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远征前线(1)
会后，英国首相丘吉尔本来答应中国的蒋委员长，在孟加拉湾集结庞大的海军力量，包括多艘航空母舰、战列舰以及重型巡洋舰等，配合中国驻印军及驻华之美国空军开展两栖作战，反攻缅甸。可关键时刻，英国人却要赖账了。他们的首相丘吉尔先前像只骄傲的公鸡，在中国人面前吹嘘他们在东南亚还有一只庞大的舰队，可事实上，英国在亚洲的殖民势力早就日薄西山，两栖作战不过纸上谈兵，英国舰队更是没影儿的事。所以到了最后，实在拖不过去，英国盟军一封电报打给中国，告之因与苏联谈妥，次年年初欧洲大陆将发动一场大型的联合登陆作战，使用军舰数目相当之大，因此不足以再调配海军舰艇支持反攻缅甸的两栖作战。
英国人跟中国人玩了一把金蝉脱壳，气极了蒋委员长。这位中国战区的统帅愤怒之下，也打算停止缅甸的作战计划。还好美国人坚持，蒋委员长虽然生气，但不能不尊重美国人的意见，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把驻印军全权交给了史迪威去指挥。所以驻印军统帅部开始酝酿发动缅北战役，目标直指缅北重镇密支那，筹划打通中国的陆路国际运输线。
叶成锐本以为能上战场了，激动万分。他开始琢磨着，啥时候能亲手灭掉俩鬼子，先完成给冯丽筠许下的任务，就写信回去报捷。可命令下达时，叶成锐因文化水平出众，被派到整编后的新38师师部任职，这让他有点儿丧气。因为这样一来，他想亲手毙敌的愿望，就不大容易实现了。
不过，叶成锐非常崇拜师长孙立人，自上次听其训话后，便视师长为偶像。但他虽在师部任职，却只是基层军官，一直没有机会再次与孙师长正面接触，心中甚为遗憾。
1944年初春，驻印军开始实施早已拟定好的作战计划，重新进入野人山，反攻缅北。
叶成锐的脑海中，一直清楚地记得，当参加过第一次缅甸作战的老兵们知道这个消息后，抱头痛哭的情形。那个场面深深地震撼了他。平常信奉流血不流泪的七尺男儿，都哭得跟孩童一般。老兵们等待这个时间，已经等了快两年了，刻苦训练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一天！当年，他们惨败，无数的袍泽兄弟在深山老林里死不瞑目。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他们要报仇，他们杀回缅甸的决心不可动摇！
叶成锐的情绪深受老兵的感染，一直无比的饱满激昂。战斗前的誓师大会那天，一面青天白日大旗迎风招展，猎猎飘扬。全体驻印军官兵整齐地站列在操场，叶成锐仰望着祖国的旗帜，怦然心动，热泪盈眶。他的身心已经全然与这支队伍融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这支队伍，曾经在缅甸战场上全军败北，战旗倒地。但如今，他们又雄赳赳气昂昂地站起来了！钢枪已擦亮，子弹已上膛，无论是从野人山退下来的老兵，还是从国内空运来的新兵，都誓将以百倍的勇敢杀回缅甸，报仇雪恨！
月出天山终有时，不破楼兰誓不还。战士们斗志昂扬，洋溢着惊人的活力。他们在异域集结，接受整编，其实也只为着一个终极目标：驱除倭寇，收复河山！
誓师大会结束后很久，叶成锐的耳边，还回响着当时全场官兵振臂高呼的声音：反攻缅甸！报仇雪恨！反攻缅甸！报仇雪恨！
不过，战斗打响后，叶成锐一直跟随师部行动，看着前方捷报频传，只有羡慕的份儿。他在给冯丽筠的信中曾写道：
离家日久，思念倍增。在印度训练了这么长时间，我们期待着反攻的一天终于来到。由于准备很充分，战事进行得很顺利，部队已经打了好几个胜仗，迅速推进到缅甸境内的野人山。行军路上，我曾看到累累白骨，放眼望去，多到你不可想象。有老兵含着泪告诉我们：这都是当年撤退之时，我军阵亡官兵的遗骨。我们从这里打回缅甸，再打回国内，不需要行军地图，不需要指南针，只要顺着死去弟兄们的遗骨前进就行，就能到达我们的目的地……
从国内新入伍的弟兄们都流泪了。我们想象不出，当年的战斗是怎样的惨烈，老兵们付出了怎样可怕的代价！不过今天，我们回来了！我们为他们报仇来了！
前方的战事还在紧张地进行着，我们来不及为他们掩埋尸骨，又得匆匆前进。师部直属队的几百名七尺男儿，曾齐刷刷地跪在这一堆堆白骨之前发誓，让他们等着我们，等着我们胜利归来。我们将小心翼翼地拾起他们的遗骨，带着他们回家。我们要让全天下中国人都知道，他们是我们中华民族最优秀的儿女！他们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可爱的人！现在，他们在这无人知晓的荒野世界含恨而去；明天，他们的热血付出将昭告中华大地，让一代又一代的国人铭记！
这一次进军，让我想起《孙子兵法》中的一句话：归师勿遏。老兵们打通滇缅公路，打回祖国的信念无法用任何词汇形容。我也深深地被感染了，我们会让日军偿还血债的。无论前方还有多少险恶，还要经历多少大战，我们的决心只有一个：挡我者死！
山中的月色很宁静，纤尘不染，与白天的热血厮杀反差太大。到今天为止，我还没能亲手毙敌。不过，钟楼下的话语，我仍然铭记在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完成我的誓言。
只要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果然，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叶成锐并没有遗憾多久，就碰上了一场神奇之战，圆满地完成了他心中的夙愿。
这次作战，有英美盟军的配合，美军利用先进的侦察工具，指引着远征军的进军方向。部队穿越野人山，首先要渡过胡康河谷的几条河流，其中一条，叫大龙河。美军情报机构侦察此地后，报告说这里无日军主力部队。所以远征军的一个先遣团奉命抢占河边的村庄，安排迎接主力过河。可就在部队开始行动时，师部又接到紧急报告，说原来的情况有误，大龙河畔驻有日军两个联队。
这下可要命了！先遣团团长接到消息时，已经被日军包围。他连忙带领部队突围，拼死拼活，总算突出去部分人马，但殿后的一营二百余人，却被日军截断，逼到一处三面都是悬崖的山坡上，陷入绝境。
带领这队人马的营长姓李，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兵。突临强敌，但并不慌乱。他在仔细观察了四周地形后，一看退无可退，便下定决心，就地固守。为今之计，撑得一时是一时！
李营长望望还跟随着他的两百来号人马，都再熟悉不过，这全是跟他在战场上多次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呢。可他刚毅的目光迅速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时，却突然发现两张陌生的面孔。奇怪，怎么冒出个美国人来？而另一个少尉军官，他也不认识。
这个人，正是叶成锐。
原来，得知先遣团已经控制大龙河畔后，一名美军联络官赶到团指挥所协调工兵架桥事宜。因为此前曾发生过一起事件，震栗三军。
上一次战斗结束后，师长孙立人驾着吉普车巡视战场，在一处河边看到一座被日军炸毁的桥梁。断桥边上，停着一长串新38师的装甲战车等候通过。战车队长正在和一位美军少校交涉，美军少校是工兵营营长，说桥要四小时修通；战车队长说上级命令他们，三小时内必须通过此处到达指定位置。双方为此争执不休。孙立人过去，将桥梁损坏情况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将美军少校叫到身边，用纯正的英语向美军工兵营长命令道：
“少校先生，我要求你在两小时后，必须让战车通过。否则，我将以盟军中将的名义枪毙你！”
美军少校的脸色“倏”的一下白了，向孙立人敬了个礼，转身朝桥头跑去，满头大汗地吆喝着他的部下马上加快工作进度。
殊不知，孙立人在清华大学读的就是土木工程系。赴美留学后，又在印第安纳州普渡大学获理工学士学位。毕业期间曾为美国桥梁公司聘用，当设计绘图师。他对桥梁的构造修建如何不精通，哪里会受工兵营长的欺瞒？因此才厉声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所以这回部队到达大龙河畔，美军联络官便不敢怠慢，接到命令后紧急赶到。师部派叶成锐随同前往。谁知情报有误，连他们也一起被日军包围。在混战中与团部冲散后，俩人又跟殿后的人马撞在了一块儿，被截在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