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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被狗追咬或少年阚珂之尴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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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或许能想象,那段日子咱是怎么过的。关键是它让你斯文尽失,尊严全无,外部的舆论就甭说,家庭里面也让你不得安宁。我儿子在国外的个什么网上看见,还给我发了个伊妹儿,问是怎么回事儿,问得我老脸没地方搁。老栾勤言道,如今已是网络时代了,不是当年那个毛泽东时代了;毛泽东时代青春红似火,隐私不传播;网络时代简直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一点熊鸡巴事儿它就给你乱传媒。听听,还传媒呢,它可真是乱传霉,传谁谁倒霉!让他说准了,那一段我可真够倒霉的。我老婆倒是没怎么太发作,那些报纸或电视的她没看,电视上播的时候又不是黄金时段,报纸上登的也不是重要版面,但周围的舆论受不了。
     
       想想看,一个小县城里猛丁出现这样的事情,那还不是开了锅似的沸沸扬扬?她从周围的目光中感受到什么,当然也听了个三句两句的,回家问我是怎么个概念。我便使出浑身解数给她编故事。我的天!原来我竟然这么会编故事!当然喽,人人都在编故事,且不希望人们看出它是编出来的。我那一段编的故事比我这大半辈子编的加起来还要多。这当然就与我年轻时候有一定撒谎的基础有关,你从我请教离婚专家蹬未婚妻之秘诀,以及我虚拟爱情故事上也能看出个所以然。先前我还不怎么会编故事来着,就像项慧说的,咱到底是个实在人,有时想着是要编点瞎话,可编着编着就把真话给抖搂出来了。这次是非编故事不能解决问题了,我便使出浑身解数给她编。不想编着编着就上了瘾,有许多根本不需要撒谎的事情也要撒起来。那一段我哪怕去山上散个步,有人在路上见了我,问我去哪儿来着,我差不多就会说去河边;我若去市场买菜在路上遇见条狗,我回来可能就会说遇见了个科长或总经理……你说玄吧?
     
       好在我老婆没完全闹清色情电话是怎么回事儿,我即给她编了个挽救失足青年的故事。是哪一年来着?总之是刚粉碎“四人帮”的时候,有一个话剧叫《救救她》,咱们一块儿看来着,你当时还掉了眼泪不是?嗯,现在的失足青年可比那时嚣张多了,那时失足青年后边有教唆犯,现在的失足青年是自觉自愿,你做她的思想工作,她还把你来嘲笑!你简直就管不胜管,有关部门管不过来了,遂让关心下一代委员会负责;上年县上成立关心下一代委员会的时候,我说不干不干嘛你非让我干,这不,事儿来了!操它的,我要早知道挽救个失足青年,还要自己缴信息费,而且比一般的电话费贵三倍,我哕哕它干吗!
     
       她当然就不相信,说是你拉倒吧,还挽救失足青年呢!说你勾引良家妇女嘛差不多!我还不知道你呀,我打认识你就领教过你编故事的本领,害得我去给你买三鞭酒!
     
       我说,那是哪辈子的事儿了?
     
       她说,挽救失足青年你大鸣大放地挽救呀,你鬼鬼祟祟的干嘛?打个熊电话还关着门儿,我一进来你赶忙就把话筒放下了,那失足青年是女的吧?
     
       我说,是女的不假,男的那个流氓。
     
       她说,还是你贱呐,一个失足青年又不是什么大明星,说个熊话还花了一万多!你大概连那失足青年的照片也没见过吧?更甭说连手也没握一下了?有一万块钱干什么不好啊,买鸡蛋、买猪肉,得吃多少日子啊,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填和了这些骚,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呀!
     
       她主要心疼钱!我断定她的经验里面没有色情的概念,她先前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卖淫。有一回,老栾勤在我家啦了个黄段子,说是有位领导同志到下边体察民情,去一位老太太家访贫问苦,问那老太太快过年了还有什么困难没有,那老太太就说,如今是不愁吃不愁穿了,什么困难也没有了,你瞧我家彩电冰箱什么的都有了不是?嗯,还是改革开放好哇,一开放什么都能卖了,我两个姑娘就都在南方卖淫!那领导一扭头走了。老东西竟一头雾水,问那领导一扭头走了干嘛?我给她解释了半天,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我说,他们不是没把钱要了去嘛!她说,可你人丢老了。
     
       我说,这就不错了,南方有个大学教授还是学科带头人什么的,让个三陪小姐骗了二十多万跑了,那教授还到处登寻人启事,琢磨着继续做她的思想工作呢!咱虽然是丢点人,可电话白打了,他从我这里一分钱也没要去!
     
       她说,这么说你还赚便宜了?这就是你们文化人儿!
     
       咱即发了一番感慨,说是这里面有个世风的问题,也有个观念的问题,咱确实是老了,总之是我又遇到难处了,这是我的个坎儿,是个关口,我这名字确实是有问题呀,阚珂,一辈子坎坷,一辈子尴尬,退居二线了还惹了这么个大麻烦!也怪我这两年没好好学习,放松了思想改造,穷极无聊,总想找人说说话,沟沟通。你说我喜欢女孩子我承认,可谁不喜欢女孩子?女孩子永远都是好东西,无论多大的干部,无论什么样的大款大腕,没有谁不喜欢女孩子。咱文化馆出去的那个青年歌唱家小贤你还有印象吧?还是全国音协会员什么的?她就告诉过老栾勤,每次开会或演出完了,领导接见的时候她总是躲到后边儿。
     
       老栾勤说,还是咱沂蒙山出去的孩子谦虚啊,不抢镜头!她就说,哪里呀,那些老家伙一个个的可不着调了,趁着接见握手的机会就到处乱摸,拨弄人家的辫子,摸人家的脸,还捏人家的耳垂,你说流氓吧?现在我就有点理解。我从一个什么杂志上也见过一篇文章,那文章上来就说毒蜂能够蜇活麻痹的神经,少女能够激活衰老的荷尔蒙,这说明是个常识,有一定的普遍意义。啊,你看着那些流流氓氓的老人儿,走路是拄着拐棍儿都挨跌了,见了漂亮女孩子还是要眉开眼笑,话也特别多,逮着机会就动手动脚,哎,他就能长寿,特别能活!这就与荷尔蒙有关。我之所以愿意做她的思想工作,跟她谈心说话,估计也是这方面的因素在起作用,这场官司就等于是治了治病做了做保健行吧?总之我接受教训就是了……说着说着,我竟被自己感动了,啊,我的下意识里应该就是这样的了,这便是我的思想根源了!我怎么这么会剖析自己呢?既诚恳,又科学,我几乎又和盘托出了……
     
       她到底是既无知又善良--当然也傻里傻气的,听不得我遇到难处了。我说过,她善于不分是非地将我的一切难题当作她自己的难题,我越是困难她就越爱我,甚至我越犯错误她也越爱我,永远呈现出相濡以沫、同舟共济的那么种思想感情。无论她多么样的恼火,我一说遇到难处了,她的心就会软下来,立马就会捐弃前嫌,一致对外。我这么一发感慨,她就说,算了,知道你也办不成真事儿,顶多就是过个干瘾,人家啦骚呱是过嘴瘾,你是过耳朵瘾!过会儿又说,你们这些文化人儿呀,一个个的全是些老不着调呀!
     
       这天晚上,高小兰的表情就有点怪怪的--我老婆确实就叫高小兰,做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忸怩状,躺下半天还在那里翻来覆去。之后意意思思地问道,你说的那个叫什么蒙?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蒙呀?
     
       她说,还毒蜂蜇活麻痹的神经什么的!我说,是荷尔蒙!
     
       她说,荷尔蒙是干什么的呀?
     
       我说,就是激素,与身体健康有关的。
     
       她说,还非得少女刺激呀?说着便试试探探地要做那事儿,咱心中有愧,遂胡乱应付了一通。我老婆竟意犹未尽,说,刺激了那么长时间,还花了一万多,也没觉得怎么的呀!还荷尔蒙呢,蒙她大娘我吧!
     
       我即被她骂笑了。这人一向缺乏幽默感,有时你跟她开玩笑,她也叫真儿,三开两开就开恼了。而当她偶尔来句气话的时候,就显得有点小幽默。这个蒙她大娘我,是我教她的。有一次她去买菜呀还是什么东西来着,可能因为短斤少两的事儿跟那卖东西的吵了一架,回家跟我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就说那个熊人太不像话了,这不纯粹坑他大娘吗?
     
       我误会了,问她,那卖东西的连他大娘也坑?她说,不是坑他真大娘,我是说他坑我!
     
       我即告诉她,你要想赚他的便宜你得强调是你呀,你说这不纯粹坑他大娘我吗?就不会让人误会了。
     
       她就笑了,说是也就你们文化人儿误会,讲究个主语谓语、物理几何!
     
       咱在那里睡不着,听着老兰子的鼾声,想起她这一辈子可也真是不容易。是的,她就是我上大学之后想蹬而没蹬了的那个高小兰,也送三鞭酒,也蹲过大学的校门口--那是我永远不会忘怀的一个镜头,连同她的风尘往事及可怜兮兮的神情。你从她冒冒失失地去找我,也可看出她做事比较盲目,办一样的事,她要比别人多跑好多腿,多吃好多苦--我不是指她去找我的那一次,那一次至关重要,如果她不跑那一趟,结果还真是不好说。后来我才知道,她还晕车,她去省城找我,路上吐了个一塌糊涂,用她的话说简直就活不过来了。好不容易捱到省城,就再也不敢坐公共汽车了。
     
       而从长途汽车站到我们学校近三十里地,她就那么一直下步走着去的。脚上起了泡也没吭声,说怕我笑话,会说她笨!我不是指这一次,我是说她平时做事。她善良无知,又喜欢跑腿,还毛手毛脚,就经常办些事倍功半的事,有时还会出点小事故。她农转非之后,被安排在电影院干些收票领票查票之类的活儿,她就经常不是在收票的时候让人家踩了脚,就是领票的时候膝盖让椅子给碰青了;有时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问题,她也要跑了去……近年她退休之后,这里那里的骨质增生或椎尖盘突出,大概就与此有关。我每当想到诸如此类的事情,就十分的不快;再一联想起她当年贸然去找我的事,就更是恼火。我曾多次说她,你那双狗腿怎么那么不值钱呢?就说你那次去找我,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就那么懵懵撞撞地去了,我要不在学校呢?比方外出学工或学农什么的呢?
     
       她说,那就算我倒霉呗!我要提前给你打招呼,你能让我去吗?有一次,她说着说着还哭了,说那不是怕你把我给甩了吗?你狗东西又不是没那个心思!谁让咱没文化,不自信哩!咱水平低,能力差,不多跑点腿,领导上能待见咱吗?
     
       她就是这么个观念或意识!因了她的勤快,能跑腿,她在单位上人缘儿还不错,威信还不低,曾连续当过好几年的先进工作者。她公司的经理兼支书王一壶就曾跟我说,你们家小兰可真贤慧,又热心,又勤快,如今这样的人不多了,你可以不爱她,但不可以不疼她、不尊重她!王一壶是老栾勤的前妻,先前在公社里面于妇联主任来着。这人粗粗拉拉,当年调她去电影公司的时候,只任命了个党支部书记。宣传部长找她谈话,说电影公司经理老吕人倒不错,就是毛病挺多,不太容易搞好团结,就不知你能不能跟老吕尿到一个壶里?她就说,能,什么人我都能跟他尿到一个壶里!她去电影公司报到,跟老吕接头的时候,就说,部长还问我能不能跟你尿到一个壶里了呢,你说咱俩尿到一个壶里了吧?我看能!将老吕给问了个大红脸。之后就都管她叫王一壶。我从老栾勤的嘴里了解到,王一壶粗粗拉拉,却武大郎开店,不喜欢业务上比她强的人。老吕业务上有一套,又小家子气兮兮,爱贪个小便宜什么的,小辫子一大把,几天就让她给收拾了,整得他提前两年当了调研员,她便支书经理一肩挑了。我即寻思,我老婆这种既无能又听话的人,可能比较符合王一壶所喜欢的类型。估计王一壶对我和老兰子的情况知道个大概,抑或她自己有体会,就说了你可以不爱她但不可以不疼她不尊重她的话,倒也点出了我对老兰子的真实态度,可这话也不像是她说的呀!她粗粗拉拉的个人,怎么会说出可以……不可以这样的句式!听上去还有点文学性似的。
     
       是的,我的经历就跟给项慧虚拟的差不多,只是没当过右派,也不是恢复高考之后上大学的,而是个工农兵大学生。我之所以动不动就将自己虚拟成右派,是因为我这个年龄段的人,对右派耳闻目睹得太多,太熟悉,说起来就跟自己的事儿似的;当然也是为了打马虎眼,不想还让她给瞧斜了。
     
       有些事情很难回忆。你不能回忆那些抽象的东西,你说,来,让我们回忆一下形而上学或存在主义,鬼才相信!能让你回忆的都是具象的东西,是故事,是细节。我说过我和老兰子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有关青梅竹马的故事说老实话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后街高老六家那个老兰子打小就特别能窜,脸上永远汗津津的,也永远跑来跑去。仔细想来,她的特别能跑腿,那时就初见端倪了,比方说,村上来了放电影的,她在本庄看过了的,若那电影队再到别的庄上放同一个片子,她还是要窜了去看。每一部电影她都要比别人多看好多遍,她差不多能背出她所看过的电影里面的所有对话,再蹩脚的电影,她也说好;一些根本不好笑的事情,她也笑。《南征北战》里面有一个镜头,是一位大娘在河边问高连长伤好了没?高连长说,伤好了大娘!旁边的通讯员则说,我们连长已经当营长了!每一回演到这里,老兰子就会替那大娘先说出,又进步了?之后就得意地咯咯笑,完了说是那营长也姓高呢,高营长,哈,高营长!就像那高营长真是她本家的个大哥或大叔。她那时也就十来岁,但看上去比我还高似的,瘦瘦的,裤腿儿的下方永远有一圈儿颜色不一样的布,一看就是接上去的,哎,还挺好看。噢,整个童年至少年时期她个头确实一直比我高哩!这一方面是荷尔蒙的原因,另一方面与她特别能跑也有关,这点定了,嗯。直到我上中学之后才显得比她高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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