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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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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刃第二次来到丽慈整形医院的时候,是与乔乔同行。然而做到这一点,他丝毫没费力气。
     
       两天前的一个傍晚,蒲刃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从电梯一出来,便看见乔乔在他家门口靠墙站着,不仅面色苍白,还有神情凝重。蒲刃忙道,你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啊。乔乔没表情地回道,打了。
     
       又是震动。蒲刃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想起当天有个会议,而手机又放在公文包里,他完全没有注意。开会时,他又好几次走神,直到会议结束,也没把手机调回响铃。所以他又赶紧跟乔乔抱歉和解释。乔乔一言不发地跟他进了房间,她坐在沙发上,任由蒲刃冲茶倒水,人像是被猛击了一闷棍,怔怔地没回过神来。蒲刃把茶杯递给她道,你没事吧?
     
       我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乔乔说道,但声音比平时轻,似乎怕惊着自己。
     
       是谁?
     
       不知道,陌生人的电话。
     
       他说什么了?
     
       乔乔清了清嗓子,她看着蒲刃的眼睛说道,这个人说渊雷死于非命,而且他知道是谁干的。
     
       蒲刃当即愣住了。房间里很静,仿佛可以感到空气的流动,茶叶在热水中伸展,若干种假设在脑海里对冲。片刻,他才缓缓说道,要钱对吗?
     
       乔乔的眉毛跳了一下,点头。
     
       不要给他。蒲刃的语气非常坚定,又道,你无论给他多少钱他都不会告诉你所谓的真相。第一他是为了求财。第二他是利用你的好奇心。
     
       乔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想不通的是渊雷这个人根本不会跟任何人结仇结怨,又不贪财,谁会对他下狠手啊?!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啊。蒲刃起身去倒茶,他不想让乔乔看出来他的神情不见得多么意外。而且他想,这个神秘的陌生人貌似有用,其实根本没用,一个答案他完全不需要听两遍。于是他安慰乔乔道,现在的骗子很多,你搞不清他们的消息来源,然后就变换花样的骗。乔乔打断他的话道,你不觉得这个骗子有点太离奇了吗?蒲刃收声。
     
       乔乔不快道,还是你想叫我就这么装聋作哑,反正人都死了,就别再深查究竟了。人死如灯灭,就算查出花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是不是就这个意思?!蒲刃微低着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突然,乔乔面若冰霜,侧过脸去望着窗外,冷笑道,是啊,我跟你是什么关系?渊雷跟你又是什么关系?我跑到这来干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蒲刃一把拉住乔乔,他说,那你想怎样?
     
       乔乔盯了蒲刃好一会,一字一句道,我拜托你调查这件事,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乔有冯渊雷工作室的钥匙,蒲刃却是再一次来到工作室门前,与上次不同的是,门把手处插着一支不知名的小花,粉红色,茎部有刺,把乔乔的手还扎了一下。花掉在地上,被蒲刃小心拾起,放在进门边的杂物柜上。
     
       他很自然地想到那个黑衣女人,但已完全回忆不出什么,只记得的确有过那么一缕芳魂。
     
       毫无疑问,这个女人跟冯渊雷一定有关系,但是蒲刃完全不做深层次的联想。这便是他独特的思维方式,他天生具备强烈的目标感,枝节问题根本无法纠缠他的视线。
     
       看得出来,工作室里的一切还是井井有条的,但是写字台和柜子上都积了一层薄灰,房间里飘散着一股霉味。乔乔默默地把窗户打开,看见她黯然神伤,满眼含泪,蒲刃低声对她说道,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想在这儿多待一会。
     
       显然,乔乔的心里也是急于逃避这个让她难以面对的地方,否则,她早就过来收拾冯渊雷的遗物了。
     
       乔乔打电话叫来冯渊雷生前的助手小郭,请她听从蒲刃的安排。小郭的相貌平平,且不施脂粉,人略显清瘦,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是那种踏实可靠,见一面就知道可以信任的人。蒲刃留下了她的手机号码。
     
       两个女人走了之后,蒲刃开始重新打量工作室,因为刚才乍一进屋,只是常规地环视了一圈,可以说毫无印象。
     
       工作室还比较宽敞,分内外两间,外面是例牌的写字台,皮椅,书柜为工作区,另一边是一组沙发和茶几。里头的一个房间,是诊疗床,白布帘,还有医用的工作台和药柜。一切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外屋的墙上,挂着一排鲜活的整形案例广告,有祛眼袋,隆鼻,除皱,削骨缩面,磨皮换肤,抽脂去肚腩等等,若不是亲眼所见,蒲刃很难相信人类还有这么多匪夷所思的需求,单从字面上看,他还以为进了白公馆的酷刑室。尤其是女人的乳房,这么柔软的温情之地居然也要刀光相见,做成什么蜜桃奶,水滴奶,冰淇淋奶,麦格娜绮丽奶,什么意思?他搞不清楚,只觉高深莫测。
     
       所有的乳房,都没有女人的面部,全部是脖颈至胸脯的一截,令人浮想联翩。各种别致有型的文胸托着娇艳欲滴的女人宝贝,丰实饱满,乳沟毕现。
     
       他的目光在游移间落到一对乳房前,文胸是黑色的,外层是半透明的蕾丝,胸脯很美,充满诱惑。但是真正引起蒲刃注意的是,左胸的上方,纹着一枝小小的梅花,深青若黛,与黑色的蕾丝文胸遥相呼应,欲语还休。
     
       这时,小郭提着半桶水,手上拿着一块抹布走进来,腋下还不忘夹着一瓶矿泉水,她把水递给蒲刃,自己手脚麻利地打扫卫生。她还算健谈,说了冯大夫许多好话,无外乎技术高超同时待人友善,又有绅士风度,还说有好多客人都是冲着冯大夫的名气来的。基本上是赞不绝口。
     
       从小郭那里,蒲刃还知道丽慈虽是医院,但极少提到病患二字。本来嘛,追求完美人生的人怎么会是病人呢?要是没有他们的执着,又何来这么现代化的医院呢?
     
       蒲刃对小郭说道,我能看看这半年来的客人登记簿吗?小郭说当然可以,我一会就给你拿过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蒲刃坐在写字台前,想像着冯渊雷平时上班时的样子。他推断冯渊雷是在工作场合与贺武平相遇的。一边想着,他一边低头打量写字台的抽屉,让他意外的是右边第一个抽屉明显被撬过,因为有撬痕,也没有刻意修复过,听之任之的样子。蒲刃信手打开抽屉,里面除了空白的处方笺,就是一些x光照片,做B超等辅助检查的表格。蒲刃心想,冯渊雷是个心细如丝的人,他既然都记着还一本借了20年的书,抽屉就一定会清得干干净净。或者说,撬锁的人已经拿走了该拿的东西,这个抽屉也就没有加锁的必要了。
     
       拿走了什么呢?
     
       贺武平应该是那种什么都不需要的人吧。
     
       蒲刃下意识地一张一张翻着表格,脑子里全是一些零星的闪点,目前还找不着接通它们的电流。表格和处方笺散落地摊在桌上,最终他把它们合拢撂齐,一张处方笺掉在地上,蒲刃俯身把它捡起,看见纸的背面写着一行字:一寸情色一寸灰。字虽潦草,但是冯渊雷的笔迹,想来是他一时心境的写照。
     
       中午,小郭要给蒲刃去买一个盒饭,蒲刃说如果方便就买一个三明治吧。细心的小郭买了一个三明治外加一听酸奶。
     
       不过午饭蒲刃两点多才吃,一直翻看的访客登记簿上并没有贺武平的名字。褚石色封面的登记簿有好几大本,内容整洁详尽,估计是小郭分内的事,条理分明,尽职尽责。
     
       可是的确没有贺武平的名字,怕漏了,又翻一遍,还是没有。
     
       下班前的两个多小时,蒲刃就坐在冯渊雷的位置上发呆。直到小郭来锁门,蒲刃便问小郭有没有人来整形是不登记的。小郭说当然有啊。蒲刃说那都是些什么人呢?小郭笑道,明星啊,大明星和明星主持人当然不承认整容啊,所以不登记。蒲刃说还有呢?小郭说还有就是官员。蒲刃瞪大眼睛表示不可思议,小郭道,不奇怪啊,官员也是明星,要上报纸,上电视,还要拿着金剪刀剪彩,仪容也是很重要的啊。蒲刃心想也是,又道,还有没有呢?小郭说总之身份显赫的人,出场都是很隆重的,不但不登记,还有人专门来清场。蒲刃总算哦了一声。
     
       蒲刃离开工作室的时候,看见杂物柜上的那支带刺的小花,本想丢掉的,转念还是用一张旧报纸包住,拿走了。
     
       回到家中,蒲刃给管理处打电话,叫他们请花工到他家来一趟。等了好一会花工才来,不仅满脸笑容,手上还提着一株年轻的凤尾葵。他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找我,榕树死了吧。蒲刃说好好好,种吧种吧,多少钱我给你拿去。花工把根部还是一团泥的凤尾葵拿到阳台上,又把空置的原先的榕树盆里的土全部倒出来,他愿意这么忙乎当然是因为蒲刃手松,在钱财上不大计较。
     
       蒲刃拿着报纸包走到他的跟前,打开之后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花工看了一眼说道,这是刺梅。
     
       不知为何,蒲刃当即就愣住了,脑袋里迅速出现了黑衣女人,乳房上的刺青梅花和《西宅》那幅画上的梅花,他们像听到命令一样排列在一起,使蒲刃的内心似有一股电流通过,整个人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猛击了一下,让他的思维在休眠的状态下惊醒。
     
       当然他看上去仍旧波澜不惊,他说刺梅是梅花的一种吗?花工说不是,他说刺梅又叫虎刺梅,铁海棠,跟梅花是两回事,但可能是长得有点像梅花吧。
     
       当天晚上,蒲刃给小郭打了一个电话,要工作室墙上的乳房组案例的资料。小郭说全部吗?蒲刃说全部,所有形状的都要。小郭说这些资料都在医务处存档,据说还是加密的,她要托托朋友才能拿到,所以没那么快。
     
       蒲刃谢过小郭,但他知道自己只是为了那支黑色的刺青梅花而为。
     
       他直觉冯渊雷案跟一个神秘的女人有关。
     
       大约过了一个多星期,蒲刃以为小郭早已把他的事忘了,现在的人和事虚虚实实,忘了也属正常。结果他接到了小郭的电话。第二天,他去了工作室,小郭把他需要的资料封在一个牛皮纸的大信封里,交给了他。
     
       蒲刃笑道,我还以为你把我的事忘了呢。小郭没表情道,忘谁的也不会忘你的。蒲刃没有说话,眼神却是那为什么?小郭认真道,乔乔姐说你是一个天才,我在网上查了,你果然是一个天才,我在天才面前是很没有自我的。说完这话,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蒲刃拿出从网上打印出来的贺武平的照片请小郭辨认,小郭肯定地说这个人到工作室来过,因为这个人坚持晚上来,而且是下班之后,所以那天冯大夫请小郭加班,这种事并不出奇,高端客户的第一要求都是隐秘,像明星,官员,知名人士,他们愿意出高价,就是不想碰到任何人。
     
       蒲刃问道,他来的目的是干什么呢?小郭道,他是祛眼袋,打除皱针,我觉得这个人挺帅的,但有点自恋,他的眼袋也并不明显,但他自己觉得挺困扰。蒲刃道,是冯大夫给他做的手术吗?小郭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本来他是坚持要做的,也非常信任冯大夫,因为冯大夫的特点是快刀手,不露痕迹,做了之后看不出来,非常自然。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手术取消了,人也再没到工作室来过。
     
       这个刺青女的名字叫梅金,由于资料是复印的,所以照片仅是一个黑影,完全模糊不清。她做隆胸术的时候是21岁,迄今己有15年之久。手术的确是冯渊雷做的,那时他还是公立医院整形科的大夫,估计是丽慈整形的前身。
     
       资料当然宝贵,但是信息量少之又少。
     
       蒲刃找到一位律师朋友,请他介绍一个靠谱的私家侦探。朋友说找小柯吧,小柯绝对靠谱,但就一个字,贵。两个字,很贵。蒲刃说怎么靠谱法?朋友说,他总能提供你想要的东西,有人评价他跟客户的关系有点像夫妻,说不出来的一种默契。
     
       蒲刃说道,那我怎么跟他见面?朋友说小柯从来不见任何客户,也不暴露工作地点,只靠手机、账号和蓝色信封的特快专递联络,据说他手下有一个挺专业的团队。蒲刃说,那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朋友说,自保呗,有私家侦探涉嫌非法得到商业机密判刑一年六个月,干哪一行不都得防身有术嘛,还有就是万一大婆二奶找的都是小柯,那不是太纠结了?人若是没有是非感和倾向性,单纯到一盘生意,谁也没有钱的面子大。
     
       小柯也是假名吧。蒲刃问道。朋友回道,当然是假的,现在还有什么东西是真的?哪天你看见我的讣告,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安慰安慰我。
     
       蒲刃给小柯打电话,小柯的声音显得有些遥远,一问,果然他在哈尔滨出差,他叫蒲刃3天以后再打给他。小柯讲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完全听不出他是哪里人?高矮胖瘦?脾气秉性?像是一个影子。律师朋友早已打过预防针,这年头,为了达到目的,疑人也要用。
     
       还好,小柯的声音里透着一份从容,这便成为蒲刃决定跟他发生关联的唯一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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