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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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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山下养鱼小夫妻告别之后,耿光荣没有直接回到墓地,而是上了岔路回到了自已的位于古庙中的新建的三间灰瓦白墙的宿舍中。这三间五架梁瓦屋位于以前搭的简易的棚子旁边,它盖好之后,棚子就被建筑工人拆除了。
     
       在墓地和八个鬼闹了一夜,耿光荣瞌睡得要死。又饥又寒,他泡了一碗炒米之后,三下五除二,呼呼啦啦扒进肚中。虽没吃饱喝足,但是烦不了那么多了,他倒下便睡。正值小年,他只眯了一会儿,就被远处的参差不齐的鞭炮声炸醒。他是一个快到七十岁的老年人,本来觉就不多,且一向睡得不沉,被鞭炮惊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他虽然睡不着,但是他又不愿起来,于是他就在床上或闭目养神或胡思乱想。睡不着,他辗转反侧;闭目养神,越养越累;胡思乱想,越想越恼。这时,他深刻地体会到清闲、安逸并非常人之福。唯有彻底活动筋骨,才能使通体非常舒畅。于是,他就起床走到户外进行了一糸列的劳动、活动。先是铲雪,接着是往洼地垫土,后来上了一次茅厕,上过茅厕之后去挑蒲芹,挑好蒲芹之后去拔大蒜,拔好大蒜之后去砍大白菜,砍好大白菜之后用大树干捣井里的厚冰,捣碎厚冰之后用白铁皮敲成的小桶打水,打好水之后洗菜、‘迟鱼’,洗好菜、‘迟’好鱼之后烧开水,烧好开水之后泡茶,泡好茶之后烧菜,烧好菜后哼着小曲喝酒——他哼的小曲是“八月唱,八月梳,妹扛圆盆翻菱角。别怕红菱长四角,剥开菱肉甜哥哥——”他喝的酒是散装“分金亭特酿”。
     
       耿光荣吃饱喝足之后已是中午。有老酒撑腰,他睡得香甜,一直到天快黑时才被鞭炮声炸醒。鞭炮声此起彼伏,吵得他心烦意乱,使他感到在小屋中难以呆下去了,且公墓近一天未去,需要他继续履行自已的职责——他可不是占着茅厕不拉屎的污歹人。
     
       耿光荣唱着杨子荣的《打虎上山》上公墓。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拎着竹篮。竹篮中有鱼、有菜、有酒盅、有白酒。按他的理解,他的鬼兄弟们也需要过一个体面的小年尾子。屈指算来,今天已是正月十六,该是落灯之时。
     
       耿光荣天黑才回,八个鬼各人反应不一。
     
       “‘娱乐发动机’还找到啦?”照多多迫不及待,抢先一步问道。
     
       “山下谁在哭啊?!你没有捞人家的好处吧?”奖多多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是一个小妇女的声音!我学过解剖,男人与女人的喉咙的结构是不同的,声带宽窄也不一样,发出的声音有明显的区别!”文多多摆出一副医学专家的派头。
     
       “这么长时间莫说结一次婚,就是结两次婚、离两次婚也够了!老耿,你干好事别忘了兄弟们啊!”婚多多觍着脸说道。一脸的羡慕的表情。
     
       “老耿,那个女人是不是为你哭啊?她是不是你的‘小蜜’啊?”卡多多一脸的坏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也许她是一个没钱治病的病人,像我当时没钱治病时一样!”码多多一脸的悲悯之色,“俗话说‘穷人不害病,等于走大运’啊!
     
       “她是不是没中奖?没中奖怕什么?还有下次、下下次么?心理素质也太差了!要学习我屡败屡战,不言放弃的精神才行啊!”票多多半脸的鄙视、半脸的蹰躇满志。
     
       “也许她是一个遇到困难的穷人!穷人不怕夏天,就怕冬天。夏天孩子可以光屁股,冬天不行;夏天没被子盖不要紧,冬天没被子盖怎么能行啊?可怜啊!作孽哦!”牌多多长吁短叹了一阵。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耿光荣老老实实、认认真真一一回答,最终将他们的嘴巴全部堵住。
     
       “哎呀!我以为她是一个‘娱乐发动机’呢,原来不是!还得劳驾你老耿一下啊!”照多多心情黯淡下来。
     
       “哎呀!‘娱乐发动机’怎么这么难找啊?他不会像我获得的卫生部的表彰那样难得吧?”
     
       奖多多发起了牢骚。
     
       “下一次老耿你可千万不要误诊了!下一次你一定要确诊,不然我就按医疗事故处理你!”文多多煞有介事地说道。一副凶巴巴的、恶煞煞的模样。
     
       “老耿啊,找到美女‘娱乐发动机’之后,你别先发动她,把她的肚子发动大了之后再带到这儿来啊!我们可不想伺候她做月子啊!”婚多多嬉皮笑脸,说道。
     
       “也许她是一个老妇女,不适合做你的‘小蜜’!”卡多多直截了当地说道。“老耿天天伺候我们,你就让他沾一点儿吧!”
     
       “老耿啊,你找来的‘娱乐发动机’最好别看不起病人!万一他或她看不起病人的话,那么我是‘寡妇生儿子——一点儿指望都没有了’!”码多多忧心忡忡,满面愁容。
     
       “老耿啊,你会不会一次中奖,找到你梦中的情人啊?老年人的黄昏恋不容乐观啊!我当过记者,这一方面的悲剧报道过不少啊!”票多多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可见他的信心明显不足
     
       “老耿啊,你找来的‘娱乐发动机’最好别看不起穷人!如今这个社会是死得穷不得啊!他看不起我们穷人的话,我和码多多跟谁玩呢?!没人玩,我们两个就会太痛苦!我这个人呢,活着时是出了名的刺头,谁让我痛苦,我就造谁的反!”牌多多捋起袖子,摆着一副要打架的姿态。
     
       八个鬼的话像机关枪、连珠炮一样射来,耿光荣一时难以招架。当“枪炮”最终停下来时,他又是赌咒又是发誓,以此证明自已的人格力量和道德水准。
     
       “我耿光荣既然答应你们的事,那么一定会认认真真、老老实实做好!就算她是一个仙女,我也把她当祖宗供,决不乱搞!搞她就是搞我祖宗!至于她或他是不是看不起病人、穷人那种人,我不敢打保票。牛不肯喝水,你按牛头也没有用啊!谁叫你是病人、穷人的呢?!”耿光荣如此说道。语言生硬、难听“我们穷人没卵子啊?!”牌多多气得捏紧了拳头,摆出一副准备干他的架式。“俗话说‘穷不生根,富不天生’,我们穷人就一定会子子孙孙穷下去啊?!告诉你:风水轮流转,马粪堆也有发热的时候;富不过三代,金山银山,也有坐吃山空的时候。最终谁富谁穷真的很难说啊!”
     
       “我们病人不是人啊?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啊?哪个人都要生病,无非大小、长短而矣!一个人歧视病人的话,等于自已看不起自已!”码多多义愤填膺,满腹的委曲。
     
       “就这么个世道!”耿光荣还想辩解,这时老干部奖多多打断了他的话。
     
       “各人省两句!各人省两句!据我所知,一般名片多多之人都是八面玲珑之人,他们绝对不会当面得罪你的!讲的难听一点儿,他们就像草狗一样,后面跟着的人越多,他们越高兴、越激动!牌多多、码多多,你们两个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来了之后,你们两个、老耿、片多多凑成一桌,或者我和婚多多、照多多加他凑成一桌,或者文多多、卡多多、票多多加他凑成一桌,这样大家不就玩起来了吗?!别着急,
     
       面包会有的!关健是老耿要把人找到才行!”老干部奖多多一锤定音,平息了三人之间的纷争。
     
       “老耿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最后,照多多又强调了一遍。
     
       “照办!照办!不办成此事我耿光荣就是活乌龟!”耿光荣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到名片多多之人。
     
       ——
     
       闲话少说。耿光荣许下诺言之后,早中晚,一天三次到公墓入口至鱼塘那一段路上张望,寻找名片多多之人。
     
       从正月一直到迎春花开的二月,尽管锁呐响了不下十次,但是死鬼中没一个生前属于公关先生或小姐。在三月梨花飘香、杨柳吐絮的时候,在这儿,耿光荣遇到了一个怀抱五岁女孩的年轻的女子之后,心中升起了巨大的希望。
     
       耿光荣遇到这个年轻的女子时她正怀抱着女孩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哭泣。为了找到名片多多之人,他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他知道她一定是死者家属,到这儿来的目的或者是为了看墓地或者是为了联糸买墓穴、落实安葬事宜。
     
       耿光荣是地主,且心中怀揣着重要的、急切的目的,他便主动和她搭讪。
     
       “这位小同志啊,你来这儿是为了看墓地吧?”耿光荣和颜悦色地问道。他说话前在她面前二三米远的地方蹲下。
     
       女子抽噎了一会儿之后,才抬起头来打量他。
     
       “我是看墓的老头儿。假如你想联糸买墓穴的事,那么我可以给你管这个事的人的电话号码。我还会告诉你噢,骨灰盒哪儿最便宜!火葬场的骨灰盒哪能买啊,贵死了!”耿光荣一个劲儿地讨面前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好。“他是你的儿子?”最后一团和气的耿光荣笑着问道。
     
       “是女儿!”女子纠正道。
     
       “我这儿有糖!”耿光荣从肮脏的棉军大衣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然后伸直胳膊举到她面前。
     
       女人看了糖一眼之后,摇了摇头,并且说道:“她不吃糖!我不给她吃,会把乳牙吃坏的!或者卡喉咙管儿!”拒绝耿光荣的一番美意,女子过意不过,便解释道。
     
       “她多大啦?长得多好玩哦!像我家小孙女耿平嘉小时候那样,才讨人喜欢呢!来,让爷爷抱一抱!”说罢,耿光荣走到女子面前蹲下后伸出双臂要抱孩子。
     
       女子见老人家没有恶意,也不像一个坏人,便将孩子递给了他。
     
       “娃娃乖!笑一个!笑一个!笑一个好看!”耿光荣热情地逗弄孩子。“来!虫虫、虫虫——飞!虫虫、虫虫——飞!”他边说边用一只手打手式。
     
       孩子认生,她扭头向着母亲,并且嗯嗯咕咕要重投她的怀抱。怕她哭,耿光荣只好将这个白白胖胖、双眼皮的孩子交到她母亲的怀抱中。
     
       经过一番感情联络,两人算熟悉了。年轻的女子认可了面前的这一位长得像北京猿人或湖人队球星拜纳姆的年迈的、邋遢的、胡子拉碴的老人,便打开了话匣子。
     
       “我是来给我爸爸物色墓地的!”年轻的女子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准备用它揩眼泪。
     
       “你才多大啊?!”耿光荣感到惊讶。
     
       “二十三岁!”女子哭着答道。
     
       “你父亲才多大啊?!”耿光荣表情依然。
     
       “四十八岁!”女子依然哭着答道。。
     
       “这么年轻?”耿光荣的意思是为何这么年轻就死了?
     
       “他想不开,被我气死的!”年轻的女子倒是一个坦率之人。
     
       “气死的?你为何要气他?”耿光荣好奇极了,忍不住便问道。
     
       “——”女子觉得惭愧,便低下了头。
     
       “老不管少事,他真好烦心啊!”耿光荣批评道。也有替她抱不平的意思。
     
       “都怪我没听他的话,才使我走到这一步啊!我自作自受不要紧,害了孩子和她爷爷心里真难过啊!难过得要死啊!三天二头我一个人偷偷地哭,眼睛快哭瞎了!”女子说出了心里的一些秘密。说罢,一边长叹,一边揩眼泪。
     
       “为什么他要管你呢?”耿光荣继续问道。
     
       女子如此这般回答了他。
     
       原来她是一家大房地产商人奚宝明的第N房小老婆。今年四十八岁,与她的父亲同龄。家里资产上千万,儿子却没有一个。不是说他的那些老婆生不出儿子,而是他的儿子因他这个不同凡响的父亲而命运多舛。有的被企图一夜暴富的人绑架后或因报警或因交赎金不及时撕了“票”;有的被仇家谋杀;有的生在富贵人家渍不住,病死或者跌死、轧死。他找这些小老婆的目的宣淫是一方面,最主要的一方面是为了传宗接代。凡是生不出儿子来的女人,无论她多么优秀,都是一票否决。这个在婚前订立的合同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他这个人一向讲究优先优育,只重视女人的第一胎,说精品全在第一胎。还认女孩的年龄,凡是超过二十二岁的女孩他一个不要。不是处女的女孩子则更不要谈了。她要与他结婚时,她父亲拚死不同意,认为这一件事情有很大的风险,且不太光彩。她被老总抛弃后,她父亲心里堵得慌,一直抹不直,几次找到公司和奚宝明理论,结果总是被他或他新小老婆、他的手下、公司安保羞辱一顿。他的新小老婆陆丽原是他的保镖,拥有柔道黑带资格,是一个心狠手辣女人。深受凌辱,羞愤交加,她父亲于昨天夜里得心肌梗塞猝死了。她今天抱着女儿独自一人到这儿来,既有躲避千夫所指获取片刻清静的目的,也有替父亲选择墓地的打算。
     
       “我是真正爱他的人,并不全图他的钱!而他的新小老婆陆丽则是一个贪婪无耻的女人,一心一意想着他的资产。总有一天她会鲸吞他的全部家产,吸干他的血之后将他扫地出门!我的眼光是不会错的,女人往往有第六感觉!你想一想,她婚前和黑社会的人整天搞在一起她能是一个好人?!哪个女孩子整天打打杀杀、抽烟喝酒?宝明真瞎了他狗眼了,娶这样的烂货做老婆!绿帽子也不知戴了多少顶!她会是处女?!鬼的处女!假处女!一定是做了手术后冒充处女,蒙混过关!或者是放了鸽子血在裤档里骗他。真得很难讲啊!她的酒量那么大,把他搞得稀里湖涂也是可能的;她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哄死人不偿命,骗他那个老王八蛋一骗一个准!我于晴是货真价实的黄花姑娘,在嫁给他之前从没有谈过对象,男人的手从来没有摸过,更不要说逛马路这一件事啦!宝明身在福中不知福,他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女子叽叽呱呱,口舌俐伶极了。
     
       “不像话!真不像话!这种男人应该早一点儿破产,让他吃一吃苦头也好吸取教训!”耿光荣觉得有钱人的生活、为人真是匪夷所思,难以理解,难以认同。他们有的人简直就是会说话的衣冠楚楚的禽兽。奇怪的是我们社会上大多数人都在崇拜这样的人,愿意听从他们的指挥和召唤。甘愿被其欺骗和玩弄。他们如同扑火的飞蛾,前赴后继,至死不悟,万死不辞。
     
       “耿大爷,这儿墓地怎样啊?”言归正传,那个名叫于晴的女子歪着头认真地问道。
     
       “小孙女儿,你是想让我讲真话还是假话?”耿光荣卖起了关子
     
       “当然是真话喽!”于晴不假思索便说道。
     
       “那我就讲真话了!墓地确实不算贵,划到五千块钱一个穴位。问题是这儿先来的八个鬼一个不服一个,老是吵窝子,吵得心烦意乱!最近来的那十几个鬼更离谱,他们见到面就打架。据人家讲,他们一部分是死刑犯,另一部分是械斗致死的流氓、倒楣鬼。这儿的气氛不太好。你爸爸是一个实心汉子,是一个本分人,就怕他来了之后要受他们的罪!”耿光荣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子可怜,不愿让她的灵魂再受人间地下之罪,便实话实说。
     
       “哦,是这样啊!那我就再到别处找一找,看一看哪一处墓地更适合我爸!多谢大爷啦!等我安顿好我爸之后,我再来看望你老人家!那就拜拜喽!囡囡,乖,说拜拜!”于晴摇着女儿的小手笑着说道。
     
       “‘爸’!‘爸’!”女儿不会说拜拜,却吐出了类似于“爸”的音符。
     
       闻言,于晴面色尴尬。
     
       “唉!多好的孩子哟!看着这个宝贝疙瘩面也不能离婚啊!”耿光荣感慨万千。
     
       “他要有你这样的想法就好了!他的耳朵根子软,人家讲的话他听,我讲的话他高低不听!真邪门啊!耿大爷,我走了!”于晴抱着孩子急冲冲地向外走去,边走边痛哭不休,毫不掩饰自已伤心欲绝的心态。
     
       于晴走后,她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尽管如此,但是他还是能记住她的音容笑貌。不像有些人,一旦离开之后,她的形容也随之被人遗忘。她的身高在一米六五以上,具有窄肩宽臀,杨柳细腰。人长得很甜,笑时更甜。方方的额头、瓜子脸儿,真是漂亮耐看。也许是生了孩子的缘故,她脸上的皮肤有一点儿松弛、粗糙。两边泪堂下有几颗芝麻大小的雀斑是天生的还是妊娠造成的不得而知。如此形容她,读者未必能还原她的相貌。不如举一二个人容易让人产生印象。这个名叫于晴的女子年轻时的斯琴高娃有几分相似,也有斯琴格日乐面部的一些特征。也许是遭到富人遗弃的缘故,她身上的行头虽然价格不低,但是多处已显皱巴的面目。穿在上身的棕黄色的皮西装是这样,皮西装下点缀着金黄灿烂的装饰物的羊绒衫是这样,位于下身的花格子全毛裤子是这样,脚上金色的高跟单皮鞋也是这样。行头是这样,精神面貌与未婚的充满朝气、希望的姑娘们更不可同日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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