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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村民钱旺的从政生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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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旺张着嘴,好半天才琢磨过味儿来,问:就是穿那么短的裙子,那么高的鞋底子,眼皮上还放光的。
     
       黄军笑得眼睛眯成缝儿,说:没想到你看得还挺细,咋着,有意思?有意思就体验一把。
     
       钱旺鼻喷着粗气道:我操,我操……
     
       黄军说:就进去呗,还客气哈,五折,优惠。
     
       钱旺后退一步骂:我操你蹲大狱八十年别出来的皇军!优你娘个惠!你小子咋干这缺德事!不想好好在家吃大米饭啦!
     
       黄军说:你不干拉倒,骂啥人呀。是你问还有哈项目,我才告诉你。现在可公路两边的饭馆旅店,有几个没这项目?没这项目能加快脚步奔小康吗?
     
       钱旺说:还奔小康呢,你加快脚步奔大狱吧,等着吃大眼窝头吧!
     
       黄军咽口气说行啦行啦,我没空跟你斗嘴皮子,转身就走了。剩下钱旺一个人东瞅瞅西望望,有点进退两难不知道走还是留下。这工夫小学校下课了,孩子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跑呀跳呀,红旗在杆上不紧不慢地飘动。钱旺想起来年秋后开村民代表会,就在小学校里开的,当推选村民主理财领导小组人选时,几乎好几个人同时喊钱旺,理由一是说有文化,文革前的初中生,不赶上运动,肯定能念大学,就是没念,肚子里东西也不少了;二是他为人公正不玩邪的,让人信得过;三是名好,钱旺钱旺,全村人都跟着兴旺。钱旺当时心里像被小猫拱着似的,说痒不痒说酸不酸说疼不疼,后来猛地一抬头,和老少爷们儿的眼光嘎巴一碰,嘿,真是洞房里搂媳妇,那叫一个痛快!敢情老老实实做人,老天爷都在那儿看着呢,到要紧关节的时候就好好在众人面前给你肯定一回,肯定得你不可不可的!真是没话可说呀,打心眼子里念叨这世道可真是越变越让人想不到了,长年六辈玩土坷垃的庄稼人,还能自己扯着噪门选个谁,选谁还不用上面定,这不叫民主叫啥!钱旺最爱看电视里的新闻联播,那个啥人权呀人关呀西部开发呀,他都很关心。早先他希望葫芦峪连同整个塞北这片山地划到沿海开发,那就跟着东部一块先发展起来了。后来看电视发现没划进去,也是,这离海边大老远呢,集上偶尔见到的海货,除了咸的就是干的,没鲜的。这回又盼跟着划到西部去,可后来在电视上看,又没划进去,西部那一大片,离葫芦峪这儿也老远呢,那边人说话都沾小品《换大米》那味儿,这儿话音靠近东北,像赵本山,看来归西部也确实难为了中央。也罢,后来钱旺就想开了,其实东部西部甭给啥政策,说归其也是人干出来的,就是给你划进中南海,你也不能等着天上掉馅饼……你在这儿干啥呢?家里活儿都干利索了,这么闲在?
     
       牛乡长不知啥时过来了。钱旺不由得浑身激灵一下,暗想我咋没留神呢,想啥去了。他忙朝牛乡长点下头,咧嘴一笑,算是个回答。这也不失礼,在乡下老百姓常跟领导这么着,领导也习惯。要是领导问一句,你答八句,老百姓又多,那不就显不出领导了。钱旺虽然嘴里没声,眼睹却没闲宥,宥牛乡长三十郎当岁,大脸溜光,背头溜齐,衣服溜净,肚子也溜圆。一时间,钱旺脑子里就出个问号:这肚子里得装多少好嚼裹儿呀。嚼裹儿就是好吃的东西,土语,好懂,还形象。东西好,爱吃,多嚼,嚼完咕咕往下咽。要是红薯,稀烂,没法嚼,往下咽糊嗓子,吃多了肚子爱咕嘟,放薯屁。牛乡长的轿车玻璃窗后有一个小瓶,据说是香水,车一动就出味儿,可能就是为了遮领导的屁。领导也不容易,为人民为群众谋幸福,跑项目跑资金,东一顿西一顿,还都是硬货,不想吃也得吃,塞下去不消化,不消化就爱放臭屁,又不能像老百姓当当放,还得学新娘子放屁零揪儿,不好受着呢……
     
       钱旺极能开导自己,这么一想,他立即与牛乡长有了亲切感。
     
       包括侯老板,他都觉得怪不错的。结果,当黄军的伙计两手空空从河套回来,说没处抓小蛤蟆啦,钱旺自告奋勇说山根子下有,我去抓。黄主仟说那挺好的,牛乡长喜欢那东西,你抓紧去吧。
     
       山根子下为啥还有小蛤蟆呢?因为那背阴,凉,都这月份了,还有冰碴儿呢。可能是小蛤蟆觉得天还冷着呢,接着睡呢。另外是一般人也懒得为口吃的跑这儿来挨冻,也就不来摸,两个原因加一起,这里就有点存货。怛话说回来,这些年天旱水少,人又瞎折腾,啥都往河里倒,甭说小蛤蟆,大癞蛤蟆都少,因此,以往掀块石头就能抓着俩仨小蛤蟆,现下掀两三块石头,却未见得看见一个。
     
       钱旺把大话说了,就得抓着。他把裤子使劲往上挽,在浅水处抓小蛤蟆。抓不着几个,他就往深点的地方挪。好在他人瘦腿细,裤子能一直橹到大腿根儿。山根子下浑水看着不宽,实际上挺深,廋天小孩子来洗澡,水性差的没人敢往里面去,里面淹死过人。钱旺小时在孩子中水性算是拔尖的,因此到这个岁数了,还能有个胆子,眼瞅着一汪亮水不晕,掀起石头就看就抓。好在小蛤蜞这工夫都还迷瞪瞪睡呢,还没醒过来就被抓广。有那么一阵子,钱旺上衣兜里就装满了。他估摸能够炖一小盆了,那盆里还配豆腐呢,光炖小蛤蟆不中,黑不乎的不好看,有白豆腐一搭配,黑白分明,看着顺眼,吃着也可。
     
       水凉,人爱来尿,钱旺瞅四下没人走动,就直起腰想尿。忽然想这么着怪不礼貌,毕竟从这水里摸小蛤蟆给牛乡长吃,自己往水里一尿,按说尿不着蛤蟆,可咋也是从浑水里往外摸,回头人家往嘴里一搁,咱心里也不踏实,不像个好村民做的事……自从有了新的《村民委员会组织法》村里搞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甭管这些事做没做到位,起码这些举动,就把咱老百姓往秤杆的星星上放了。以往说是当家做主人,但决定村干部,决定村里的大事,哪用得着你呀,最多让你说话时说个挺好呀我同意,出个别的音,你就等着挨收拾吧。眼下可是好多了,年后那阵子选村干部,别看黄金堂当选了,可也丢了百十来票,他一;6想让他侄儿黄军当村主任,先是让村民给否了,黄主任压力大了,照这么个招法,往下三年他要是拿不出点正经像样的政绩,说不定下届主任这位子就得上新人。钱旺当时脑瓜里小火苗子呼啦也闪过:都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我就不兴也争他一把,也试他三年。但那时来不及细想,那时还疑惑乡里能不能认同村民的投票。后来票一统计出来,没了黄军,牛乡长脸上有点不自在。他和黄军论哥们儿,关系不赖。但往下牛乡长跟全体选民讲的还不赖:一切尊重选民的选举结果,选上谁是谁,乡里决不干预。虽然钱旺知道这黄军也太不成材,根本就不可能当选,但牛乡长那种表态,还是令他激动了好些天,日后心静下来他慢慢合计,照这个路数往下走,村里的事还兴许就越来越公开了公正了,只要踏踏实实给老百姓办实事办好事,村干部的位子,也未见得总让一两个人坐着。
     
       钱旺想快点再摸些,好给牛乡长和侯老板再做个干炸小蛤蟆,那玩艺儿用面糊一裹,用油一炸,香极啦。但一着急脚下踩空了,人咕噜一下滑深处去了。他没有一点准备,吭吭就呛了两口水,呛得眼睛发蓝,看啥也看不清。这时他本来该伸胳膊蹬腿往岸边扑腾,但他怕口袋里的小蛤蟆掉出去,只能一只手按着,一只手使劲。还好,路上过来几个村民,七手八脚把他拽上来,他人:来了,那手还没松开。村民就问他干啥呢这是,要不要给翠莲报个信儿。钱旺说可别可别,我是觉得天热,洗个澡,没留神出溜进去了。他穿上鞋就往村部去,把钱素霞吓了一跳,可又没换的,紧麻溜翻出身正月十五高跷队的红裤红袄,让钱旺换,说你别冻着。钱旺让她快把小蛤蜞送饭店去,说可别误了牛乡长他们吃……
     
       到中午了,日头虽然挺热,但衣裤一时也没千。把晒干的钱,还有戳子收好。钱旺琢磨得吃点啥了,索霞拿俩大包子回来,说黄主任说你抓小蛤蟆有功,请你吃包子。钱旺肚子咕咕叫问:啥馅的?
     
       素霞说:好像是韭菜。钱旺接过问:你陪着喝酒啦?
     
       索霞说:用不着,有俩女子。钱旺放下包子严肃地问:对面喝呀,还是挨着喝?
     
       素篾说:花钱了,还能不挨着。
     
       钱旺问:谁花钱?素霞说:村里呗。你家请客让客人花钱?
     
       钱旺问:多少钱―只?
     
       素霞说:黄军说,陪喝三十。钱旺咽口气说:咋这贵?活鸡也没这些呀。你咋不管?
     
       素蒗说:我看着恶心,管不了。
     
       钱旺说:把包子还给主任,我不沾这活计的边儿,不花这钱。
     
       素霞说:别想省,一会儿就‘上锅’啦,还得花钱。
     
       钱旺问:啥锅?还上?素霞说:唱歌!侯老板,要唱。
     
       钱旺说:那我得盯着去,要不盖戳子时证据不足。
     
       钱旺不顾素霞阻拦,从房山子后钻河沟子,就钻到塞北饭店后窗根儿。这会儿各家都在吃饭,加上村部这儿靠边,人少,钱旺一身红装愣没人发现。看来黄军对这顿饭格外重视,旁的来吃饭的都没让进,就这一拨儿。喝足了吃饱了,就唱。果然那侯老板舌头不打弯,说:吾上(唱)一首锅(耿广献给流(牛)乡长和黄书义(记)……
     
       钱旺在墙根上掰指头:五块。
     
       又一首。钱旺说:一十。又一首。钱旺紧紧裤带:十五。
     
       又一首。钱旺又紧裤带:二十。
     
       后来钱旺一直数到六十多,钱旺有点受不了啦,咋着,那泡尿还没尿呢,他嘴里磨叨着说:我的妈呀,他有多少口锅呀。就到坎下尿尿。这尿憋时间太长了,可能那会儿让凉水一激,肚子里也没食,就憋过劲了,这会儿一尿,可就尿不完了。正尿着,就听身后有脚步声,扭头一瞧,把钱旺吓得直打哆嗦,两个穿紧身裙子的女子也朝这来,边走边往上撩裙子,一个嘴里还说:憋死我啦。
     
       另一个抬头瞅钱旺背影说:这大娘咋站着尿?有病吧。
     
       钱旺心里说我站了好几十年,我有啥病,是你们有病……不过,我要和她们一块在这尿,我可就坐病了。钱旺干咳一声,喊:打住,打住!
     
       二女子目瞪口呆:你,你是谁?
     
       钱旺心里说我快跄杆子吧,但心里怪别扭,想弄淸到底唱多少钱,却半途而废,他一脸凶相说:我,我是八路军武工队,你们,哪儿来回哪儿去!
     
       钱旺闯祸了,再来村部雇行理财组长的职权时,黄主任就没给好脸,说你钱旺行啊,有种,冒充八路军还不过瘾,还冒充武工队,把那俩丫头都吓尿了裤子,火燎X毛似的往沟外跑,弄得牛乡长和侯老板这叫来气,说啥也不给咱跑项目了。钱旺说我也不是故意的,谁叫我尿她们也来尿,不是一样的家什,能往一起凑吗?黄主任说不能凑那倒没错,可你跟黄军说不给盖戳,吓得他往下不想接待村里,这是咋回事。钱旺说这很简单,原先都有规定来着,你村主任一次能批二百元,往上的开支就得先和我们理财小组成员商量,比这再大的数,就得开村民代表大会讨论决定了。黄主任拱拱脑袋说:你这小脑瓜,记得还挺清。
     
       钱旺得意地说:不是光会喝粥,也能装不少事。
     
       黄主任说:村财乡管,快要实行了,到那时花钱不方便,你说咋办?
     
       钱旺说:我是公路道班,就管自已这一段。方俾不方便,你们跟乡里去说,我就按规定审核盖章。
     
       梁国福朝黄主任摆摆手,对钱旺说:老旺,你别犯犟眼子,黄主任为村里办事‘前加力’都累出毛病,你别坐着说话不腰疼,关键时刻跟村里过不去。
     
       他说的前加力是指前列腺,黄主任喝酒太多,把那地方弄坏了,一上茅房就去好大一会儿,冲着墙干使劲不见嘀嗒尿,也怪难受的。黄主任一听这话来劲了,冲钱旺和其他俩理财小组成员喊:我容易吗?在村里看着像个人,到外面就是孙子,求了这个求那个,哪个庙的神不拜都不行。牛乡长,咱敢得罪吗?财政所,你敢得罪吗?派出所,你敢得罪吗?哪个都比我官大,哪个说话我都得听。这可好,我在外面听人家的,回村来还得听你们的,你们拿个戳子想治我,明告诉你们,把我惹急了,我还就不干啦。
     
       钱旺低头抽烟,不吭气。那俩成员问:黄主任您这话说哪儿去啦,有啥事咱们慢慢商量。
     
       黄军叼着烟卷溜进来说:商量个屁,啥事都商量,还要领导干球!钱旺,牛乡长那会儿给我来电话,扬水工程的管子钱侯老板已经跟刘书记说了,一半天就批下来,那叫十来万,你见过那么多钱呵!我说,你可别在这儿较劲了,乖乖把戳一盖,也好让我放下账。
     
       钱旺忍不住问:那侯老板有那大能耐?
     
       黄军说: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侯老板不是一般人,歌唱得好极啦……
     
       钱旺说:一顿饭上六十块钱的锅,我看他像卖唱的……
     
       钱素霞在一旁拍手:对啦,我在县城饭店开业时见过,留长头发,嗷嗷地唱,没错,你一说卖唱我想起来啦!
     
       黄主任脸色一变:你看错了吧,人家是南方的老板,咋变成唱歌的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梁国福说:不可能,有牛乡长作保,错不了。人家领导,做事机警。
     
       黄主任心事重重地说:别说人家,说咱们的吧。
     
       钱旺问:对,有啥机密,你们讲明得啦。要不然把条子拿出来,咱们一项一项地对,谁也别想玩花估。
     
       黄军说:你对个屁,我看你是和我叔对着干。那阵把我选下去,八成就是你鼓动的!你说是不是?
     
       他这话犯众了,梁国福、钱素霞还有那俩成员,都说黄军你这就不像话了,村里商量事,你本来就没资格参加,你更没权力倒老账,干涉人家民主权力。黄军被说得脸红脖子粗,后来就来鲁的了,又跟梁国福说你牛个啥,你在我那儿安排那么多饭钱还没给呢,你这就还账,不还账我就不走。梁国福说那钱是村里欠的,又不是我个人欠的,村里有钱,签字盖章就能还你。黄军说人家钱旺不给你盖戳,你还个蛋。梁国福说那就不还啦,看你咋办。黄军说不还没门,包括那俩小姐的钱,我是花钱请来的,让你们吓跑了,得赔我损失。
     
       这架打乱套了。最后还是黄主任把黄军骂出去,才算拉倒。接下来黄主任和颜悦色地让梁国福把单据拿出来,让钱旺他们审核,还说最近有几次饭是超标准了,超了的部分,就由他自己承担了,比如那个啥OK,唱一唱就好几十,就让黄军承担,这事包在他身上。
     
       应该说,黄主任这话说得怪让人感动的。不管咋的,人家是村里领导,人就是硬不承担,你又能把人家咋着。还有,人家要是把单据都开零碎了,每张都不超过二百,人家批了,也不违反规定。钱旺和那俩成员也都明白着呢,不再多说,就开始办公。梁国福拿一张发票,念道:待客,云烟一盒,八块。经手人,梁国福,被待人,乡畜牧站站长,事由,配骡子。
     
       钱旺瞅瞅那二位,三人眼神一碰,钱旺说:报。手起戳落,发票上就印下长方红戳。这发票就归到一边,可以下账报销了。
     
       梁国福又念:豆腐四块,小葱一把,猪头肉一斤,花生米一斤,散酒二斤。经手人,钱素霞,被待人,乡计生委三人,事由,验尿査环。二十二元整。
     
       钱旺说:三人喝二斤?钱索霞说:干架来着,先头一棒子摔了。
     
       钱旺说:摔了自己承担。一成员说:散酒两块一斤,报二十元。
     
       钱旺和另一成员对眼光,记好,说:报。手起戳落,啪地盖好。梁国福又念:东庄挑沟款六百元,干活儿人,东庄第三居民组二十、户,经手人,黄金堂,收款人,组长XX。另附有每户收款人签宇。
     
       钱旺把单子拿到眼前瞅瞅。黄金堂说这是头年留下的半截子活儿,这会儿不弄,种上地就不好运土了,夏天发水还得冲。梁国福说腊月村民代表会咱合计过。钱旺说: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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