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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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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只要能证明贺武平杀人案成立,与其相关的人就会一一浮出水面。目前的猜测实在毫无意义。
     
       蒲刃开始闭目养神,整个事件的线索已经清晰,但如果冯渊雷的车祸是无头案,所有的一切也仍旧是个故事。
     
       列车一路北行。
     
       世界无论怎样巨变,在列车上的感觉似乎是一层不变的,尤其是这种开往内地小城市的列车,一切设施和气味,包括晃动的节奏全部和从前一模一样。
     
       梅金穿了一套质地柔软的运动服,头发随便挽在脑后,毫无妆容,她盘腿坐在硬卧车厢的下铺,双手捧着一个淡紫色的细高挑的保温杯,一边望着窗外,一边一口一口地品着热茶。
     
       车厢里的旅客都很忙碌,打牌,嗑瓜子,喧哗,泡方便面,工作人员每5分钟就推着车来回运行,卖各种各样的商品,只要有旅客无聊搭讪,列车员马上强力推荐,高分倍的声浪使车厢内更加嘈杂。梅金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改变姿势,任由车窗外远远近近的景色在眼前跳来跳去。
     
       几缕发丝垂在耳边,少有的恬静使梅金脸颊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
     
       前不久,她和贺武平一起去了西班牙度假,行程是贺武平选定的,也是他提议的。这让当时的梅金颇感意外。
     
       巴塞罗那是一个优雅的城市,风光旖旎,古迹遍布。不少街道仍旧保留着石块铺砌的古老路面。引人注目的建筑无不反映出高迪设计的特色:夸张、神奇、独一无二。
     
       由私人府邸改建的固爱宫,外立面采用了素净、朴实的石头外墙,颇具古典的格调,两个抛物线状的大拱门,是建筑师的标志性语言。
     
       府邸的室内部分,从底层直达屋顶的中央大厅给人以简单、空旷的感觉,穹顶处设计了星空闪耀的天空,控制着大厅的空间。
     
       固爱,这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词。
     
       用贺武平的话说,选择这里是因为它够小,够浪漫,够寂静又够热情,总之很适合修补关系。
     
       贺武平显然是想清楚了,他不能没有梅金,人生也只能将错就错。
     
       他们住在固爱宫附近一个庄园的小酒店里,完全与世隔绝,每天就是美食,美酒,徜徉,痴痴地发呆,一切如梦如幻。
     
       西班牙人一天吃5餐饭,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吃。这很复合他们的生存哲学:人生就是休闲。
     
       梅金穿着充满异国情调的长裙,右耳的下方戴一朵拳头大的鲜花,牙齿被墨鱼汁海鲜饭染得漆黑,看上去妩媚万千,一张嘴尽显顽皮,不再是魔头一般的女强人。
     
       可惜无论两个人怎么努力,他们都没法在一起,贺武平只要一看到刺青梅花,顿时前功尽弃,就算是关上灯,把枕边人想成卡门也无济于事。
     
       不过前戏并非白做,美丽的西班牙还是让他们不再那么对立,本来嘛,利益从来就比爱情靠谱,爱情由于被反反复复无休止地放大和神化,使必须小心轻放的奢侈品承载了普罗大众的厚望,难免不分崩离析,化作一缕青烟。她可以怎么来怎么走,怎么沸腾怎么熄灭,是转眼即灰的一件事。利益却像木桩一样,把你们两个人牢牢地拴在一个地方。
     
       这个结果对梅金来说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她的这一步险棋是以守为攻,事实证明,所有的努力终于使她变得不再可有可无,不仅是贺武平的灵魂,也是贺家举足轻重的人物。
     
       所以,当飞机降落在香港机场的时候,梅金和贺武平已经十指相扣,看上去是发自肺腑的情比金坚。
     
       人生充满了峰回路转,梅金心想,就像她没离成婚一样,蒲刃也并没有死,居然从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中死里逃生。这说明他的确是个天才,换句话说是一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正因为这样,她此刻才会坐在这趟列车上。
     
       列车是开往襄樊的,到达那里以后,她再搭车去十堰,她已查明蒲刃出生在神农架附近的一个小山村里,她决定亲临此地走访一下,谁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都有家人,亲戚或者朋友,只要找到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就能够了解到蒲刃的来龙去脉,然后看清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弱点是什么?她应该怎样对付他?
     
       譬如他不贪财,钱就对他毫无用处。如若他冷酷无情,那也是有原因的。时至今日,他留给她的唯一破绽就是他过于完美。
     
       卢梭说过,没有可憎的缺点的人是没有的。
     
       这位勇敢的平民思想家,出身贫寒,性格激烈多变,既被人推崇,又遭人诟病,他本人就是个矛盾体,睿智却苟且,骄傲又卑微,貌似坦诚又竭力掩饰。同时也没有影响他的伟大和优秀。
     
       从这个角度说,蒲刃也不可能完美到白玉无瑕。
     
       当然有可能一无所获,她也知道这种做法近乎无稽之谈。
     
       可是她再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如果贺武平躲过这一劫还好,倘若不是,她手里没牌不是太可怕了吗?
     
       只有保住贺武平,才能保住她的一切。
     
       这一次出门她没有跟任何人提及,只说是公司产品营销方面的事,她经常外出,去哪里都没有人关心。好像她命中注定就应该四处奔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知不觉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送盒饭的推车反复叫卖,梅金也买了一份,她是不吃方便面的,皆因上大学时吃得太多吃伤了,现在闻到那股味道已经头晕。盒饭也很难吃,火腿肠红到苏丹红的地步,梅金胡乱吃了几口作罢,又去车厢连接处续了一杯热水。
     
       茶已经泡得全无滋味,窗外终于变成漆黑一片。
     
       梅金从包里拿出树仁大学的学报,老实说她一直都在学习蒲刃的文章,也就是霍金弦论主要概念的解析。不过这篇文章远不像他的其他科普文章那么轻松易懂,梅金读起来还是感觉陌生枯燥,是认识字的天书,十有十一次她都是读着读着便进入梦乡。
     
       即使是这样,梅金也还是坚持硬啃这些生涩的文字。因为关于蒲刃的所有资料都显得空洞和大而化之,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想像的空间。
     
       蒲刃的文章说,什么是弦论呢?相当一部分物理学家相信他们终于发现了一个框架,有可能把一些知识缝合成一个无缝的整体,也就是一个单一的理论,一个能描述一切现象的理论,这就是弦论。
     
       蒲刃还说,弦理论中的宇宙弦可以作某些模式的振动,每种振动模式都对应有特殊的共振频率和波长,小提琴弦的一个共振频率对应于一个音阶,而宇宙弦的不同频率的振动对应于不同的质量和能量。
     
       这些与梅金毫不相干的理论竟然令她突发奇想,让她觉得只要找到一条正确的途径,她也可以跟随蒲刃独有的共振频率找到他的对应物。
     
       他的对应物是什么?他还可能如此完美吗?
     
       这也是她不远千里,求根索源的理由之一,就连梅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想法,她居然登上了北去的列车。
     
       不,她其实是相当务实的。
     
       她去查了蒲刃父亲的全部资料,蒲刃的父亲从来就没有在造船厂打过工,哪怕是临时工也没做过。他父亲的简历是蒲刃杜撰的,他为什么要给一个与世无争的人杜撰历史?他到底想掩盖什么?
     
       梅金站了起来,把自己的铺位整理了一下,躺下之后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准备重读那些对于她来说无比艰涩的文字。然而火车摇摆不定,于是本来正襟危坐的铅字开始神不守舍,也跟着一起摇晃起来。稍一集中精力,就会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她无奈地用学报盖住自己的脸,又一次进入了梦乡。
     
       至少换了6趟车,梅金才开始接近蒲刃的家乡。
     
       路越走人越稀少,每次以为到了,又被指点着上了另一辆长途车。车很旧,在山道上慢慢颠簸,根本不是代步,而是考验人的耐心。但是车上的人都挺有耐心,没有人露出着急的模样。
     
       梅金夹在这些质朴,黯淡的乡下人中间,虽说己是素面朝天,寻常便服,依旧像麻雀里的鹦鹉,给人不伦不类的感觉。
     
       尤其是她神鹰一般的眼神,实在是今非昔比。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行为有些太早率,太文艺了。要是一无所获,就当是成人探险记,重新点燃对生活的热情嘛。她这样安慰自己。不过她的人生轨迹常常是绝处逢生,就像当年她也是走出大山上了学,发生在她身上奇特的故事后来她极少提起,就因为没有任何人会相信这是真的。
     
       昏昏欲睡之中,长途车停了下来,这一次不是停站,而是车坏了,抛锚修理。车上的人开始也是耐心等待,显然这是经常发生的现象。等着等着,就有人一言不发的拿着行李下了车,徒步而去,当然更多的人是下了车,拿出干粮坐在路边边吃边等。
     
       眼看着天色渐暗。
     
       这时有一辆农用三轮车开了过来,开车的是一个漆黑精瘦的小伙子。长途车上下来等待的人群中有人认得他,便大声叫他的名字,然后撒腿跑过去,引着五六个人跟着他跑。
     
       梅金也跑了过去,看见他们围着小伙子讲价,吵成一锅粥,看来没有人是真的不着急的。梅金不由分说,先爬上车后座,占住一个位子就放心了。
     
       最后农用车上坐了6个人。
     
       天彻底地黑踏实了,农用三轮车开足马力的往前奔,很快就把破旧的长途车甩得无影无踪。沿途一直有人下车,最后剩下梅金一个人,小伙子把她送到一座大山前,便喊她下车。梅金看着没有一丝星光的大山,像一头怪兽屹立在她的面前,腿都软了,说你都没到,我怎么下车?小伙子说没有路了,你翻过这座山就看见村子了。
     
       梅金说,天这么黑,你就不怕我被野人吃了?说完故意笑得很爽朗,以掩饰内心的惊慌。小伙子说天是黑了,但时间还早,那边的人经常拿个手电筒走来走去的,没事的。
     
       这时果然看到山上有手电筒的光亮在闪动。
     
       梅金感觉小伙子也不是坏人,就对他说道,你家住在哪里,我今晚就住到你家去,明天你就给我当向导,所有的费用你说多少就多少。
     
       小伙子想了想觉得还不错,另一方面也折服于梅金命令的口气。于是又突突突的开着马拉松气喘一般的农用车,回他所在的村庄。沿途他问梅金是走亲戚吗?为何没有人来接呢?梅金马上问他,你那边有亲戚吗?我是说山那边的村子里,你有亲戚吗?小伙子说有倒是有,就是条件差点。梅金说没关系,就住你亲戚家吧。
     
       第二天阴雨绵绵,未能成行。
     
       梅金这才看清她住的房间是个什么样子,墙壁斑驳得厉害,贴在上面的海报也已陈旧,是《还珠格格》的剧照。有两张单人床,严格说就是树墩搭着床板,两张床的中间是窗户,窗户下面有一张旧书桌,旧到看不清原来的漆色。除了两张彩色的塑料凳,其他再没有多余的东西。
     
       昨天晚上,灯光就像手电筒那么暗,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小伙子说,也不是不能走,就是路难走,有一段一脚烂泥就没到腿了。他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腿上比划了一下。
     
       梅金心想,是不是老天爷暗示她打道回府啊?还是历经磨难,必有斩获?想来想去,最后一座山就把她拦住了,那她还是梅金吗?!
     
       她是谁啊,她是当代英雄,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梅金暂且歇息,养足了精神等天好了赶路。小伙子又开着农用三轮车给人拉货跑事,傍晚回来的时候,又带来一个城里的女子,这个女人也是素面朝天,头发全部往后梳个“一把抓”,身穿一身榨菜色的猎装,背一双背行囊,颇为英武飒爽的样子。
     
       她跳下车来,直接跟梅金热烈握手,就像当年红军的两个方面军会师时那么孔武有力,一边说道,我都连续来了5年了,就没有碰到过一个知音,你看我们在这里相遇多有缘分。刚才麻黑跟我说,又来一个找野人的,对我来说真是晴天霹雳啊。梅金这才知道小伙子叫麻黑,昨天听见长途车上的人喊他,也许是家乡话,听不明白。
     
       眼下她又不知该说什么,看着麻黑,表情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来找野人的?麻黑的神情有点自鸣得意,用眼睛说道,你连住处都没有,你一个城里的漂亮女人还能来干吗?你们不就是吃饱了撑的一路人吗?
     
       梅金心想也对,要不这边的乡下人该怀疑她了,人只有在不戒备的情况下才会道出实情。
     
       晚上,梅金和猎装女孩加上麻黑一家人围着饭桌吃农家菜,主要是烟熏火燎的老腊肉和新鲜的蔬菜,麻黑的家里人显然经常接待外地人,家里弄得跟小旅馆似的,吃饭时肯定常有不相干的人加入,也不刻意对待客人,还自顾自的用家乡话说自家的事。
     
       一桌子人各聊各的,啥都不耽误。
     
       梅金对猎装女说道,你一看就是那种有理想有追求的女孩子。猎装女不动声色道,何以见得呢?梅金道,我观察你老半天了,你的猎装,墨镜,鞋子和背囊都是名牌,但是你身上一点物质欲都没有。猎装女一拍桌子道,麻黑,拿酒来!麻黑没有马上起立,只是抓了抓脖后颈,猎装女当即拍出钱来让他到小卖铺去买。麻黑拿着钱飞奔而去。猎装女追到门边喊了一句,开车去,买一箱回来,要最好的!麻黑回喊道,扛得动!人早已淹没在夜色中。
     
       当晚,大伙都喝多了,睡得酣香,一夜无话。
     
       真正出发的时候已经日出三竿,老实说,山里的路比想象的还难走。猎装女走在前面用一根树枝左抽右拍地打草惊蛇,另一只手上还夹一本书,是个人类学家写的《野人之迷》。
     
       梅金知道,人类学家是一些热爱异文化,喜欢在深山老林里寻找失落“桃花源”的人,他们深信这个世界上既有桃花源,也有桃花源人,因为工业化社会带来的标准化生活才是真正的离经叛道,所以田野调查的工作方式总是被他们津津乐道。
     
       猎装女也说,暂时告别水泥森林的都市生活,回归一下真正的自然与荒野,这是一种清修和治疗,也是对禁欲主义、成就感和个性的雄性崇拜。
     
       麻黑断后,怕梅金脚底打滑摔下山,梅金夹在中间,心想要不是她也来自大山,有童子功,她就是想装也装不成寻找野人的发烧友啊。
     
       昨晚喝高的时候,猎装女说她就是城里的普通白领,实在厌倦了朝九晚五四处钓金龟婿的日子,这才走上探险寻秘之路,又问梅金是干吗的?梅金说你看呢?猎装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看不出来。
     
       梅金说道,你不会觉得我像煤老板的四姨太吧。
     
       猎装女诈尸一般地坐起来,气势汹汹道,什么四姨太,你就是煤老板好不好。说完倒床而睡。
     
       梅金心想,群众的眼睛真他妈是雪亮的。想毕,也昏睡过去。
     
       直到那个云深深处的村落呈现出来,它被四面的重重大山包围着,静若一付水墨丹青,梅金终于感觉到脑海里灵光一现,她相信这里一定有属于她的故事和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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