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市场部的故事(3)
尽管王小猛以前总觉得是员工炒公司，可自从他被赶出电视台，王跳跳被逼出单位那一刻起，对员工被公司开也渐渐习以为常了。所以，宋雪丽的信息让王小猛真正从内心感到失业的压力又一次在身边徊，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发生，当然对于他曾经发誓攒钱买个房子的想法更是只能有头无尾了。
扬威接到王小猛的电话后很快就到了公司。其实王小猛在电话里也没有说是公司辞退他，只是说宋雪丽有事找他。
就在扬威从宋雪丽的办公室神情落寞地走出来时，王小猛依然还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关切地问他宋雪丽找他何事。
“我被公司开了。”扬威说完后笑了一下，不过这个笑显得很机械。以前王小猛听骡子说过小姐的微笑很机械，他幻想不来是什么样子。现在想想，无非就是扬威的这个样子。
看到扬威这样，王小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在他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以表节哀顺变。
扬威没有在公司吃午饭，办完手续后就走了。走的时候王小猛一直送他到公交站台。在扬威临上车前，王小猛就像当初告别林苒苒时一样拥了最后一抱，还说了一句很深情的话：“兄弟，在公司我们不一定成为朋友，你离开后我们可能是好朋友。”然后公交车就关门启动了，当然王小猛也不知道扬威去了里。
扬威走后，市场部就只剩下王小猛一个人在宋雪丽的领导下工作。坦白说，在宋雪丽手下工作让王小猛精神上的紧张大大胜过肉体上的疲劳，大脑神经时刻绷得紧紧的。宋雪丽的脾气实在太差，脏话粗口不断，稍不如她意就破口大骂。不过接触深了王小猛却发现，不可否认，宋雪丽虽然个人素质和修养有点问题，但能力的确相当出众，她对事情的分析能力、判断能力、公关能力等在王小猛所接触过的人当中无人能及。
扬威走了之后没多久，宋雪丽又招来一个女生。这个女生待了一个星期就走了。因为这一个星期的时间她只是坐在市场部，无所事事。宋雪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三天两头见不着人影。偶尔到了公司也不跟她说句话，更别说安排她去做事。这姑娘忍受不了这样的冷落，于是辞职走人了。
不过没过多久，在华欣公司的第一次机遇出现在了王小猛的面前。
广汽集团下属的一个公司提出改进一款新车的153系统。而这个公司的总经理史一刚正是王小猛他们集团副总裁沈京兵的好友，通过沈京兵的牵线搭桥，这个项目的设计和生产代工极有可能包给他们公司。
在一个周五的上午，史一刚带着局里和开发公司一大帮头头脑脑到王小猛他们公司进行考察。牛总和宋雪丽还有沈京兵三人一起接待了这个考察团，沈京兵也为此专门从深厦赶到广州。全部考察工作结束后，三人又陪着宾客在公司的定点饭店吃了一顿。
等客人离去，牛总接到沈京兵的电话，说史一刚那里没有问题，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局里个别领导对分公司的电子控制技术实力和做过的项目不十分满意。当然，这所谓的不满意可能是为以后某些不见天日的操作打伏笔。沈京兵要王小猛他们不可马虎，密切跟踪项目的进展，有案情及时。
过了大概半个月的样子，宋雪丽喊王小猛去她办公室，说这个项目的电子报警系统报价已经发了招标文件，要他去史一刚那里取回来。
从那家公司办公室的外观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国营企业的一些痕迹：墙壁上绿漆刷至及腰，这点极像一个公厕的典型标志。木制地板木制楼梯，行走其间，吱吱呀呀一片响声。办公区的墙壁虽然用油漆刷过，但还是有大片脱落的面层，看起来斑驳陈日。
史一刚正在办公室等着王小猛。
把招标文件交给王小猛的时候史一刚跟他说：“回去后告诉你们宋总，你们要充分重视这个方案，这个方案的成败事关以后整个控制系统投标的归属。”
回到公司后，王小猛将招标文件给了宋雪丽，把史一刚交代的话又跟她复述了一遍。正要出门，宋雪丽让王小猛留下来，接着告诉他，这个项目的设计投标由他跟杜子腾配合，无论怎样，务必将设计先拿下。
杜子腾这人王小猛之前见过，年龄跟他相同，先他两年进华欣，一直在搞工程，后来跳槽的。其人五短身材，白白净净，眼小灵动，架一副金丝眼镜，一头自来卷的短发，综合看起来也还算顺眼。杜子腾的口才相当出众，头脑精明、思维敏捷、办事果敢，当然，这些特点一是听苏倩倩口述，二是在和他不多的几次交往过程中观察出来的。
杜子腾在跳槽之前也在市场部干过一段时间，不过连头加尾一共待了三个月时间。在王小猛来广州的前一个礼拜他就辞职走了，而现在他们所用的一些宣传资料就是当初杜子腾所编制出来的。
人其实就是这样，习惯于对比。当别人说杜子腾如何如何优秀的时候王小猛总觉得别人是在间接地说他不优秀。而且，王小猛自己也觉得杜子腾确实也很优秀，自己的能力与之相比有很大差距，于是一种自惭形秽的自卑心理渐渐地滋生于心。
当着王小猛的面，宋雪丽给杜子腾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宋雪丽就开着玩笑把杜子腾臭骂了一顿，言语粗俗至极。王小猛听得出来，二人相谈甚欢。挂电话前，宋雪丽要杜子腾立刻赶过来。随后，宋雪丽把王小猛的号码给了杜子腾，要他到公司之后跟王小猛联系。
收线后，宋雪丽对王小猛嘱咐道：“杜子腾脑袋瓜子够用，你有时间要跟他好好学学。”
宋雪丽最后交代的这一句话好像针一样刺疼了王小猛的心。
其实杜子腾自己并不会做433设计，他接到这个项目之后就将图纸和甲方的要求一并发到深厦他的大学同学那里，由他同学来做设计，做完之后再将方案发回广州。
这一天，宋雪丽在电话里十分恼火地把王小猛叫去办公室。进办公室的时候王小猛心里打鼓，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倩。
在办公桌前刚打算坐下，宋雪丽就一脸怒气地说：“别坐了你，赶紧通知杜子腾，你们马上去史一刚那里参加述标，一大帮人就在等我们公司一家了！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跟踪这个项目的！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整天都在忙些什么玩意儿！”
王小猛一听到满屋子人在等他们，就慌了。出来之后赶紧给杜子腾去了电话，又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通，然后拎着包就一路小跑下楼，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市区赶。
王小猛刚到没几分钟，杜子腾也带着设计方案说明书和几张原理图打车到了那家公司楼下。他们俩来不及寒暄就匆匆忙忙地往楼上冲。刚到大门，就看到史一刚拿着电话满脸不快地等在通道里。见他们到了，史一刚把电话收了起来，阴沉着脸嘟囔了一句：“就你们这样，能做什么事情啊？”
看着史一刚的表情，王小猛跟杜子腾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你们俩跟我进来吧，过会儿好好说。”说完史一刚就转身进门，王小猛跟杜子腾跟着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大概坐了十多个领导，围成一个半圆形，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抽烟，有的在品氽。
史一刚领着王小猛进去之后首先将他们介绍了一下，然后转过脸问王小猛：“你们俩谁来做方案说明。”
“我来吧。”杜子腾接过话。
说完后杜子腾走上台，把图纸在展板上依次摆好，回过头对台下领导说：“很抱歉让诸位领导久等了，现在由我代表华欣集团驻广州公司给各位领导做这个133改进项目的设计方案汇报。”
王小猛坐在后排暗暗观察，他发现形势很不妙，心想看来这次迟到让他们在未交手之前就已经输了三分。
从杜子腾站在台上一直到快讲完设计方案，王小猛发现除了史一刚之外好像没几个人在意他们和他们带来的方案。很明显，有的人已经想着中午在哪里吃饭以及吃完饭之后的活动了。
杜子腾花了二十多分钟对方案作了大概的介绍之后，眼看着就无话可说，得匆匆收场了，这时候救兵站了出来。史一刚不愧是国营企业的老总，说话的火候和分寸拿捏得十分到位。
“就我个人观点而言，这个方案整体做得不错，跟之前的几个方案有区别。”史一刚首先将自己的观，点表明了出来。
“但我提两点，方案中用的进口传感器，以后的维护成本上会不会很高？可以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考虑一下现在国产传感器的技术能不能达到要求？以便降低采购成本。”
杜子腾这时开始发挥他的专业优势和出色口才。顺着史一刚的提问他在如何维护国家自主产权利益、今后售后的维护成本、传感控制在整个方案中的分量以及对整个系统在缩短制动反应时间的同时改进制动和操纵的稳定注，实现了更平稳、更迅速的转向控希等几个方面做了简单明了且不容置疑的解说。
随后，又有一位评委领导在某个方面提出疑问，杜子腾刚解释完，接着又一位站了出来。这样一来，形势就变了，这位领导问了问题，那位领导自然也不甘落后，跟着就会做同样的表示，于是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会场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而史一刚这时候就不再提问，偶尔穿插其中说几句话穿针引线、调节节奏而已。
因为有了台上台下的互动，杜子腾也是兴致大增谈兴大发思路大开思维大胆，只见他口沫横飞面若桃花脑门发亮两眼放光引经据典纵论中外，说得评委频频点头赞许。
原本打算只给他们半小时述标的时间，最后一直说了近两个小时，很显然，他们这次的方案说明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成功。
中午，杜子腾请王小猛他们在东山广场吃了顿肯德基，算是庆祝。
在各方面的努力还有杜子腾出色的临场发挥下，最后选定了他们的设计方案中标。接下来就是合同谈判部分，没想到这次的合同谈判让原本对王小猛印象不错的史一刚开始反感他，甚至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今后的系统投标。
大概一个星期之后，史一刚打电话给王小猛，通知说他们设计方案中标，要公司派人过去谈合同。那时候宋雪丽刚好跟沈副总裁还有牛总他们一起去了香港出差，牛总就安排王小猛去谈合同。临走前王小猛还特意发短信给宋雪丽问她设计费怎么定，宋雪丽看完短信后说让王小猛自己斟酌，看情况定。
王小猛心里没底，不知如何去谈。正踌躇的时候，杜子腾给他来了电话，询问他设计合同的事情，王小猛把史一刚约他第二天去谈合同和宋雪丽跟他说的话对他如实相告。
杜子腾听说公司对设计费没有定调子很是着急，就在电话里说了一句：“不管谈多少，反正必须给我20万的设计费！”电话挂了没几分钟，杜子腾又打电话告诉王小猛，“兄弟，我觉得我们晚上还是见个面谈下，明天谈判很重要，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晚上，王小猛和杜子滕在中山路的西提岛咖啡见了面。
寒暄完毕，切入正题，杜子腾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要求，就是他的设计费20万不能少。
“要是对方只愿意给我们10万呢？”王小猛问。
“那你们公司垫10万。”杜子腾笑嘻嘻地回答。
“那要是30万呢？”王小猛盯着他。
“所以，这是我今晚跟你谈的第一个问题。”杜子腾收敛笑容。
“什么问题？”
“我跟你说句交心话，20万，这是我的底线，我告诉你是因为把你当做我的兄弟，但你不要把我的底线告诉你们公司。如果一切顺利，多出来的钱我们分，我指的是我们俩你懂吗首先跟你们公司把多出来的钱争取过来，你我兄弟之间二一添作五。”杜子腾用一种很替王小猛考虑的神情对他说。
杜子腾说完这句话后，他和王小猛的谈话在这个时候沉默了一会儿。
“行了兄弟，先不谈这个，我们商量下怎么跟史一刚去谈价格。”坦白说，王小猛更想从杜子腾这里能得到一点关于谈判的方法和技巧，至于分赃，他还没想那么多，而且他觉得不可能谈那么多。史一刚又没脑痴，就一个133项目还是改进设计，给他们那么多设计费？就算不是他自己的钱，他敢顶风作案擅自乱花？不过回头又想了一下，他觉得天上也有可能会掉个馅饼砸脑袋上。所以，王小猛对杜子腾的话没有任何正面表态，既没说没说不。
“那好，我们分析一下从哪几个方面谈。”说完杜子腾就从包里拿出笔和本子。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讨论了近三个小时，想象着第二天谈判时可能出现的唇枪舌剑。
商业谈判好比是侠客比武，对方出招我接招，我出招对方拆招。要想攻播成功，必须把一招一式全部考虑了进来并做对应部署。
杜子腾将这次可能的比武招式记录了整整三页纸，然后撕下来笑呵呵地递给王小猛对他说：“三页纸，几十万，望你老人家要回去仔细领悟为善！”
就在王小猛虔诚地坐在杜子滕对面的时候，电话响了，王小猛接起来一看，是牛总打来的。
牛总在电话里告诉王小猛，要他把手中的项目交给杜子腾去办，让王小猛赶紧连夜去深厦总部。说调回“内部咨询部”有新的安排。
这突如其来的安排，王小猛显然有些难以接受，本来接手的这个项目已经快要有个结果了啊！
怎么每到最关键的时候就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他！
王小猛以前总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是因为它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根本不是小鸟没勇气，而是沧海的那头没有了等待。自己念了十几年书，最后发现还是幼儿园比较好混！他多想有一天醒来睁开眼，就算自己坐在小学教室的课桌椅上，老师掷来的粉笔头正好打在额头上也好。可这一切他每次都只是在睡梦中才敢想。妈妈用了20多年让他从一个婴儿变成男人，而现实却只用了两年时间就让他变成了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