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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情义千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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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云珠并没有离开京城,而是用晁承志给她的钱,开了这家小面馆,虽然赚钱不多,但也能勉强维持生活。
     
       半个月前,晁承志又饥又饿地倒在她的店门口。万云珠认出了晁承志,也知道他被赶出晁家,妻子投井自杀。她把晁承志拖入店中,给了他一碗刀削面,救活了他。她只想报答他曾经的救命之恩。
     
       晁承志吃过面,精神好了,也认出了万云珠。他伸出手:“给我二十块钱。”万云珠知道他毒瘾要发了,默默地给了他二十块。从此以后,晁承志饿了就到万云珠的店里吃面,毒瘾犯了就向她要钱,他以前都是吸五十的,现在没钱了,只能吸二十的。晁承志摇摇晃晃走了之后,万云珠捏着手里的一把毛票,悲从心起,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姑娘,你哭什么?”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走了进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万云珠慌忙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说:“客人吃面吗?”那个男人不紧不慢地说:“我不是来吃面的。”
     
       万云珠仔细一看,感觉这个男人在哪里见过面,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位大哥……我们见过?”
     
       “我叫常家聚!”常家聚回答说。
     
       “原来是常大哥!”万云珠想起来了,她家开胭脂作坊的时候,见过常家聚一面。
     
       “你不应该给他钱!”常家聚淡淡地说。
     
       “我知道他拿钱是去吸鸦片,但是他曾经救过我一命,我只想报答他!”万云珠无可奈何,苦笑了一下说,“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常家聚摇了摇头说:“你给他钱,不是报答他,而是害他!”
     
       万云珠咬着嘴唇,低声道:“我不想害他,我希望他成为一个正常人,正常地生活!”
     
       常家聚道:“我也这么想,如果你能帮助我,我能让他戒掉毒瘾!”万云珠惊喜地道:“我怎么帮你?”
     
       常家聚冷静地道:“你把店关半个月,一切听我的。半个月之后,他就能把烟瘾戒掉了。”
     
       吴二的烟馆外,晁承志正欲敲门,被一只大手拽住,拖了就走。晁承志无力挣扎,但是他看清楚了,拖他走的是常家聚。
     
       “放开我!”晁承志大叫。
     
       常家聚没有松手,一直把他拖到刘玉芬的坟墓前,喝道:“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你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还害死了玉芬,你良心过意得去吗?”
     
       晁承志跪在刘玉芬的坟墓前,放声大哭:“玉芬,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是畜生。”
     
       常家聚冷冷地看着他。
     
       晁承志忽然跪爬到常家聚脚下,哀求他:“家聚,我受不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你给我一刀,杀了我吧!”
     
       常家聚冷笑道:“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晁承志痛不欲生地说:“你想怎么样?”常家聚道:“我想戒掉你的毒瘾!”
     
       晁承志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也想戒呀,可是戒不掉的!”
     
       常家聚冷冷地道:“你连死都不怕了,难道你还怕戒烟?你只要听我的话,你能戒掉毒品的。”
     
       晁承志如抓住一根救命稻稻草,大叫:“我听你的话,我戒!”
     
       常家聚把晁承志拖回万云珠的面馆,把他双手、双脚牢牢捆绑在万云珠的床上。口中勒着一个布条,让他毒瘾发作的时候喊不出来,也无法咬自己的舌头。
     
       当天夜里,常家聚和万云珠守在床边。晁承志毒瘾发作之后,拼命挣扎,痛不欲生。万云珠担心他忍受不了,多次偷看常家聚。常家聚面无表情地说:“你如果想他死,就放开他,给他钱,让他继续吸。如果你要他活,必须听我的!”
     
       万云珠咬着唇,点了点头。五天过后,常家聚带来了中药,这是他母亲花红蓝开的药方,常家聚到药店抓的药。万云珠煎药服侍晁承志,在他毒瘾发作之前,就把晁承志捆绑起来,毒瘾发作之后,就解开他,喂他吃药。晁承志自己也有心戒毒,如此坚持了半个月,果然戒掉了毒瘾。
     
       又休养了半个月,晁承志恢复了健康……
     
       王记胭脂坊。水粉制作室,王家栋神色凝重,王胭脂站在他的身边,目光落在面前的一个遮盖着的水粉沉淀池里,他们在等待奇迹发生。他们按照京西胭脂铺的配方制作水粉,结果还没有出来。王胭脂眉飞色舞道:“父亲,我按照京西胭脂铺配方提取色素,效果理想。”王家栋说:“不是还有火焰果这种原料没加进去吗?没加火焰果的效果已经达到了理想的程度,加入之后又将如何呢?”
     
       王胭脂有点沮丧,道:“我给多家供应商下了单,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火焰果,会不会京西胭脂铺故弄玄虚,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王家栋摇了摇头说:“我的儿,京西胭脂铺一定有火焰果这个东西,或许是一种少见的东西,他们叫了一个特殊的名字。所以,我们的供货商不知道火焰果为何物。”
     
       王胭脂一呆,说:“找不到火焰果,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王家栋意味深长地道:“我的儿,我和你爷爷等了几十年,才等到了京西胭脂铺的配方。你这么年轻就知道了火焰果这个消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到这个东西了!我的儿,凡事要有耐心,功夫不负有心人呀!”
     
       王胭脂点了点头说:“父亲,我会认真找火焰果的,先看看水粉的效果如何。”
     
       王家栋揭开遮盖着的水粉池盖子,眼前顿时一亮:水粉池底下,一层薄薄的白泥,晶莹剔透,芬芳扑鼻。
     
       王胭脂啊的一声惊叫。
     
       王家栋用小铲子铲了一点起来,放在工作台上。两个人凑在一起,仔细观看。良久,王家栋一声长叹,黯然神伤道:“我的儿!爹以前不服气!现在看来,京西胭脂铺的东西是比王记胭脂坊的强啊!”
     
       王胭脂安慰父亲道:“父亲,我们已经得到京西胭脂铺的配方了,做出了好的水粉,你应该高兴才对呀!”
     
       王家栋老泪纵横,双手掩面,他心中的痛苦,女儿是无法体会到的。王胭脂默默地站在父亲身边。
     
       又过了一阵,王家栋擦干净了泪水,笑了笑说:“我的儿,爹是悲喜交集啊!”
     
       王胭脂见父亲一笑,也高兴起来:“父亲,我们是不是要大规模生产了?”王家栋心花怒放:“大规模生产,王记胭脂坊超越京西胭脂铺的时候终于来了。”
     
       下午,王记胭脂坊店铺门口,一个客人风尘仆仆地走来。
     
       王胭脂正在柜台里,无意之中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个客人。顿时喜形于色,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秀发,款款扭动着细腰,迎出门口:“哎哟!蔡二叔,什么风把您从广州吹到北平了呀!”
     
       蔡二叔本名蔡二福。五十多岁,斗大一个圆脑袋,鼻子眼睛挤在一起,笑嘻嘻的。他的肩膀上挎着一个褡裢,穿着长袍马褂、布鞋。
     
       蔡二福是广州人,有一个哥哥叫蔡大福,兄弟俩合伙开了一个南洋兄弟贸易行,经营百货。他把中国的百货卖到印尼、新加坡一带,再把印尼的橡胶、胡椒等贩回中国。他们兼营着王记胭脂坊的胭脂,已经几十年,和王家栋父女交情深厚。
     
       王胭脂不喊蔡二福掌柜或者老板,喊叔叔更是亲切。蔡二福嘻嘻一笑:“胭脂,大哥在不在?”
     
       王胭脂接过蔡二福肩膀上的褡裢,把他请到茶几边坐下:“二叔,我父亲在家呢,我先给您泡茶。”
     
       蔡二福刚刚坐定,王家栋就从前院到了店铺内,远远就兴奋地喊:“二福老弟,哥哥想你了!”蔡二福忙又站起来,两个人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王胭脂端上茶来,王家栋吩咐道:“胭脂,给二叔收拾一个房间,让你二妈晚上多准备点菜,我要和你二叔好好喝几杯!”
     
       蔡二福和王家栋是几十年的老关系了,彼此以兄弟相称。两个人喝着茶,也就谈起了生意。
     
       蔡二福笑嘻嘻地道:“王大哥,这次到京城来,第一是看望老哥你,第二是要谈笔生意。”
     
       王家栋还以为他要到别的商家去谈生意呢,便说:“二福兄弟,你们想做什么呢?只要老哥了解的,一定帮忙!”
     
       蔡二福大笑道:“恭喜老哥呀!”王家栋反倒一怔,问:“喜从何来?”
     
       蔡二福哈哈大笑道:“老哥,我们在新加坡的一个客户,对王记胭脂坊的胭脂水粉赞不绝口。这不他们下了个大单,我就日夜兼程地赶到了京城。”
     
       王胭脂在旁边听了,大喜:“好事呀!双赢的局面!”王家栋忙一抱拳:“哎呀!当哥的要好好感谢兄弟呀!”蔡二福道:“同喜同喜,有钱大家赚嘛!”
     
       蔡家南洋兄弟贸易行,从王记胭脂坊批发胭脂水粉,再卖到新加坡,从中赚个差价。
     
       王家栋忙问道:“兄弟,这次要多少货?”蔡二福伸出一个巴掌,摇晃了一下说:“五十万。”
     
       王家栋心中一跳,说:“中。”这可是王记胭脂坊几十年来单笔最大的一个订单。
     
       蔡二福用着茶,正色道:“老哥,有没有难度?”王家栋想了想说:“大概多久需要?”
     
       蔡二福道:“两个月内。”王家栋信心满怀地回答:“没问题!”
     
       蔡二福继续道:“老哥,我们兄弟归兄弟,生意归生意,货量大,但你们质量上不能差。”
     
       王家栋也正色道:“这个你放心,就为了王记胭脂坊这块招牌,我们也不会砸了自己的脚。”
     
       蔡二福赞道:“老哥是个明白人,咱们签订合同,一言为定了!”双方愉快地签订了合同。
     
       当天夜里,王家栋认真地对王胭脂道:“我的儿,这次我们的胭脂能卖到南洋去,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质量一定要好。只要成名了,我们就有能力压倒京西胭脂铺。”
     
       王胭脂喜上眉梢:“父亲,您放心,我难道会砸自己家的招牌?”
     
       王家栋道:“立刻采购原料,动工。”
     
       王胭脂道:“父亲,我们按照新配方做吗?”王胭脂说的新配方就是他们得到的京西胭脂铺的配方。
     
       王家栋想了想,认真地道:“新配方!”新配方已经试验过,王家栋、王胭脂父女又是做胭脂水粉的高手,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王记胭脂坊一片忙碌。
     
       十几天之后的一个早晨,王家栋还在睡梦之中,被女儿一阵慌乱的叫声惊醒了。
     
       王家栋翻身而起。
     
       王胭脂在卧室外惊声尖叫:“父亲,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王家栋一颗心差点就蹦出来了:“我的儿,出什么事情了?”王胭脂道:“我们的胭脂水粉出了问题。”
     
       王家栋浑身一个哆嗦:“啥?”说着胡乱披了衣服出了门。王胭脂搀扶着父亲,跌跌撞撞到了后院胭脂水粉制作间。
     
       “胭红的色素不对,水粉沉淀出来后,质量比我们自己的要差好多,这批货全毁了。”王胭脂颤声道。签订了这么大一个单,王胭脂不敢大意,披挂上阵,大小事情,无微不至。忙碌了半个月,只等出货,可是关键的时刻,她发现产品的质量出了问题。
     
       这么重大的事情,只能告诉父亲。王家栋看了看提出的胭红,沉淀池中的水粉。浑身一哆嗦,脚下一软,一屁股就坐在地上,瞪着眼,张着嘴,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王胭脂蹲在父亲身边,不敢搀扶他,更不敢劝慰他。过了半晌,王家栋捶胸顿足,扯着自己的胡须、头发,号啕大哭:“天呢,姓晁的,你好毒啊!老子和你不共戴天。”又哭道:“打了一辈子雁,到头来反被雁啄瞎了眼睛。”
     
       他继续哭道:“王记胭脂坊的脸都被我丢尽了,王记胭脂坊的家业就要败在我手中了,我不活了,我怎么去见我的爹,我怎么有脸去见王家的列祖列宗。”
     
       还在哭:“天啦!这可怎么办才好呀。”
     
       最后哭累了,有气无力地叹息道:“啥叫人算不如天算?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呀!”
     
       王家栋是一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跌入了晁信义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京西胭脂铺的配方没假,如果真是假的,骗不过王家栋,毕竟,王家世代做的是这个生意。京西胭脂铺的配方是真的,但其中少了关键的几种原料。胭红色素,王家栋知道其中少了火焰果。王家栋也没想过做出和京西胭脂铺一样的东西,只想做出比王记胭脂坊好的东西。但是他忽略了一点,试验用的一点原料和大批生产效果是不一样的。
     
       这事还无法怪罪晁信义。王家如果不是用奸计偷晁家的配方,自然就不会蒙受这一损失。何况,晁信义做得并不狠绝,没有给假配方,只不过是真配方少了一种原料而已。
     
       晁信义这样做,等于给竞争对手一个提示:偷奸耍滑,一定要付出代价,越贪心,付出的代价越大。
     
       王家栋突然一下子醒了,自己不是早就说,不和晁信义斗了,不和京西胭脂铺斗了,怎么不知不觉间,又斗上了?而且,这么一斗,自己损失惨重。看来,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那一瞬间王家栋只觉得天旋地转,心跳加速。他还想强撑着身子,不料竟然撑不住,身体一软,坐到了地上。
     
       王胭脂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去扶父亲。然而,她的体型虽然偏大,但毕竟是女性,她根本抱不动父亲。她赶紧大喊:“来人啦,快来人啦。”
     
       几个工人闻讯赶来,王胭脂说:“快,你们抬着他,我去开车,去医院。”大家急急忙忙把王家栋送进医院。医生替他进行了一番检查,并没有发现大问题,希望他回家静养。可王家栋不肯,一定要住院。王胭脂觉得父亲今天的行动十分怪异,平常就算有个头痛脑热什么的,他也是不肯住院的,今天怎么要求住院呢?
     
       王胭脂伸手摸了摸父亲的额头,并不烧啊,是不是这件事对他打击太大,让他犯迷糊了?
     
       王胭脂说:“父亲,您也不必太伤心。这批货我们只是损失成本和半个月的时间。我们能不能找蔡二叔,和他商量一下,把合同再宽延半个月?”
     
       王家栋说:“长庚呢,他怎么没来?”话音刚落,王长庚冲了进来。他在外面写生,回到家听说父亲生病,住进了医院,他吓了一大跳,放下画夹立即赶了过来。“父亲,您怎么啦?感觉怎么样?”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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