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投案自首
李丹花决定搬迁。搬迁给白云飞的养殖公司带来的不便和损失，这是无法估计的。可是，李丹花坚持这样，白云飞别无选择。他决定放弃自己的一切，来完成这项移民工作。
白云飞来到村部。村部的会议室里坐满了白家庄村两委班子成员和村民代表。白云飞一进会议室的大门，大家都站了起来。白大狗带头鼓起了掌。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白云飞有些感动。自己才辞职不到半个月，大家之间的感情好像一下子近了许多。
白大狗要白云飞坐到他原来的位置，白云飞不坐。
白云飞说：“你现在是代理村主任，这个位置，你应该坐！”
白大狗说：“我是槽上没马驴当差，很不称职。现在，你回来了，这个位置该你坐！”
白云飞坚持不坐。白大狗让不过，就在主位上坐下来，白云飞坐在了白大狗的左边，桐籽坐在了白大狗的右边。
白大狗说：“现在，咱们继续开会！请咱们的支部书记兼村主任白云飞同志讲话，大家欢迎！”
掌声过后，白云飞清了清嗓子，道：“本来，我不该再回来趟这趟浑水。可是，昨晚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妈回来了，批评了我。仔细想想，我白云飞这次犯了三大错误，今天，在这里给大家做个检讨。第一个错误是自私自利，心中只想着自己的公司，而忘记了国家的利益和人民的利益。这个错误，违背了我当初入党的誓言。入党的时候，我曾经在党旗下宣誓，要为党的事业奉献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今天，我见到了咱们丹阳镇的老党委书记毕国宝。那一刻，我就感到了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大家一定还记得咱们白家庄祖坟里那个衣冠冢吧，那就是一个共产党员的誓言呀！我犯的第二个错误是临阵逃脱。在党和人民最需要我的时候，我辞去了支部书记兼村主任的职务，这是我的奇耻大辱。第三个错误，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丢弃了白家庄人的感情。这与我当初办公司的初衷是相违背的。这个公司是白家庄人的公司，村中大部分家庭都有股份。它不是我白云飞一家的。既然，我白云飞可以凭借公司不迁走，白家庄的每一个家庭都可以不迁走。几十年来，我家一直与大家休戚与共，现在，丢弃大家，这是对白家庄人不仁不义呀。为这事儿，有人烧我的渔船，有人扒我的祖坟。烧的好，扒的好。这把火，把我白云飞烧醒了。我应该谢谢你们！”
会场上，鸦雀无声。有人的眼圈已经红了。白云飞继续往下讲！
白云飞说：“今天，我在这里表个态，我白云飞全家决定跟着白家庄人一起走！再苦再难，大家一起来抗！大狗，移民搬迁合同拿来没有？”
大狗说：“这里有几份！”
白云飞说：“你给我一份，现在，我当着大家的面，把这合同签了！”
白云飞在合同上面签了字。然后继续讲。
“大家看到了，这是我白云飞的字！有不愿意跟我白云飞一起到红水河的，你们下去迅速排查一下，报上来。这样的家庭，不管在我公司入有多少股份，我白云飞一次退还清楚！”
白大狗插话道：“云飞呀，咱们去了，公司咋办？国家不赔偿水产养殖公司呀！”
白云飞说：“这个事儿，我已经想好了。水产养殖公司还在这里继续办下去。有愿意留下继续干的，就留下来继续干。等那边有了合适的产业，再逐步转产！”
白云飞讲到这里，大家都鼓起了掌。
白云飞向大家挥了挥手，大家便静了下来。白云飞接着说：“可是，咱们村有些人做的也太过分了。你们敢围攻乡干部，围攻公安！昨晚，要不是我娘及时赶到，毕镇长恐怕就没有命了。要是出了人命，今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你们知道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呀！本来，昨天晚上，公安局就要调全县警察来缉拿凶手，还是毕镇长宽宏大量，劝说住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国法是不能犯的，犯了法就要主动承担责任。法不留情呀，我的乡亲们！我建议，昨晚参与围攻乡干部和公安的人，今天主动到公安派出所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会场上，大家都不说话。
白云飞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真相：当年冒着生命危险救咱们白家庄人的毕国宝毕书记就是现在毕雪莲镇长的亲爹！”
这个消息，像一个定时炸弹，在会场上炸开了花儿。
白大狗说：“云飞讲的很透，我就不再多说，现在大家回去，就把两件事儿，一是签移民搬迁合同，二是动员参与围攻的人员投案自首！散会！”
白家庄参与围攻镇长毕雪莲的群众少说也有200余人，几乎涉及到白家庄家家户户。白云飞让大家去自首。可是，如果自首的人被抓进拘留所怎么办？眼看就要过大年了，家家户户要是摊上这样的官司，这个年就不好过。一时间，白家庄被一种悲恸和恐惧的气氛笼罩着。
人们犹犹豫豫的。这一犹豫就是三四天。到了第四天，人们坐不住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找上门认罪总比人家来家里把自己抓进去要好。人们便去找杠子爷，找李头。
杠子爷对找他的年轻人说：“你们这些毛孩子真是没有见过世面。这个事儿又砍不了头！即使砍了头，也不过是一个碗口大的疤。怕啥？天塌下来，有高个子人顶着呢！”
杠子爷说的高个子是指王小妮。这件事情的组织者是杠子爷和李头。可是，杠子爷和李头又是听王小妮的。
王小妮与杠子爷、李头三个人一商量，决定先向李丹花、白云飞摊牌，然后再去丹阳镇派出所自首。
王小妮说：“这次，我要把一切的一切都说出来，大不了，我与白云飞离婚。这样的日子，我也过够了。”
杠子爷与李头都说：“小妮，我们听你的。坐大牢，咱们三个人一起坐！”
这天晚上，吃过饭，王小妮一下子跪倒在客厅里。
王小妮说：“奶奶，爹，妈，我对不起你们，有些事儿，我不得不对你们说说。说出来，该打该骂，随你们的便儿！”
这是腊月二十九的夜晚。明天就要过大年了。王小妮的举动让全家人迷糊了。
李丹花说：“小妮，你有啥事儿，你就坐起来慢慢说！”
王小妮哭了。她把这些年的委屈和大家所不知道的事儿，全部托盘说了出来。
王小妮跟着白云飞从北京回到白家庄，打算好好干一番事业。当然，干一番事业需要资金。王小妮虽然有一些积蓄，但是，要大跨度地发展，这些积蓄也只是九牛一毛，杯水车薪。于是，王小妮便想办一个假公司，用较少的投入，换回较大的报酬。
王小妮是一个生意人。她给白顺阳算了一笔账：即使这个假公司被国家识破，不与登记，或者按照倒闭企业登记，赚钱是肯定的。因为不说别的，单说厂房与宅基地就能赚一笔钱。这是一个零风险的投资项目。虽然不合理，但是，合法。
白云飞不听。不仅自己不搞，还阻止王小妮搞。这样，王小妮只好找到白大狗，两个人合资搞。这个矿泉水厂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要让它兴旺发达。厂房是用废料建设的，机器是租赁的。公司开业后，白大狗在前面唱，王小妮在后面指挥，意在骗取国家的补偿款。果然，矿泉水厂顺利通过了2002年的淹没企业登记，按照当时的补偿标准，可以补偿2000万元。这确实让王小妮与白永昌两个人偷偷地乐了好几年，盼了好几年。终于，盼来了移民复核！
水产养殖公司复核后，由于国家赔偿低，王小妮的心里很不平衡。于是，她便把希望寄托在矿泉水厂。王小妮想，即使按照五五开，她也能够得到1000万元。谁知道，矿泉厂出了事儿，还被当做倒闭企业复核。这样一来，补偿款没有捞着，反而赔进去一笔钱。
王小妮这些年没有消闲一天，钱却没有挣到多少。王小妮绝望了。她想回北京，想干自己的老本行。在白家庄，她看不到一点希望。可是，白云飞为了移民，为了村里的事儿忙上忙下，整天不落屋。最让王小妮心寒的是，因为白云飞的工作，村里的人开始视白云飞一家人为仇人。
王小妮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她劝白云飞辞职不干。可是，白云飞却要站好最好一班岗。王小妮没有办法。但是，她必须把丈夫拉住，阻止他前进的脚步。
于是，王小妮就导演了火烧渔船和扒祖坟的戏，给白云飞施加压力，让白云飞松手。这些事儿，王小妮是不想让奶奶王凤菊知道的。谁知道被王凤菊无意间发现了。因此，险些酿成大祸。
奶奶住了院，白云飞辞了职。王小妮心里总算平衡了。她想带着奶奶和白云飞，在移民搬迁过后，把公司卖了，一家人迁到北京，过上平静而又舒心的日子。谁知道，毕雪莲不放过他们一家人。她听说白云飞回来后，又来到他们家找白云飞。
在毕雪莲走进家门口的那一刻，王小妮几乎要疯了。她恨这个女人，恨南水北调工程，恨所有要让他们搬迁的人。于是，她来到院外，大声喊：“抓人了，公安局来抓人啦！“
那天，刚好白家庄有两个人因为无证驾驶摩托车被派出所抓了。再说，因为移民，整个白家庄就像是一个火药桶，一触即发。王小妮的这句话就是点燃这个火药桶的导火线。白家庄的人马上就围了过来。
杠子爷问：“来了多少人？抓谁？“
王小妮哭着道：“我家云飞不想当村干部，不想逼着大家离开白家庄。可是，镇政府不同意，这不，刚到家，毕雪莲就带着派出所的人来抓他了！”
杠子爷是一个红脸汉，自小就爱跟人吵架打架。80多岁了，还是点得着火的性子。他朝大伙儿说：“妈那个脚，咱们跟他们拼了！”
要在杠子爷年轻的时候，杠子爷这句话的作用也许不大。但是，现在不一样。杠子爷是白家庄公认的族长。在农村，族长的话就是命令，有时候，比村长的话还要管用得多！大家一听，就动了手。
有人给李家岭的李头打电话。李家岭的李水瓢腿断后，瞎猫当队长。儿子李头回来后，大家就选李头当队长。李头接到电话，就带着人也赶了过来。于是，就出现了前面的那一幕。
王小妮讲完这些，说：“这些事儿都是我干的。可是，我也是为了这个家！何去何从，你们看着办！”
王小妮的话让全家人震惊。原来，这些事情竟然是王小妮干的。丹花是一个宽容的人。她理解王小妮的心情。王小妮放弃了自己的事业，来到白家庄这个山沟沟里，确实委屈了她。可是，王小妮做得确实不对呀。
丹花伸出手，把王小妮拉了起来，说：“闺女，你的心情我理解。你嫁到白家庄，委屈你啦。可是，法律无情呀！要不是毕雪莲宽宏大量，把事情压着，也许，你现在已经在大牢里啦！你还是去自首吧！”
这个真相是白云飞没有想到的。他说：“小妮，我对不住你！这些年，我忙里忙外，与你沟通少了，忘记了你的身份，忘记了你的爱好，忘记了咱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当年，我流落在北京的街头，要不是你收我当了伙计，我也没有今天呀！要坐大牢，我陪你一起去！”
一家人都落了泪。
王凤菊哭着说：“小妮走了，这个年，可咋过呀！”
第二天，大年三十。白云飞、王小妮、杠子爷、李头三个人，带着白家庄200来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丹阳镇公安派出所。
派出所的老王一见来了这么多的人，以为是要围攻派出所，吓得脸上冒出了汗。可是，当他听了王小妮的话后，就放了心。
老王急忙给毕雪莲打电话。这时候，毕雪莲正好在陪陈建民。老王接到毕雪莲的指示，就只取证，不处罚。
人员太多，派出所的人一直忙到夜里11点多钟，才把材料取完。
老王取完材料，对大家说：“大家都回去吧，明天是新年！大家安心过好年！至于这个案子，有啥需要的，到时候我在通知大家！”
众人骑上摩托车，坐上拖拉机、三轮车，往白家庄走。
王小妮与白云飞回到家里，刚好凌晨一点。白云飞拿出了一箱烟花炮，对王小妮说：“小妮，咱们放一个烟花，迎接白家庄的明天！”
王小妮从神台上取过一支香，把烟花点燃了。一朵朵大丽花升起来，在空中开放。
王小妮扑在了白云飞的怀里，抱着白云飞，呜呜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