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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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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彬彬有礼的侍者把他俩引入和室。和室又被称为榻榻米屋,是日式建筑的一大特色。一块块用蔺草编成的榻榻米用布条连接起来,固定在地板上。梁尚博赤脚走在上面,感到平而不滑,脚底生凉。和室中间摆着张浅黄色的四方小桌,桌上搁着一套精致的茶具。这些,同日式房间里特有的可左右拉动的格子门,绘出了一道独特景观,把一幅颇具魅力的民族风俗画卷展现在世人面前。
     
       “尚博老弟,环境还可以吧?”沙南鑫问。
     
       “不错,”梁尚博点点头,“幽雅安静,很有异国情调。”
     
       “这里的刺身很新鲜,连我家那个不怎么吃生鱼片的老太婆也非常喜欢。”沙南鑫介绍道,“鳗鱼卷、北极贝,还有炸软壳蟹都蛮可口的,用料地道正宗,好多品种在沐州其他日本餐馆是没有的。”
     
       梁尚博用食指顶了顶眼镜,说:“随意些吧,反正就咱兄弟俩。”
     
       “还请了位美女。”沙南鑫微微一笑。他年近六旬,身材瘦小,穿了件宽大的黑底碎花香云纱短袖衬衫,右腕套着一串紫檀木佛珠。他是山溪县清泉乡沙家堡人,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回乡知青。尽管当时表现不俗,因家庭成分不好,加上有海外关系,最终连个生产队的小干部也没当上。改革开放初期他离开家乡前往深圳闯荡,成为小有积蓄的建筑包工头。九十年代中期,其远在台湾未曾谋面的伯父沙子豪看好大陆发展前景,携长子沙南威回乡探亲,在沐州创办双英实业投资有限公司,沙南威任董事长,沙南鑫任副董事长兼总经理。从此,这家台资公司在良好的政策环境中走上了一条跨越式发展道路,沙南鑫也当上了市人大代表和企业家协会副会长。
     
       正聊着,外面响起银铃般的话音:“请问双英实业的沙董在哪个包厢?”
     
       “来了。”沙南鑫冲梁尚博一笑。
     
       身着和服的侍者跪着把格子门轻轻拉开。
     
       闪入眼帘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三十出头,手拎一款颇具夸张效果的金属链橙色大包,穿一件印有黑色字母图案的长T恤衫,搭配浅蓝色的印花热裤和镂空平跟凉鞋,给人一种时尚却又随意的印象。
     
       沙南鑫起身迎去:“小园,你可来了。介绍一下,九州都市报沐州记者站梁站长。”
     
       梁尚博眼睛发亮,不由也站了起来,笑望着她:“你好。”她的头发显然染过,呈栗红色,微鬈凌乱的发丝无拘无束地搭在肩上。耳下两枚金属大圈圈耳环轻轻晃动,不时闪出一缕璀璨的光芒。
     
       她冲他点点头,嘴角微微翘起,笑意中带点孩子般的俏皮,流露出南方女子特有的灵气,让人感到亲切又有一点距离。
     
       沙南鑫问:“怎样老弟,名副其实的大美女吧?”
     
       梁尚博心生好感:“不知如何称呼?”
     
       沙南鑫说:“地税局沙科长。”
     
       沙小园睨了他一眼,纠正道:“沙小园,普通的税管员。沙叔,你们男人为什么把官位看得老重?当了官人品就能上去?”
     
       “那是,”梁尚博赞同道,“人品跟职务并不成正比。”
     
       “这话我爱听。”沙小园笑着瞧了他一眼,盘腿坐下。
     
       沙南鑫吩咐侍者斟茶,说:“小园,处久了你就知道,我这位老弟可是个一等一的大好人。”
     
       梁尚博有些不好意思:“沙大哥!”
     
       说起他俩的交情有些年头。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在深圳奋力打拼小有成就的沙南鑫陷入困境:他所承包的建筑工程尽管已交付使用,却迟迟拿不到工程款,公司面临着资金链断裂的危险。债主恶毒的言语,民工冒火的双眼,政府部门办事人员冰冷的面孔,走马灯似的在他面前不停地转动。沙南鑫疲于奔命,欲哭无泪。一个偶然的机缘使他认识了梁尚博。梁尚博刚从省师范大学毕业,只身来到深圳一家报社打工。梁尚博仗义执言,将沙南鑫的遭遇写成长篇通讯,呼吁社会给那些被称为盲流的农民工多一点温暖,多一点关爱。梁尚博言辞尖锐、立论深刻的文章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一时舆论哗然。在上级领导部门的干预下,沙南鑫终于拿到了工程款。沙南鑫以自己的人生阅历深知新闻舆论在中国社会的重要性,因而对意气风发的梁尚博一直礼遇有加。梁尚博是性情中人,也视沙南鑫为兄长。
     
       三人边品茶边聊天。腾腾雾气打湿了梁尚博的眼镜,他取下,用纸巾轻轻揩拭。
     
       沙小园盯着梁尚博,突然说:“下了眼镜你像一个人。”
     
       梁尚博抬起脸:“像谁?”
     
       “香港影星古天乐。”
     
       “我?”梁尚博有些意外,“像古天乐?”
     
       “不过,”沙小园一本正经地,“你比他白。”
     
       梁尚博和沙南鑫相互对视,哈哈大笑。
     
       沙南鑫说:“小园啊小园,你真有意思。”
     
       “事实求是嘛。”沙小园转了话题,“沙叔,这些日子忙什么,我来公司看了两次账也没瞧见你的影子。”
     
       “飞了一趟台湾。”沙南鑫褪下腕上的佛珠串,下意识一颗颗地捻动,“如今年纪大了,不敢像以前那样玩命,杂七杂八的事都交给下面的人打理呢。”
     
       “明智之举。”沙小园说,“到了这个年纪是该享享清福,别舍不得那几个钱。做做保健,打打高尔夫球,对你们这些有钱人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我没那些高雅的爱好,”沙南鑫打了个呵欠,掏出烟递给梁尚博一支,自己也点燃一根,“晚上没事的话,也就看看电视。”
     
       “倒胃口。”沙小园说,“如今的电视剧胡编乱造,没品位。”
     
       沙南鑫吐着烟圈,说:“我也就看看那些古装戏,像《天仙配》、《新白娘子传奇》什么的。”
     
       “那些古老的爱情片,”沙小园撇撇嘴,“千篇一律,总是女追男,而且追得那么的不计后果。”
     
       梁尚博赞同道:“可不是,七仙女、白素贞,还有那些未搬上银幕的田螺姑娘、河蚌姑娘,为什么宁可放弃天庭优裕的生活,宁可不要千年的修行,宁可吃遍人间万般苦,也要为穷困潦倒的书生或农夫浆衣做饭生儿育女,甚至不惜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这个课题值得专家们好好研究。”
     
       沙小园说:“其实问题不在女人这边,因为这些美丽的谎言是你们男人杜撰出来的。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清楚,封建社会讲的是男女授受不亲,讲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某些女子会因偶然的一次‘事故’,譬如被陌生男子无意中瞟了一眼那裸露的香臂,便羞愤难当寻死觅活,以求保全自己‘清白’的名声。在这种社会背景和文化背景下,女子怎么可能如此大胆如此放肆地追求自己的爱情呢?《西厢记》里的崔莺莺,《红楼梦》里的林妹妹,心里是爱张生爱宝哥哥的,可在他人面前硬要装出一副不爱的样子。这就是那个时代的女人,矫情而又可怜的女人。”
     
       梁尚博点点头:“有道理。不过,祝英台怎么解释?”
     
       沙小园拈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说:“就算祝英台真有其人其事,也只能成为千秋个案。男人们心如明镜,对当时的社会现状是一清二楚的。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去撼动这种社会制度,根本没有勇气去挑战封建礼教,所以,只好以神话故事民间传说的方式,借一个个美丽善良的仙子或精灵来滋润干涸的心田,慰藉空虚的灵魂,成全自己那如诗如梦的爱情和婚姻。这方面,可怜的女人跟卑微的男人心有灵犀,审美趣味达到了高度一致。”
     
       梁尚博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想不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原来是一位颇有才华颇有见识的女人。
     
       沙南鑫插话道:“还是小园看得透彻。这些个电视剧,充其量不过是晚饭后的一杯清茶,把它作为一种价值取向来教化人,女人不会买账,男人再怎么想入非非,也是白日作梦,一厢情愿。”
     
       沙小园说:“爱情还是有的。”
     
       沙南鑫摆摆手:“我记得有个外国人说过,爱情就像鬼魂,人人都说起它,就是没见过。”
     
       沙小园皱起眉:“沙叔,你们商人把钱看得比天大,心黑,当然不懂爱情。”
     
       梁尚博暗自惊叹她的直率,忙打圆场:“其实爱情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人的阅历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对爱情也就有着不同的感受和理解罢了。”
     
       沙南鑫淡然一笑,从从容容地抽着烟。毛泽东说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请她吃饭,是因为有求于她,自然不会计较她的一两句话。
     
       梁尚博岔开话题:“看得出,小园对中国的文学和历史颇有心得。”
     
       沙小园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沙南鑫道:“小园是位才女,还拿过博文大赛的二等奖呢。”
     
       “哦,”梁尚博颇感兴趣,“你的博名是?”
     
       “英子。”沙小园自得地答道。
     
       “英子?”梁尚博正了正眼镜,惊异地,“你就是英子?”
     
       “听说过?”沙小园仄过脸,嘴角挂出一丝笑意。
     
       “岂止听过,”梁尚博感慨地,“这个世界真小。”
     
       沙小园疑惑地:“此话怎讲,难道你我认识?”
     
       梁尚博笑看着她:“在网上可没少赞美你哟。”
     
       沙小园心里一动:“咱俩在网上聊过?”
     
       梁尚博以为她指的是博客,便沾沾自喜地点点头:“怎样,算朋友吧?”
     
       沙小园柳眉高挑:“梁山伯就是你?”
     
       “没错,我就是梁尚博。”
     
       “怎么会是你。”沙小园又惊又喜,“太巧了,真是太巧了!”梁山伯曾说他是无冕之王,无冕之王不就是记者吗?想起网聊时相互间说的那些情话,她不由脸红了。
     
       透过柔和的灯光,她偷偷瞟了他一眼,他也笑眯眯地瞧着她。
     
       沙南鑫有些坐不住了,瞧着二人暧昧的表情,脸色渐渐转阴。他曾交待林杉在网聊时尽快把沙小园拿下,没料到今天居然办了件糊涂事。他的眉头不由越皱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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