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山西煤改的步伐加快
十天以后，孙县长告诉他：
煤矿升级的申请报告省里没有批复，没批复的不止他一个，所有试图在 煤改前 夕升级的私营煤矿都必须经过 严格审查，而在此关键时期，负责审查 的部门都小心翼翼。因为参与这次煤改的，还有纪委。在煤改中，纪委将对涌 现 出来 的 腐败 分子 展开 同步调查。这个对 于地方政府官员差不多就是一 个 紧箍咒：
谁敢替煤老板说话，就得小心被纪委盯上。党内的干部都怕双规。在此 情形下，地方官员都恨不得离煤老板远点，谁还敢出头露面？
各厅局头头脑脑的高干子弟们，也都在此风声鹤唳时期偃旗息鼓，不再 到处兜揽“生意”了。往常，他们可是活跃在煤老板中间的风云人物，你说要 办什么 事，只要肯出银子，他们就敢 办。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曾发出这样的豪 言壮语：在山西，没有我们办不成的事儿！
煤老板们也确实信赖他们，因为他们很讲信誉，说到做到。他们利用各 自老子 手中的权力，逍遥自在地互相 做着交换。曾几何时，他们就是煤老板 们重点下注的对象；如今，他们像是进入冬眠的青蛙，屏气凝声，缩头缩尾， 不敢乱动。
申报手续没批下来，就意味着王大力只能坐以待毙——等待被兼并或 者吊销 开采证件。按照煤改进程，满 打满算他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这么 短的时间，他就是将生产速度提高十倍，他的煤矿都无法全部挖完。
怎么办？王大力准备分三步走：
第一，加快生产，能多挖就多挖，追求利益的最大化；第二，如果进入谈 判阶段，他就利用手头上的所有关系，延缓谈判进程，为生产尽量腾出时间； 第三，到了不得不寻找“依靠”的时候，就利用北京的影响，找一个能实现最 大利益的“大树”。
按照这个思路，王大力逐步展开，有条不紊地实现着继续“掘金”的目 标。
他回到了郎当矿，亲自坐镇指挥生产。与此同时，他开始清理半拉子矿 的生产设备，将能用得上 的设备全都拉到郎当矿上来，不能用的等待兼并时 国家赔偿，考虑到半拉子 矿的煤质较差，王大力除了留下两个保卫人员看守 设备以外，其他的人都合 并到郎当矿来，壮大矿工队伍，以便争取在煤改之 前能把郎当村底下的优质煤挖光。
因为是越界开采，王大力不得不叮嘱王老蒯注意风声。尤其是炮工，放 炮时尽量集中在晚上，不 能惊动了郎当村的村民，更不能让外面的人听到。
王大力知道越界开采处罚的厉害。对于越界开采行为，《矿产资源法》及 其实 施细 则规 定 的行 政处罚办法 是：责令退回本矿区范围内 开采、赔偿损 失，没收越界开采的矿产 品和违法所得，可以并处罚款；拒不退回本矿区范 围内开采，造成矿产资源破坏的，吊销采矿许可证。
王大力也清楚越界越层和超能力开采是煤矿安全生产的最大隐患。因 为越界越层开采是采自己 划定煤炭资源范围以外的煤炭，地质资料不详，盲 目性比较大。不正规的生 产系统，加上小煤窑安全装备简陋，事故发生率高 是必然现象。
从煤老板的心理角度分析，越界开采必然是盲目快速地生产，目的是追 求产量和利益的最大化， 在冒险的同时，随时随地都面临执法管理部门的查 处和责令退出越界区的可 能。所以，煤老板往往千方百计地制造假图纸，临 时密闭巷道等手段和执法 人员捉迷藏，蒙混过关，干一天算一天。这种盲目 地蛮干，是导致越界开采事故高发率的根本原因。
尽管如此，王大力仍然不惮于冒险，他不害怕出问题，就算出了问题，在郎 当村有孙二愣给他撑着；在县 里有孙县长给他说话；在北京他还有一个首 长秘书。更为重要的是，眼看煤改的大限就要来临，此时不冒险何时再冒险？
恰在此时，王大力又接到了北京打来的电话，王秘书说中央领导刚刚放 出 狠话，支持这次山西彻底改革 ，今后凡是试图阻挠改革者，不管他人是在 北京，还是在山西，一律交给纪委严查！
有了这道谕令，山西煤改的步伐必然加快。王秘书叮嘱王大力，赶紧加 快生产，同时主动出击，寻找“大树”乘凉。
王大力谨遵王秘书的教导，催促工人加紧挖煤。为此，他拿出了杀手锏： 凡是愿意加班者，加班的酬金加倍。
工人们为了多挣钱，没有一个不拼命干活的。
让王大力惊喜的是，他的这个薪酬翻倍的决定竟然吸引来不少邻矿的 工 人，他们也愿意到他的煤矿来 加班。王大力一开始不愿意让他们进来，他 怕 这些工人不好控制，泄露了越 界开采的秘密。但后来考虑到多生产，他就 不 管那么多了。每人让他们填写 了一份保守秘密的承诺书，把他们都放到了 井下。
这其中还有两个过来找工的乡村代课教师。王大力看他们细皮嫩肉的， 不 像能挖煤的样子。但他们苦苦 哀求，说乡里不断降低他们这样的临时代课 教 师的工资，没有了出路，听说 这里煤矿工人的工资高，他们愿意到这里干 活。
王大力问他们为何不好好教书，要来做这份体力活。
一个小伙子就给他说了一个顺口溜：
教师育人终日疲惫，学生告状回回都对，工资不高还要交税。从早到晚 比牛还累，一日三餐时间不对。一时一刻不敢离位，下班不休还要开会。迎接 检查让人崩溃，天天学习不懂社会。晋升职称回回被退，抛家舍业愧对长辈， 囊中羞涩见人惭愧。
王大力听了，有些哭笑不得，就安排他俩做了出力最少的开运煤车的工 作。
王大力心里说，如果能在煤改以后挣更多的钱，他就把这些钱拿出来捐建几所希望小学。
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就在大家积极性都很高涨的时候，郎当矿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一个深 受王老蒯看重的保安突然提出请辞，说家里老人出了事，想回家看看。
王老蒯把这个事给王大力一说，王大力有些惊讶，问他：
这个人是不是知道矿上的好多事？
王老蒯点点头：
嗯，最近几件大事他都参与了。
王大力有些犹豫：
你那他还打算回来吗？
王老蒯摇摇头，他说安顿好老人就留在老家了，出来这么多年，有些累 了，想回家享享清福。
王大力自言自语：
这个时候走..有些奇怪。
王老蒯点点头：
我觉得也是，但是他提出来，我们找什么理由拒绝呢？
王大力想了想，说随他去吧，我想他不会做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来，上次矿难的事已经压下去了，不会再有意外情况。
王老蒯说好，我这就放他走。
王大力突然又叫住他：
你告诉会计室，多给他发两个月工资，安抚一下，这小子也算是为矿上 出过力的人。
王老蒯说好吧。
保安拿到钱当天就离开了郎当矿。
他走了以后，王大力隐隐约约觉得要出什么事，有些后悔放他走了。这 个时候，最保险的就是把 他留在矿上，如果他执意要走，肯定有什么不可告 人的目的。
但现在人已经走了，后悔也来不及了。王大力变得惴惴不安。
他甚至想到了派人追杀保安。
就在此时，他听到煤矿大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女 人的哭声。王大力头皮一麻：
果然出事了！
他并不慌张，几十年的煤老板生涯，早把他锻炼得水火不进，再大的事 在他这里也是小事。
喧闹声越来越大。
一会儿，王老蒯气喘吁吁地跑来，满头大汗地说：
不好了！张大头的女人带着一群人闹事来了！
王大力笑了笑：
我就知道会出事。你别慌，派人去郎当村把孙二愣叫来。这边的事，我先 来应付一下。
王大力说完踱着方步慢慢往大门口走。
老远，他就看到了张大头的女人在哭丧般嚎啕大哭，她旁边还有几个横 眉竖目的中年男女。看样子，他们是有备而来。
看到不慌不忙走来的王大力，人群有瞬间的犹疑，继而又爆发出一阵喧 哗：
把张村长的尸体交出来！你们这些黑心老板，害死了人还毁尸，真是丧 尽天良！你们的良心让狗给吃了吗！
王大力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双方隔着铁门，互相对峙着。
王大力不说话，张大头的女人反而无所适从了，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看到自己的威慑力起到了作用，王大力笑笑，他大声对门外的人群说：
你们如果有证据，可以证明张大头的尸体在我们矿，我当然可以放你们 进来找，如果你们拿不出证据，那你们就是无事生非，扰乱生产秩序，小心我 通知派出所治你们的罪！
一番话唬得人群发愣。
张大头的女人发出一声哭号：
老天爷啊，没了王法了！我男人张大头的尸体就在你们的巷道里，你别 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自己做了犯法的事，还血口喷人！
王大力明白了，有人走漏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