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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辉映荒塬(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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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的夜晚气候相当宜人,轻风送来阵阵暖意大地绿色尽染,垂柳挂满嫩叶,微风中于湖畔轻轻飘动。这种氛围绝对适合某种东西的滋长蔓延,他们不知不觉间来到湖畔,树木的隐秘之处一对情侣正拥抱在一起,他们既大胆放肆目中无人又深藏起来怕人发觉,这种看似矛盾的做法又似乎非常合理。陈滟紧挨胡学成漫步行进,到了湖畔的静谧处她轻轻地搀住他的胳膊,这过程非常自然,偶尔还能清晰地感到被她抱着的胳膊撞击乳房的感觉。她浑身散发淡淡的清香,这股奇异的力量一个劲地往鼻孔里钻,他开始有发晕的迹象出现。那一阵子他们谁也不说话,凭借这种超自然的力量在彼此间来回传递,他们索性开通全身的接收器官接受来自对方的气息。
     
       石子小道一拐,进入一个树影斑驳的隐蔽地方,陈滟示意停下,树影下她的面部仿佛被伪装过一般虚幻,一双大而黑的眼睛放射出迷人的光芒,她的头微微仰起紧盯着胡学成的双眼,那种渴望的样子让人心醉。胡学成一下子紧紧地搂住她,他们身体相拥一齐不停地摩擦起来,那过程持久热烈漫长。尤其是陈滟在胸前的娇媚作态,让胡学成好长一段时间里大脑都空空荡荡地,根本就忘记了时空的存在。这仪式结束后胡学成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脸上出现一丝慌张不安的神色,“怎么,你好像受了刺激,脸色这么慌张。”陈滟依旧满面春风地看着胡学成。“对不起,我可能太冲动了,才……”胡学成正嗫嚅之际陈滟用细尖的手指轻轻地挡在他唇边,说:“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希望明天此时此地能够再见到你,你要是失约了那才是真的对不起我。”见胡学成踌躇不安的样子她就直截了当地说:“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见。”说着她又挽着他的胳膊像刚见面时那样开始往回走,没多大工夫就到了该分手的时刻,她又含情脉脉地看着胡学成,意味深长地说了声再见,胡学成也跟着说了声再见,说完就回到宿舍里。
     
       晚上胡学成辗转反侧思绪很乱,将身边出现的两个女人进行反复比较,渐渐地陈滟的形象大了起来,在许多方面她都能够一下子达到极致,这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动惬意,尽管他们才刚刚度过一个晚上。而林桦就不一样,她时常保持一种清醒的理智态度,让他总觉得难以把情感推向高潮。第二天上课时林桦坐在旁边,她不经意间问了一句:“昨天晚上没找到你,你有事?”胡学成机警地看了一下以为事情败露了,连忙说道:“昨天来了两个老乡,跟他们聊天去了。”他边说边看着林桦见她并没有不良的反应,一块悬在心头的石头落了下来。隔着两张桌子的斜对过,陈滟的眼睛里放射出火一般的光芒,胡学成不敢调头,感到随时都有被灼伤的可能。
     
       “你今天是怎么了老在发愣,别这样一直盯着老师,这样会让别人不舒服的。”林桦用胳膊碰了一下胡学成。他像受惊似的一下子回过神来,并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拉到听老师讲课上。过了一会儿他的思绪又抛锚了,说真的老师的课也着实太一般化,没有任何特点,让本来就心事重重的他怎么都不能将注意力集中到课堂上。总算到了下课时分,下课铃刚一响过陈滟就从后边走了过来,她经过时轻轻地用胳膊蹭了一下刚刚站起的胡学成,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他们彼此十分清楚这种仿佛是无意识接触的真实用意,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下课后教室里乱哄哄的,学生们来回走动,胡乱地说着笑着没人会注意到这个细节。有一阵胡学成的思绪很乱,他清醒地意识到任事态自由发展若不采取果断措施及时进行处理,将有不堪设想的后果出现,想到林桦平时对自己的体贴关照,心中就一阵阵发慌起来,觉得有愧于眼前这个人。
     
       又过了一阵子,另一种想法占了上风。陈滟确实是调动感情的高手,她一下子就能将他送至情感的巅峰。她的妩媚、她的娇嗔、她的情调,她一切的一切都具有一种迷人的魅力,让任何一个人都会产生着魔般的幻想,会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地投入其中。对于他,她是一个刚刚开放的领地,那里的魔力还远未完全释放出来。他想知道还会有哪些令人心悸魂魄荡漾的东西,也许这是他今生今世再也无法领略的,为此他决定再冒险一次探个究竟。他相信自己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会控制住节奏的变化,包括情感这类不易控制的东西。晚上胡学成如约前往,他并不知晓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就等着他这条大鱼来上钩了。他只是别人随意拨动的一枚棋子,任别人随意调遣的一个群众演员,一切将在一念之后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这场游戏的总导演杨光,在确信胡学成向着游戏现场走去的可靠消息后就对陈滟说:“一切按原计划进行,要表演得逼真,不出意外的话估计半个小时后戏就该收场了。”说着就差遣陈滟开始进入现场。
     
       安排好这一切,杨光漫不经心地朝着女生宿舍走去。他在林桦的门上轻轻地敲了一下,林桦开门见是支部书记就让他进去坐坐,杨光刚坐下就开腔了:“今天晚上女生怎么都不见了,系里的文艺演出时间又提前了,真是让人心急。我想晚上将大家集中起来再排练一次,没想到这么不凑巧,也怪我事先没通知大家。”闲聊了几句后,杨光变得神色异常露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看似有啥难言之隐,一种欲言又止的架势林桦看得十分真切。她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了?”“没什么。”他说这话时有意压抑自己,镇定烦乱的情绪。“有话你就说出来,这才叫够朋友。”“我真的不该说这些,说出来就变成闲话了。”
     
       林桦非常机敏地意识到他要说的话与自己有关,就一本正经地说:“杨光,你心里的话如果与我无关,那说不说由你;如果与我有关,就请你一定讲出来。”“这话确实不该我说,但作为朋友我想让你知道实情是应该的。我刚才从燕园那边经过时看到不该看到的一切,你想知道的话现在就过去,到假山旁边一看就都明白了。”林桦一听脑子嗡地一下像天崩地裂般鸣响起来,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她已猜到七八分。她稍微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杨光谢谢你,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对不起。”杨光听完她的话就起身走了出去。
     
       大约过了十分钟,林桦纷乱的思绪稍稍平静些,她起身前往那里看个究竟。接近假山时她心里堵得慌,只觉步履蹒跚脚步总像被什么粘住似的迈不开,那不愿看到又必须看个究竟的场景,让她产生快要窒息般的难受感觉。石子路一转她到了假山的后面,胡学成果然在那里,他和陈滟嘴唇对接嘴唇,相互紧紧地拥抱像拧麻花似的在一同扭动,全然不知她的到来。“胡学成,你无耻!”林桦声音高亢,那种内心深处爆发出来的愤怒刺破夜空,吓得两个正搂抱在一起的人一下子同时推开对方。陈滟愣了一下便急匆匆地逃走了。胡学成的大脑一片空白,有一瞬间他确实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一会儿,只见他的嘴嗫嚅着说了声“林桦”,声音非常轻。“别脏了我的名字。”林桦一声呵斥打断胡学成的话语,一向沉静的她此刻变得特别暴躁,开始咆哮似的发作起来,她面部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整个人完全改变了模样。“你听我解释。”他仍在试图努力打破僵局。“够了,你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说完林桦转身往回走。
     
       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辱完全打乱了她的方寸,瞬间她脑子里产生许多偏激的想法,卑微者不该同情,更不该尝试去拯救。要是一个纨绔子弟出现这种行为她多少还能够接受,那是他们玩世不恭自我宣泄的荒唐之举。而一个生在大山深处,世代务农的农家子弟竟也上演起这种风流剧来,让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此刻她感到他不仅卑微而且丑陋,甚至连再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了,她不能理解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一刹那,他们构筑的大厦轰然坍塌,她弄不清这大厦到底是用什么材料砌成的,怎么这么经不住折腾。
     
       胡学成停顿了片刻开始往回走,刚才出现的两个女人此刻一个都不见了,唯独他被遗弃在这地方,被某种极其意外的孤寂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他脑子里空洞洞的,不能完整回忆起刚才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变得猝不及防,一下子彻底捣毁了他的美梦与幻想,他的身子轻飘飘的像个幽灵一样飘荡在校园里。校园的隐秘处,若隐若现地还能看到那些游戏人生的浪子,他们总能把千篇一律的东西作出花样翻新的姿态来,他猛然觉得自己的游戏已彻底结束,此刻剩下的只有他这个孤独的人。
     
       回到宿舍中几位室友兴致正浓,他们没有他这种艳福只能聚在一起神聊乱侃。见他一副蜡黄的面孔,神色很不正常,有位居然用手指着他让大家看,“你们快看,是哪个小妖精把老胡的魂都勾走了。”“掏空了身子再勾走了魂,人就成了皮囊了。”他们几句话就哄抬起了场面,等待他的配合,好开始新一轮的神聊乱侃。见老胡没有心思争辩什么就迅速转移话题,开始侃起别的东西来。胡学成一夜都没有睡踏实,迷迷糊糊地一会儿被惊醒一会儿又仿佛睡去,脑子里始终乱哄哄的。
     
       经过一夜的折腾,第二天清晨胡学成清醒了许多,他决定找林桦谈谈。上课的铃声响了林桦才走进教室,她几乎和老师一同走进教室,进教室后就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胡学成苦苦地等待着,而她显然是在躲避他。晚饭时分他郑重其事地告诉林桦,希望和她谈一谈,林桦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我对不住你,出现这样的事责任在我。”他一见面就有了开场白。“没有什么对住对不住的,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她平静地说着,看不出有任何冲动的迹象,这让胡学成感到事态的严重。“昨天的事……”他刚一提及昨天的事就被她打断了,“我不想听有关昨天的事的任何解释与辩白,我们有过一段交往,彼此都留下了一些难忘的印象,不要因为昨天的事而冲淡曾经有过的美好印象,这就足够了。”她一板一眼地说,仿佛在作最后的总结。胡学成一听这话心中顿时紧张起来,但任凭作做出怎样的忏悔她都无动于衷。她平静恬淡的外表竟然裹藏着坚如磐石的内心,一旦决定的事情是根本无法改变的。
     
       她见胡学成有些沮丧就劝慰他说:“我们仍然是好朋友,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的话,我会尽力去帮助你的。”“我又不是乞丐,老看着你会施舍什么给我。”突然间胡学成冒出一句非常冲动的话,这话像憋了许多年,在这种场合它突然失控似的被释放出来。林桦显然被它触动了,她有些陌生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无声地体味这话的确切含义,整个人仿佛震颤起来,它绝不亚于昨天目睹这对男女胶着在一起时产生的那种震颤。他们就这样互相看着,犹如一对狭路相逢的仇人彼此非常陌生,然后转身沿着各自来的路线走去。没过几天胡学成的劣迹迅速在班级里传扬起来,大家对这种事非常敏感,一时间说什么话的都有。而说的最多的是胡学成的阴谋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得逞,最后还是败露了;说他那憨厚老实的外表极具迷惑性,容易让大家进入认识的误区,还有什么现代的陈世美、东方的于连等等。他感到大家也在自觉不自觉地疏远他。
     
       胡学成觉得非常不是滋味,出现这样的事情给一些好管闲事的人提供了嚼舌根的素材。他们发现大家谈论的话题往往超越事情的本身,动辄就谈到城乡差异,时不时还影射到自己的出身卑微这类问题,似乎从根源上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这严重地伤害了这位敏感者的自尊心。几天来他老想着对林桦最后说的那句话,话虽冲但他不认为自己说错什么,这是处在包围之中的奋力反扑,是一种不甘沉沦的本能宣泄,尽管它的时间与地点选择还有待进一步探讨,但宣泄之后明显产生某种释放之感,觉得自己突然间站立起来。基于这种考虑,他明知已伤害到对方但就是不肯道歉,仿佛向着某种东西发起无声的宣战。就这样憋着又过了两天,胡学成终于遇到一个能够与陈滟单独说话的机会。一见面他就询问她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他一直担心她那天晚上受了委屈后心灵上难以接受。“就那样,还能怎么样。”陈滟说话时有些漫不经心。
     
       “哎,晚上有空吗,请你出来聊一聊。”他问道。
     
       “还有什么好聊的。”她露出一种无所谓的样子。
     
       “为什么?”胡学成显得有些吃惊,发觉她的态度不对头。
     
       “不为什么。这种时候还是老实呆着的好,我可不想再掺和到你们那种无聊的游戏之中。”
     
       “无聊的游戏?你是说我们在游戏,还是你在游戏?”
     
       “差不多吧,人人都在游戏。”陈滟的话好似烙铁一样烫得胡学成心里一个劲地发痛,他还是不甘心地又追问了一句:“你是在游戏?”
     
       “你不也在游戏,相处几年了还那么脆弱,一经冲击就垮掉了。”
     
       “你是在考验我?”胡学成有些神经质地又问了一句。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说话不能换个腔调,老这样让人听了会不舒服的。”她话里嘲讽的意味越来越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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