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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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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异想天开了,我又不是神探。他暗自对在天有灵的冯渊雷坦言,目前的状况是既没有思路,也没有方向,而你几乎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线索,或许等待灵光一现是唯一的办法。
     
       而且这段时间蒲刃的确很忙,他要上课,还要给学生看论文,同时飞往新加坡开学术会议。加上手机铃声一响,只要是老人院打来的,他就一个激灵准备百米冲刺。这样忙忙碌碌的,时间流水一般,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一天下午,蒲刃有点累了,他提前回到家中,想靠一会儿养养神。阿蓉正在打扫卫生,见他回来也没有吭气,以前不是这样,总会笑嘻嘻地打招呼,还忙不迭地给他拿拖鞋。毕竟他还是个不错的米饭班主,但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阿蓉的情绪明显低落。
     
       蒲刃没有在意,月有阴阳圆缺,活着的人都值得同情。
     
       他嘱咐阿蓉给他下一碗面条,阿蓉头都没抬地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在她切黄瓜的时候,蒲刃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
     
       他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阿蓉说没怎么。蒲刃有些不耐烦,叫你说你就说嘛。他也没法养神了,单手撑在腰间。阿蓉指了指阳台,没好气道,你看你们城里的树都可以打吊瓶,当初我们家老大3岁时发烧得肺炎,没钱打吊瓶就这么死了。
     
       又说,我还给医生跪下了,也不给打,还是,她说不下去了,只好低下头去接着切黄瓜。
     
       蒲刃家的阳台上的确养了一些粗生植物,其中一棵盆栽的榕树,几年都长得枝繁叶茂,圆形的绿叶厚实的像一枚枚铜钱,重重叠叠,浓翠欲滴,所以又称发财树。但最近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好好的榕树突然就病了,枝干抽搐,遍地枯叶,一付无精打采的样子。
     
       以至于蒲刃心想,冯渊雷真是阴魂不散,每时每刻都生出一些怪事来提醒我替他报仇雪恨。他其实也不是不当回事,真有点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意思。
     
       只是有一种等待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他找来小区的花工,花工是最有经验的,他看了看榕树说道,活不成了,换棵凤尾葵吧。蒲刃急道,怎么说活不成就活不成了?原先一直好好的。花工笑道,谁不是好好的,就死了,死了也正常啊,再说家里养榕树也没有什么好,容树不容人嘛。
     
       蒲刃心想,这棵树陪伴我多年,虽不算亲密爱人,也如同糟糠老妻。这种感情岂是能跟常人说得清的?所以他直截了当道,我就是要救它,你就说救的办法吧。花工回道,救它可比买新的贵,而且也不包活,也许救来救去还是个死。蒲刃烦道,我没问你多少钱,你就说怎么救,花钱是我的事。
     
       于是花工一通剪枝,修理,浇药水,打营养针。打营养针就是植物吊瓶,结果勾起阿蓉埋藏心底的伤心事。
     
       不知是什么时候,阿蓉已经离开。由于无法安慰阿蓉,蒲刃只得站在阳台发呆,默默注视病中的榕树,只见营养水点点滴滴进入榕树体内,似乎也是仅为自己心安。
     
       直到天色渐晚,他才回到餐桌前,只见一碗泡好的方便面孤零零地放在桌上,另有一碟黄瓜,如此而已。方便面耶,简直就跟植入广告一样不真实,这还需要阿蓉做吗?她做的炸酱面本是一流,黄瓜丝,掐头去尾的豆芽丝,金黄色的鸡蛋皮丝,配上肉丁黄酱,拌起来真是既朴素又美味。现在算什么?根本是减肥餐啊。摆明是阿蓉痛恨所有的城里人,但只能报复在他头上。
     
       蒲刃一时火起,加上身心疲惫,回家不仅没有休息,还吃了一肚子的闲气,真恨不得立刻炒掉阿蓉,难道他还要看她的脸色不成?不过转念一想,罢,罢,跟草根阶层有什么好计较的,本质就是水火不容。估计在阿蓉和花工的眼里,他也就是一副欠扁的样子,活该受罚。
     
       泡面的味道当然不怎么样,但是蒲刃正襟危坐,故意吃得津津有味而不是气势汹汹。也就在这一时刻,灵感不讲自来,他突然意识到,原来隐藏在深处的陈年旧事,对待常人也有足够的杀伤力。
     
       蒲刃当即放下筷子,电话都没打一个,就直接去了学校的员工宿舍区,径自找到法学院的宫教授家。宫教授一家人正在热热闹闹的吃晚餐,餐桌上看着挺丰盛,围着老老小小一大圈人,总之跟蒲刃家的一个人对着一碗泡面形成鲜明的对照。见到蒲刃,宫教授一点都不吃惊,只是温和地笑道,真是稀客呀,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宫西漓教授的个子不高,满头白发剃成板寸,戴一付硕大的黑框眼镜如同潜水镜,两颗灵活的黑眼球在镜片后面闪闪发光。这个腰杆笔直,精力充沛的小老头不仅研究犯罪心理学,还是一位行为分析学家。
     
       宫师母叫蒲刃喝一碗排骨汤,宫教授先就摆手道,他是一个在所有事情上都与众不同的人,你叫他喝汤?这太滑稽了。
     
       此番话把蒲刃说得一脸尴尬又进退两难,宫教授这时候已经站起,一边擦嘴一边说道,我已经吃完了,到我的书房去吧。两个人在书房坐定,蒲刃说他突然有一些行为分析方面的问题需要请教。宫教授道,这不是天文物理,还是要具体一点。蒲刃想了想道,这么说吧,假如两个看上去毫不相干的人之间发生了命案,通常会是什么原因?
     
       宫教授讲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当然是滔滔不绝,他也并不奇怪蒲刃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学校里的人都知道蒲刃兴趣广泛,他喜欢中医,定时会去国医馆坐诊;他还会去旁听学校的王牌课《经济学导论》,课后经济学教授问他听明白没有?他说无非三个原理加三种方法,然后万变不离其宗。经济学教授问他哪两个三?蒲刃说,利益最大化,供求,等价交换三个原理,三种方法是成本收益分析法和均衡分析法加上帕累托标准。经济学教授若有所思,说我还没想过要这么总结呢;关于冰川消融之后的学术讲座,据说听众加上蒲刃在内才7个人;有一次在校领导的办公室开会,他觉得无聊,竟然把保险柜的密码给兑出来了,只听啪的一声响,大家全傻了。
     
       而他却是一脸招牌的无辜表情。
     
       在许许多多的陌生词汇和学术观点之中,蒲刃的大脑像计算机一样开始排列,分析,理清,相消,尽管宫教授陈述出来的原因林林总总,但他感到自己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晰,最接近的答案只有两个字:复仇。
     
       其实这也是他最初的想法,也许觉得过于简单和从众便让它一闪而过。并且这两个人都不是会轻易结怨的人啊,像雇员与雇主,穷与富,共同利益的分配不公等等的可能性,都和他们扯不上关系。唯一的重点是真正的恩怨或许隐藏在表相深处,他必须走进他们内心的神秘花园。
     
       蒲刃和宫教授谈了整整一晚上,两个人都十分尽兴,尤其是蒲刃,有一点豁然开朗的感觉。
     
       至少他要先了解死者过往的全部工作与生活。
     
       虽然他貌似跟冯渊雷的关系源远流长,但仔细想来,他们分手之后他便对他一无所知,基本上是熟悉的陌生人。蒲刃决定重新认识这位老友,对于他的事无巨细展开地毯式过滤。
     
       接下来的问题是他怎么跟乔乔说?因为假如没有乔乔的帮助他几乎寸步难行。但若对他们的一切突然饶有兴趣,还有比这更奇怪的事情吗?
     
       乔乔肯定需要一个说得通的理由,但什么才是令她信服的理由?她是冰雪聪明的女人,如果撒谎,还不如什么都不说。蒲刃想了几日,也没有想出什么像样的说法。
     
       星期天的上午十点多钟,蒲刃独自一人来到了丽慈整形医疗美容中心,诊疗大楼十分气派,俨然一座不事张扬的五星级酒店,玻璃门的内外都是大理石的地面,擦拭的一尘不染,光可鉴人。正面是一块深灰色的水墙,流水连绵,始终冲刷着四个银质宋体:丽慈整形。
     
       正如蒲刃估计的那样,接待厅里门庭若市,当然是女多男少,声浪和喧嚣沸沸扬扬,这样就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蒲刃,于是他便悠悠自得地四处观望。
     
       看来冯渊雷已经成为这里的无形资产,或者说他的影响力还在被消费中。
     
       令蒲刃感到意外的是,以冯渊雷为首的云之队的招牌广告并没有被及时换掉,照样气势磅礴地迎面而来,他还是双手抱臂傲视群雄的领军人物。而且在一侧墙壁上的专家风云榜里,冯渊雷也还是占据显要的位置,上面的头衔多到不胜枚举。甚至大幅的美女照上还有他的一段黑体字的语录:通过科学的手段追求美,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美丽慈悲是人生的至高境界,相信丽慈,相信自我,展现你的无限精彩。
     
       根据门口的示意图,蒲刃找到了设在三楼的冯渊雷工作室,当然,房门是紧闭的,他试了试门把手,打不开。
     
       他有点不死心,但已用余光看见有人走过来了,工作室顶在走廊一侧,蒲刃无路可走,只好迎着来人而去。这是一个无龄熟女,她一身黑衣,头发松松地挽在后面,几绺发丝随意飘落,凛冽之中透出几分柔美。她素颜,戴着一副遮去半个脸的墨镜。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蒲刃闻到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
     
       蒲刃并未多想,便匆匆离去。
     
       两周以后,蒲刃的榕树还是死了。
     
       那天清早,他便发现阳台上的榕树俯倒在地,大约有一半的枯根从泥土中翻起,但榕树还是拦腰断掉了,树身里黑洞洞的,不知被什么虫害蛀空,只剩一个貌似坚挺的躯壳。花工说得没错,它一早就是没救的了。
     
       就像人的生命一样,无论外表多么华美,里面无一例外,都是千疮百孔的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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