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返回上一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36章 做小品(2)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毛蛋脸一绷,像个小庙门:她也配!
     
       怎么不配?
     
       大前年夏天,我亲眼看见她和祥子躲在草跺子后面亲嘴呢,我最看不上女人那样轻贱。
     
       大前年她和祥子正相好呢,相好时,亲个嘴算得了什么大事情。
     
       那不成,我不要女人和别人亲过嘴!
     
       白桃哦了一声,不再吭声。毛蛋脸一红,从裤兜里掏出那块上海牌女表,往白桃手里一揣,猫喘一般说:是我要给你的。白桃把表戴在手上,看一回,脱下来,塞给毛蛋说:毛蛋哥,你对我好,我不想骗你……我……我和别人睡过觉。
     
       毛蛋两唇嗡嗡颤动,半晌,闷雷一样炸开:我不信!我不信!
     
       是刘加林,就为这事他与我三姐吹了。白桃低下头,心里直抖,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把汪主任说成刘加林。
     
       毛蛋一巴掌扇过去,咬牙骂了,婊子!扭头就走。
     
       白桃盯着他背影,虎背熊腰,鼻血流进嘴角,又咸又腥。
     
       白桃站在门口,干咳一声,二丫头挺着大肚开了门。白桃说:大白天你家关门做什么?二丫头拿指头竖在嘴上,压低嗓门说:小点声,他们城里人不像我们乡下人,不到睡觉不关门。我们到外面说话,他俩在东屋复习功课呢。白桃退到门外,盯住她看一会,蹲下,捋起她裤管,拿拇指按了按她的脚面与小腿,站起来,还没开口,二丫头咧嘴一笑,两片妊娠斑,像只灰蝴蝶,在脸上扑棱翅膀。她说:快生了,有点水肿正常。你不知道,妈每回怀孩子,临产前两三个月都浮肿。白桃心里发酸,眼光移到一边。二丫头又说:什么都可假,年岁假不了,我这么大岁数怀头胎,又老又丑,夜里遇见我,你一准把我当成鬼。白桃拉住她手,坐到石凳上,说:二姐,人挡不住老,可不能糟蹋自己,头要勤梳,衣裳要勤洗,每晚拿热水洗过脸,擦点油……
     
       白桃,这回你做得在情在理,二姐佩服你。
     
       什么事?
     
       你还在生我气?你说不让小吴,也不坑小吴,凭命,凭本事与他争,大队长佩服你,我便也服你。以往我骂你,不给你好脸色,是嫉恨你有文化,也不喜欢你的活法,有文化,看不起花凋人,事事要强,算计,心里又冷又野,与你相处总是隔了一层。这几天,我想来想去,觉得你的活法好,不伤别人,也能对起自己,有道理,有道理,花凋的丫头里面,就你明白,有出息……
     
       白桃拦住她的话头说:二姐,我没你以往想得坏,也没有你现在想得好。我只是要强,贪好,不服命。哎,有时我倒觉得你活得真,活得任性,活得痛快,好!有时又想,一人脚下一条路,不能回头,不能重走,怎么能与别人的比,又怎么能分出个好坏错对哟。
     
       咋不分好坏,咋不能比?同是女人,你看人家胡小莉,要姿色有姿色,要才有才,脚下有一百条路可走,与我相比,真是一天一地。
     
       白桃心里说,二丫头让胡小莉挤垮了,一点自信心都没有了。她嘴上说:二姐,她有她的好,你有你的好。
     
       我有什么好?我想帮小吴,没本事,我想与他并肩走,脚下没有路。二丫头眼圈一红,眼泪啪啪落下来。
     
       你太小瞧你自己了!白桃冷下脸说:你敢恨敢爱,敢作敢为,当初嫁他,今天放他走,都能豁出自己,胡小莉哪里能做到。
     
       当初是我想要他,他不想要我,天上掉下一条险路,我哪里管住自己,狗急跳墙,豁出了性命。如今,我脚下连一条险路也没有……二丫头打了个寒颤,话停在半道上。
     
       白桃瞅住她,心里说:你为爱情吃苦,到头来,爱情剩下的最少。她嘴里叹气问:可是你身上不好受?进去歇一会吧,我来拿小录音机的,前天小吴说借给我用几天。
     
       二丫头两手按住大腿,吭吭哧哧站起来说:我不能耽误你们时间了,你这里等一会,我进去拿给你。
     
       白桃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一大堆难堪的场面。她一笑,说好,看着二丫头走进屋,顺手关上门,她绕到房后,三间屋两头睡房,各有一个后窗敞开。她站到隐避处,看到小吴与胡小莉顶头坐在西头睡房床前的小方桌两边,一个读一个写,像学童,情景感人。二丫头一手端一碗绿豆汤,笨重的身子,像飘,无声无息落到桌旁。两人抬起头,接过碗,一起对她咧嘴笑。她静静地站在两人身后,等两人喝了汤,接过空碗,冲小吴耳朵里说了一句,小吴站起来,二丫头按住他,拿着空碗,飘出里屋。
     
       白桃呢,白桃,给你录音机。
     
       白桃慌忙跑到屋前,接过小录音机说:我听几天就还来。
     
       不用急,他俩用不着。
     
       二姐,白桃抓住她手,心里一紧一紧,话说得磕磕绊绊:我从后窗里看过了,没事,没事,你要保重,肚子一疼就去公社医院,新法接生好,不要找守生婆,我常来看你你别来,耽误你时间。
     
       我叫小等来看你……
     
       你俩拉呱呢?
     
       两人一怔,回过头,大枝子走过来,长脸变圆变鼓,喜笑含在眼里,一呼即出。二丫头说:你有事?我家小吴在屋里学习呢,有话就在这里说吧。大枝子站到姐妹俩对面,噗嗤一声,喜笑暴开,在脸上横冲竖撞,胡蹦乱跳。白桃低下头,摆弄手里的录音机,二丫头说:拾到狗头金子了,你这样高兴?
     
       你们猜?大枝子瞟一眼白桃,扬起头,两眼闪闪放光。
     
       二丫头说:什么事,还羞口?
     
       毛蛋……他……大枝子低下头,话含在嘴里,像是太大,小嘴吐不出来。
     
       白桃心里说,屁大的事情藏不住,毛蛋最看不上你这样沉不住气了!嘴里说:你脸上早就把事情扩大出来了,嘴上还假装害羞。恭喜了,功夫不负苦心人,你等了三年,终于等到头了。
     
       二丫头看看白桃,看看大枝子,一脸傻笑问:毛蛋咋了?
     
       毛蛋……和我定亲了,昨天去我家吃酒,和我那个了……大枝子憋了半天,一脸大红,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白桃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事情飞跑过去,连个面目也没看清楚!毛蛋围她转时,她嫌烦,恨不得让他土遁,永世见不了面。真的丢掉,又这么舍不得,她做梦也没想到,毛蛋和大枝子订婚,她会吃醋,难过。多少年来,她对他撒娇,放肆,冷落,小瞧,他始终不变,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太不把他的感情当成一回事情,随意挥霍浪费。他把她宠坏,又撒手把她丢掉。她太放心,她以为毛蛋的心真的会千古不变。昨天还为你死去活来,今天又投进另一个人的怀里,这世道还有什么值得珍惜?她头脑一团乱麻,嗓门里涌出草腥味,她想转脸就走,想吐想掉眼泪,但她要面子,她使劲憋住,一脸假笑说:不知羞丑,这事情也能说出口。
     
       你急猴猴跑过来,就是要对我说你和毛蛋那个了?
     
       她是得意忘形了,恨不得打鼓敲锣,让全世界人围到床边,看她和毛蛋睡觉了。二丫头回过味,冷下脸,指着大枝子鼻子说。
     
       大枝子一急,拉住白桃说:我才不要来,是我妈…我妈逼我来,要我把床上的事情统统说给你听……
     
       三人愣住,白桃抽出手,一笑,平平静静地说:哪天喝喜酒呀?
     
       毛蛋说,等你走的那一天。
     
       那我要是考不上,走不掉呢?
     
       这……我妈说,那也不要紧,反正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大枝子,叫你妈放心,她的用心我懂,只是又毒又蠢。
     
       你对毛蛋说,我与他没爱没情可以,不能没个义字,他对我的好,我会感念,也会回报他的。你去吧,我和我二姐还有话要说。
     
       大枝子像迷路的小孩,走得惊惊慌慌。
     
       姐妹俩又站了一会,都没说话,白桃一笑,扭头就走,二丫头拉住她,动了感情说:你了不得,再苦的酒一口吞下去,脸上点滴不露。
     
       白桃抽出手,走一段,二丫头在她身后说:别分心,耽误时间。好好考。好好考。
     
       白桃觉得二丫头变了,变成了妈和大姐,她没答话,没回头,加快脚步。
     
       小等拎一篮鸡蛋,敲门,叫二姨,没人应声,又叫小吴,还是没有回应。他使劲一推,两扇大门纹丝不动。他绕到屋后,抽出竹篮子上一段篾条,挑开东睡房后窗的挂钩,跳进去,屋里没有人。他走进西睡房,大声叫:二姨——小吴,都睡死了?耳朵塞驴毛了?听不到我叫你们!隔着纱布蚊帐,床上的人没有动静,他挑开蚊帐,哦哟一声,退到睡房门外,跺脚大骂:小吴,我操你那死妈!胡小莉,我操你这个婊子女人!二姨,二姨,你看这两个狗男狗女!他骂了几句,叫了几句,床上的人没有一点动静,三间屋里没有一点动静,他心里咯噔一下,四处看几眼,踱到床边,手伸在小吴身上一摸,掉头就跑。大门里面上了锁,他回到东睡房,爬上过窗台眼梢看见有人倒在床底下,是二姨!他愣住,跳回房里,他心里害怕,想跳出去,但不知道二姨是死是活,舍不得丢下不管。他两腿一软,倒到窗外,仰天瘫地,两眼发直,两唇发青,半晌爬不起来。
     
       大队长挑出十个小伙子,两个大闺女,四人抬一副担架,几班轮流,一路奔跑。到公社医院,大队长坐阵指挥,有人献血,有人看护,有人上报公社,有人打电报通知家属。三个人四条性命,抢救了三天两夜,胡小莉最早断了气,她父母一路车船,赶到公社医院,小莉的尸首已经发臭。二丫头死得凶,临咽气前,口吐血沫,两眼暴睁,拼命挣出一个丫头。小丫头像个大老鼠,浑身灰白,没有哭声。
     
       医生问家属:这孩子中毒深,伤了脑神经,长大不痴也傻,还救不救?结巴子拿手擦了二丫头嘴边雪沫,合上两眼,冲医生点点头。医生拿管子在孩子嘴里吸一会,朝屁股上锥了一针,交给了结巴子说:孩子太小,我们又没有暖箱,要想救活,揣在怀里焐吧。结巴子把孩子贴在胸口,焐了两天三夜,小丫头终于喵了一声,手脚有了活动,总算保住了小命。小吴一直昏睡不醒,转到了县医院,又转到省医院,折腾了几个月,虽说能走能动,还是没有记性,不会说话。
     
       县法医验尸鉴定报告说,三人胃里有酒精及大量的毒蘑菇。三个人身上都没有挣扎与打斗痕迹。胡小莉有性生活史,阴道里没有找到小吴的精液与精虫。
     
       县公安局来花凋侦查十几天,疑点太多,情杀谋杀误杀,都不能定案,等到小吴治愈,说出真相,再审定。胡小莉父母追得紧,她三舅说:不可能是误吃野蘑菇中的毒,这种叫小鬼伞的蘑菇有剧毒,花凋的三岁孩子都知道,白天芳为什么拿它做饺子?为什么大门反锁?是谋杀后自杀。白桃代表结巴子,也向公安局提出自家的看法:胡小莉住在小吴与白天芳家一个多月,事发当晚与小吴赤身裸体抱在一起,睡在他夫妻的床上,说明他俩奸情已经公开,不再避讳白天芳。白天芳独自倒在客房床底下,说明她被两人虐待,恐吓,不敢告发奸情,只能忍气吞声。白天芳自小不吃蘑菇,不会喝酒,为什么她的胃里毒菇最多?小夏说:事发前一天天黑时,她与大枝子从天子集回来,穿过桃树林,碰见小吴与胡小莉从老墙根后面窜出来,两人衣冠不整,惊慌失措,都说是拾蘑菇的。天擦黑,看不清篮子里有没有磨菇。
     
       公社汪主任说了话:情杀也罢,谋杀也罢,三个当事人,两个死了,一个半死,追究到底,对哪一方都没有好处。各家先把人葬了,等到小吴恢复,再定这个案子。
     
       小吴家没来人,他后妈给公社大队各写一封信,说她年老多病,帮不上政府的忙,等他出院,她也照顾不了小吴。
     
       小吴是响应党的号召去乡下的,请党和政府医好小吴的身体,在经济上宽待他和他的小女儿。小吴出院后,生活不能自理,算不上公伤,家人不管,只能再回花凋疗养。乡下医疗条件差,也负担不起疗养费,大队把他送到公社,公社送到县,县上报省知青办,后又推到省委,省委指令县委处理,县委把他放进伤残军人养老院。一大圈转下来,大半年过去,小吴吃得自白胖胖,见人一笑,坐在一边,文质彬彬,不说一句话。不知情者,外表看,都说他像个大学者。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返回顶部
本站推荐
错币
18岁给我一个姑娘
爱是一场渐行渐远的分离
我与东方不败不得不说的故事——杨莲亭
山坳上的土楼
念慕
苏祈粲的天空
青春饭, 我们都爱重口味
风流王侯
穿越之传说组织的传说少年(第五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