想让他中矢毙命,这样你难逃干系,再说你也想慢慢地折磨他。
     
       他根本没有病,无谓的用药,只能对身体造成消耗和摧残。你严格控制剂量,把它们和罂粟壳煎煮后掺在哇哈哈的饮料里,再调上蜂蜜,这样无论是谁都会爱喝,而且上瘾,当然你的父亲也不例外。
     
       但这也只是慢性中毒,并不足以让他生不如死。
     
       于是,你还在饮料里掺进了液态汞,也就是液体水银。液体水银经过烹煮,受热后挥发成为气体,不仅极易被人体吸收,而且会出现严重的中毒反应,更不要说服进体内,会直接影响到人的中枢神经,导致手震,视力模糊,智力低下,神经错乱和昏迷。
     
       你做到了,他现在生活在地狱里。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没想到自己其实并没有达到目的后的快感,反而在沉重的负罪感中备受煎熬,但是又没有办法停止你的报复行动。
     
       什么是天理?无论如何他是你的父亲,这是死了也不能改变的事实。
     
       贫穷才是最强大的暴力,可是你并没有原谅他啊。
     
       请问,你有没有自首的必要呢?
     
       蒲刃的脸上找不到一丝表情,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他冷冷地说道,没有人会相信你编的故事。
     
       梅金悠悠回道,天证地证,你证我证,心证意证。还不够吗?蒲教授。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一滴的流逝,江上的夜游轮渡满身灯饰,忽闪忽闪地在江上行驶,大约有3条轮渡来回穿梭,增加了江面的动感,出神入化。
     
       再不幸福都对不起这良辰美景。
     
       良久,蒲刃起身去了飘台,江风阵阵,他吸足了一口气,慢慢吐了出来。
     
       他可以感觉到梅金紧随其后,片刻,她站在他的身边,似乎轻叹了口气,声音也格外绵软,她也是正面望着江景,感慨道,都是寒门之子,款曲相同,我其实理解你所做得一切。
     
       蒲刃正色道,我跟你不一样。
     
       梅金不急不缓道,有什么不一样?都是饱受贫困,生长在财富和特权之外,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自己的头脑;都是百忍成金,打拼出自己的那一片天地,但是没有发自内心的快乐;都是把心拿出来装在一个盒子里,放在书柜的最高一层,看都不要看一眼。我们是最好辨认的一群人,用眼神就可以找到同类。
     
       蒲刃的喉咙一紧,他几乎被她说出泪来,那才是最大的败笔。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言不发。
     
       还有什么不一样?梅金冷笑道,你不会认为你是好人我是坏人吧?笑死人了,你,我,冯渊雷还有贺武平,都不是好人。我说得对吗?
     
       对,蒲刃说道,但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他依旧冷冷地对她说道。
     
       梅金笑了,轻飘飘地说道,都一样,教授,那是你在说服你自己。我就在你的眼神里读到了冷漠和堕落。
     
       一夜无眠。
     
       幸亏今天没有课。蒲刃心想。他依稀记得是在天麻麻亮的时候迷糊过去的,醒来已是中午。
     
       梅金一直像眼镜蛇一样盘绕在他的心头,驱之不去。
     
       她说,你在《世界知识》杂志上写过一篇文章,没错,就是用的“沉香”这个笔名,你写到,“1919年6月,英国物理学家卢瑟福利用德尔塔粒子轰击氮,成功地把氮变成了氧和氢。炼金术士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把一种物质变成另一种物质的理想,在科学家的手里就此变成现实。”
     
       贺武平无论是“冲动犯罪”还是“自尊杀人”,这些都不重要了,总之他是一时冲动铸成大错。
     
       但是我必须掩盖这个事实,因为他的命运就是我的命运,也是松崎双电的命运。在松崎的背后,有数以千万计的员工,有大批的供应商、生产商、物流商、更有庞大的受众群体,所以松崎的命运不能有丝毫的差错。贺武平出事,贺润年就会崩溃,松崎就有可能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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