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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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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京望着他满裤腿的雪说:“雪这么厚,能骑车吗?”江涛说:“没事,公路上雪让汽车辗平了,就是东堡到你村这一截路不好走。”东京说:“雪随停,还发动两村人把路扫开了,刮了两天大风又吹成这了呀!”江涛说:“风就是大啊,天这么冷,你跑出来干啥?”东京回身朝四十亩堰一指说:“你看,那地方高,取土方便,我想把窑场就建在那儿。”江涛眯着眼朝过一望说:“中啊,我也去看看。”便撑住自行车和东京相跟着走上了那片白雪覆盖的高地。来回跑了一圈,回到路上时,两人脚上、裤角上都糊满了雪泥疙瘩。东京用锨头将自己和江涛的雨靴底铲了铲,就往回走。江涛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说:“田队长,我刚才看了一会,你们那片地方建个机砖厂再好没有了,若只建个小窑场就可惜了。”东京说:“啊呀!咱这个穷队咋敢铺排那么大?”江涛说:“不敢怕啥,没钱贷款嘛,再富的队办这大事都少不下向公家贷款。”东京点头说:“那也是,咱算走算看。”
     
       那天和王有志到城郊机砖厂见到江涛,东京先给他说了李引玲已经有了对象的事,答应另给他介绍一个好姑娘。江涛并没有见过李引玲,自然不会非她不娶;只是对田连生那天的无礼深表不满,又顾虑做不成上门女婿,自己一个外省人怕不好说当地媳妇,说下了也没地方娶。东京当即说,只要你给咱好好干,把户口落咱队上,划个庄基盖几间房子。江涛高兴地说:“好啊!那就谢谢你田队长啦。”这时东京就笑着说:“江涛,往后你就是咱柳树街一队的社员啦,你落户的事我正办哩。”
     
       两人说着话进了巷。巷道上的雪扫了,家家门口堆着一堆雪。过了几家,便见个穿大红棉袄的姑娘,手里拎个大莲花白菜轻轻盈盈地迎面走来。她正是李引玲。虽说有了身孕,因时间尚浅,腰身还不明显,又是个高挑个儿,倒越发显得体态成熟丰满起来。她那张圆圆的脸盘儿也白得像地上的雪,衬得眼睫毛又黑又长;而那眼珠儿更像一对黑葡萄,骨碌骨碌乱转。走近了,李引玲便启开薄薄的嘴唇,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笑着打招呼:“田队长,你忙呀?”田东京“嗯嗯”着点点头,却感到她那飞动的眼神,直越过自己头顶去了。扭回头看时,窑匠江涛也正两眼直勾勾地朝她望着,将自行车推到了雪堆上也没觉得。田东京大喊一声:“嗨!看雪!”江涛这才回过神来,红了一下脸说:“没事没事,走走走。”
     
       走进家门,东京高声朝屋里喊:“招娣,把茶壶蹾炉子上!”梁招娣掀开布帘走出屋,见东京身后跟来个高大魁梧的年轻后生,浓眉大眼,高鼻梁大嘴,从那衣着上看不是乡上来的干部,也不像周围村上的人,就猜想是东京这两天常常念叨的那个河南窑匠了。东京又朝她嚷:“看什么,这就是我说的窑匠江涛!”梁招娣说:“啊!来啦,快进屋。快进屋,看今天天气多冷啊!”东京和江涛进了屋。屋里有泥坯砌的通炕火炉,暖和多了,江涛就脱了大衣,卸了帽子。东京挪过个小板凳让他坐炕炉跟前,就拆开一盒早已预备好的“宝成”烟,抽出一根递给他,自己照旧卷着瓦盆里的旱烟。东京又吩咐梁招娣:“匠人今晌午在咱家吃饭,没啥好东西招待,你给咱炸一顿油糕吧。”梁招娣望了一眼江涛说:“啊呀!我的手艺不行,只怕没有人家城里卖的好吃,叫匠人笑话哩!”江涛忙说:“田嫂,简单些,别浪费,擀两碗裤带面就成。”东京挥着手说:“炸油糕,炸油糕!我也想吃油糕啦,吃了油糕,想吃面再擀面。”梁招娣便上灶房去了。
     
       炕炉上的茶壶开了,田东京给江涛倒了碗红酽酽的“安化”茶,也给自己倒了点,边喝边说:“江涛,给你落户的事,那天回来我跟支书也说了,连划庄基的事都让他把乡上问了。等咱的砖烧出来,先给你箍两面砖窑,将来媳妇不漂亮不娶!”江涛抿口茶,嘿嘿笑着说:“刚才巷里碰见的那姑娘是谁?”东京说:“她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李引玲,跟你打架的那小伙就是她的对象,他是怕你抢了他的老婆。可她快生娃了,给咱都不要!”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院里有个女人大声说:“哎哟!二嫂这么早就做饭啦,东京哥在没在?”梁招娣说:“在呀,在屋里呢。”东京听见是张美丽的声音,走到门口说:“美丽,我正准备找你去哩,过来过来。”张美丽到屋门口,就看见了江涛,东京给她介绍说:“这就是窑匠江涛同志。”又向江涛说:“她是咱们的妇女队长张美丽。”张美丽就握了下江涛的手说:“欢迎欢迎!全队人都等着你来哩!”江涛说:“张队长坐。”张美丽说:“不客气,不客气!”东京说:“美丽,江涛来了,咱们开个干部会,让他把建窑的事儿安排一下,你去把光荣、少峰叫来。”张美丽说:“我去叫人,东京哥你赶紧先到大队部去,刚才李支书在巷头喊说叫你来一下。”东京说:“咦!他有什么事?”便向江涛说:“你慢慢喝茶,我去去就来。”和张美丽一起出门去了。
     
       田东京和张美丽从家出来就分头一个朝东一个朝西走了。东京正大步走着,看见田连生也在前面不远处往巷西头走,就喊他:“老六!老六!”田连生装没听见,嘴里打着口哨,头也不往后转。那天早上和王有志、江涛两人邂逅,并被江涛打出满脸鼻血,好面子的田连生决定吃个哑巴亏,向所有人隐瞒了这件事的真相,只说是在窖上拔水时不小心让麻绳甩脸上了。可从此他打心底里就怨恨起了田东京: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咱拿真心待人家,带头鼓动群众拉下田福全选上他,他竟然过河拆桥,暗地里把咱的对象给旁人介绍。长四条腿的才会做这号生下娃没屁眼的事哩!烈火见真金,世乱见忠臣,倒是咱一老看不惯的“老支委”关键时刻拉了咱一把,救了咱和咱未出世孩子的命!天大的恩情啊!不记人好没良心,不记人恶没血色,从今往后再不能做对不起“老支委”的事了!再不能上东京的当了!加上刚才送李引玲从家出来,亲眼看见田东京又将那个“河南旦”带回了家,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便故意走在东京前面找茬子。东京喊了两声,见他不理,知道他对自己有误解,这阵儿却没有工夫向他解释,便先不理他,出了西巷口,大步走进了南巷。天冷风大,南巷远近几乎没有人影儿。绕着一个个雪堆走到田文兴家门前时,听见门内传来个女人的响响的咳嗽声。他回头一看,正是田改改包个褐色头巾朝外走,笑笑地瞪着两只眼睛瞅着他,像要对他说什么。东京心里有事,只向她挥了下手,没等她开口,扭头走了。
     
       走进大队部,见院子里的雪打扫得干干净净,拖拉机停在暂时改造的机房内。小梁和马文强、田跃进正卸下一大堆油污的零件用柴油清洗着。到跟前,见机房内墙壁上水泥漫的黑板上用粉笔画了个大大的柴油机剖面图,整个图刺猬似的长满了刺并标上密密麻麻的1、2、3、4……东京知道他们借雪天边养护机子边学习机械原理,赞许地点点头,关心地说:“小梁,天气冷,给你们笼堆火嘛。”小梁仰起黑一道白一道的脸说:“没事,田队长,我住的房子里有炉子,冷了我们进去暖暖。”李兴邦听到声音,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招着手说:“东京,来,来!”东京快步走过去。李兴邦和他进屋坐下说:“叫你不为别的事,杨秘书来了,要在咱这儿住几天……”东京屋里屋外瞅瞅说:“咋不见人?”李兴邦说:“在这儿等了一会你,你没来,他又出去了。他前后两次在咱沟北工作了十几年,到各村差不多的人都认识,跟田社民、田玉民、李见正、田天命这些老干部都共过事。这会子不保又跑到他们谁家去了。”东京说:“有你招呼就行了,叫我干啥?”李兴邦掩住房门低声说:“是这样,你的入党问题已经报公社了,公社党委准备年底前接收一批新党员,杨秘书就具体抓这项工作。他这次来咱队,一定有什么目的……我想安排他住你们队上,你和他多接触接触……”东京却脸一红说:“他那人臭架子蛮大,我实在怕跟他接触。”李兴邦诧异说:“怪啦!你咋和大家的看法两相反,实际上群众都说杨秘书是好人,没一点干部架子啊!听我的话,一定要好好接待他。他的午饭就由你安排。”
     
       田东京这时的脑海里,却不由浮现出多年前受到伤害的一幕来。那还是田四锁当队长的六九年前后,麦收前的一个晌午,田四锁说公社来了人,要他晌午管一顿饭。东京家从未管过公社干部的饭,梁招娣十分重视,特意舀了两碗专为招待要紧客人预备的白面,又打发东京换回二斤豆腐,用心用意地做了顿在当时就十分高级的油泼辣子豆腐哨子面。饭做好了,东京去大队部叫人,进门见来的果然是公社秘书杨文轩,正和大队长田玉民嘻嘻哈哈说话。东京虽然从未和杨秘书搭过话,却早就认得他,就叫:“杨秘书,吃饭吧。”杨文轩回头朝他一瞅,脸上的笑影陡地就不见了,又把脸转向田玉民。田玉民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赔笑问他:“你不去?”杨文轩冷冷地说:“不饿!”东京忽地红了脸,转身就走。才走两三步,又听杨文轩埋怨田玉民:“田志忠的儿子嘛,怎么能让他家管饭!”这句话无异于一把利刃,直刺进田东京的心里,疼得他的脸都扭曲起来。回到家门口,梁招娣迎出来问他,“人来啦?”东京大声吼:“没人吃,喂狗!喂狗!”就像疯了一样跑进灶房,在梁招娣惊骇的目光中,将一钵碗辣子豆腐哨子端起来摔到了院当间。
     
       事情隔了九年,虽然已经时过境迁,东京每想起来,心里还在隐隐作疼。要他又和这位“没架子”的“好人”杨秘书接触,他心里真感到别扭呀!但却理解李兴邦的一片苦心,虽然一百个不情愿,嘴上还是说:“让他谁家吃,谁家住呀!”李兴邦说:“你头脑要清醒,‘老支委’和马林周一个鼻孔出气,对支部扶持你心存不满,别往他家安顿就行了,快去!”东京点头说:“好,那我就安排去。”又马上转身走出大队部去了。
     
       田东京走到巷道上,远远看见改改还在她家门口站着,头上的褐色头巾在风地里一扬一扬的,分明是在等他,心里便不由有点儿疼。多年来,改改的情意绵绵,东京是感觉得到的,但他却一直想方设法回避着她。这样做,在宣传队排戏那阵儿是自知自己各方面条件太差,高攀不上,怎样也是白费心神;结婚后则是深爱了自己的妻子,有意以道德自律,不愿做对人对己都没有好处的违背天良的事。不过对改改不幸的命运他却是深深同情的。这时他便快步走前去主动问她:“改改,你是几时来的?”改改用手拉住飘动的头巾说:“雪头里就来了……东京哥,问你个话。”东京走上门坡儿,站她对面说:“有啥事儿吗?”改改红着脸,撩起棉袄外的红格子套衫下摆,掏出一个厚厚的纸裹儿,塞他手里,说:“回去看看,给我出个主意儿……”东京赶紧接住,揣到怀里,怕人看见。可他一回头,偏就见田天合已经走到了跟前,改改也看见了他,顾不上再说什么,慌慌地闪身回家去了。东京定定神,走下门坡迎着田天合问:“天合叔,你过来见没见公社杨秘书往哪去了?”田天合说:“你找他?刚见他到‘老支委’家去了。”东京说:“轮咱队管客饭哩。天合叔,我不找旁人了,你让婶子多做一个人的饭,到时候去‘老支委’家把他叫叫。”田天合说:“能成。”他又跟着东京往回走,说:“我也是专门来找你哩……”东京边走边说:“又找我干啥?现在该没事了吧?听说就要给连生订婚了,你是双喜临门啊!”田天合苦笑着说:“咱娃跟人家姓李去了,人家见正是双喜进门,我哪儿来的喜?”
     
       东京说:“你老叔咋还是旧观念,跟前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媳还不够,还舍不得老六?”田天合说:“舍得,舍得!可咱娃进人家门,还非要叫掏两份礼,这四百八十块钱真没处起土呀。叔找你就是想叫你给想个办法,看队上卖的棉花钱……”东京说:“我接手队上没进一分钱现款,卖了几车棉花,给的全是‘委托书’,让信用社满扣了化肥贷款了。”田天合说:“队上没有,就把你私人的钱给叔倒上个前后。”田东京却清楚,自己从宁夏回来带的那些钱,给嫂子看病花了二百,父母迁坟买烟做纸扎花去近百元,再加上两个多月的日用,剩也不过一二百元了。可他又不好说没有,只得说:“准事,我给你凑上二百,下剩的你再到旁处想想办法。”田天合觉得太少,说:“这……”东京没等他再开口,说:“叔,你慢走。屋里还有人等着我哩。”便大步跑回家来。
     
       这阵儿,张美丽叫来李少峰、田光荣,挤了一屋子,梁招娣也把油糕炸好了,满院子飘散着扑鼻的油香。见他进了门,张美丽就帮梁招娣用个搪瓷盘子将热腾腾的油糕端来放到桌上。热得满脸涨红的梁招娣用围裙擦着油手招呼大家:“少峰,光荣,快陪客人吃吧!我糊弄的,不好……”东京就给大家散筷子:“吃吧,吃吧,趁热。”于是大家边吃边谈论着建窑的事儿。
     
       田社民和老婆在炕上坐着向火喝茶,忽听谁在院里喊他,从窗玻璃上往外一瞅,惊喜地大喊一声“杨秘书”,就跳下炕,趿着鞋迎出屋,握住杨文轩的手使劲地摇着:“杨秘书呀,你几时来的?快进屋,快进屋。”社民老婆也早迎候在门口,招呼杨秘书炕上坐。杨文轩也不客气,就脱了军用毛皮鞋,坐到了热炕上。田社民也跟着上了炕,吩咐老婆:“把茶壶里的陈叶子倒了,换上好叶子另熬一壶。”又从炕头柜里取出一盒带把烟递了过来。
     
       和田社民一样,杨文轩也曾当过初级社的会计,五八年提拔到公社当了一名农业干事。干了五六年后,他调去了永宁公社,七二年才又调回来担任了党委秘书。田社民和他算是老相交了,他儿子田广才的招工指标就是杨文轩给帮忙解决的,因此社民和老婆一直对他心存感激。茶开了,社民老婆马上倒了一杯递到杨文轩手上:“杨秘书,你今儿个不嫌冷,来咱这儿又有啥公干呀?”杨文轩说:“也没啥大事儿,每年这会儿都要吸收一批新党员嘛……”田社民忙问:“我们大队定下了谁?”杨文轩说:“你这‘老支委’咋还问我?就你们报的那三个人么。”“有田东京?”“有埃”“他可是田志忠的儿子!”杨文轩说:“知道。搁以往,再有谁也不能有他!可如今经济建设成了中心,不提阶级斗争啦,地富反坏右都摘帽了。别的大队还报了几个地富子女入党哩。”
     
       田社民忧心忡仲说:“外大队的情况咱不了解,可让田东京入党总叫人不放心。这回李兴邦扶持他,还让他当了大队机耕队队长,明显是闹派别,挤对咱马队长哩!”杨文轩说:“这不属于问题。老马是老干部了,公社正考虑让他去社办‘水泥厂’担任副厂长去哩。”田社民说:“啊!他同意去吗?”杨文轩说:“……这事先不要往外讲。只在党委会上议了一下,还没有告诉老马哩。”社民老婆听了,羡慕地说:“哎哟,老马这一当了厂长,不就挣了月工资啦!”田社民打断她:“去,去!你知道个甚。到饭时了,快给杨秘书做饭去吧。”社民老婆说:“这就去啊,杨秘书你想吃啥,我去做。”杨文轩忙阻拦说:“不要你做饭,咋能回回麻烦你,李兴邦早让人派下饭了。”
     
       话音没落,就听见田天合在院里叫:“社民,杨秘书在这儿吗?吃饭走。”社民老婆走到屋门口说:“是大哥呀,你管饭吗?”田天合说:“轮到我了么。”就走进屋来。田社民招呼他:“大哥坐下,喝杯茶。”田天合连连摇手说:“就吃饭哩,不喝不喝。杨秘书咱走吧。”杨文轩便下了炕,跟着田天合往外走。田社民和老婆直把他送到了大门外。
     
       杨文轩刚从热炕上下来,被巷里的冷风一吹,禁不住打了几个寒战,就把身上的列宁服往胸前裹紧猫着腰走。与此同时就有股浓浓的油香夹在风里直往他的鼻子里钻,便情不自禁地耸耸鼻子说:“啊!谁家吃什么,好香呀!”田天合也闻到了。他前晌去过东京家,知道来了窑匠,队上的干部们都在东京家议事,东京媳妇正给他们炸油糕,这香味多半是从东京家顺风飘来的。干部们请客,既然没让杨秘书知道,田天合就没敢接杨秘书的话,快步进了家门。
     
       这是田天合的老屋,是个四合大院子,却只有门口三间厢房。他儿女六个,老三、老五是姑娘,早出嫁了;老大昌生,老二应生,老四再生,都娶了媳妇各立门户搬出去住了。老屋现如今就他老两口和六娃子连生住着。天合老婆年轻时也曾是个劳动模范。当年初出茅庐的杨文轩在村上督促夏收工作时,曾编快板登黑板报上表扬过她。因她名叫婵婵(当地人俗称蝴蝶为“婵婵”),那快板里有两句就是“胳膊上搭的镰镰,走路就像婵婵”,至今村上人夸哪个妇女能干还常说这两句话。既有这段儿故事,天合老婆不用说和杨文轩是老熟人了。她如今虽已年过六旬,早没有了当年的风采,身体却还算硬朗。她见说管的是杨秘书的饭,就愁没啥端不出。想了想还有点干萝卜片片,天气冷,就用心用意做了顿炒菜面。杨文轩一进门,马上让田连生用个柳木盘子端了热腾腾三老碗放到屋里炕桌上。田天合招呼他上了炕,老婆也跟进来问候说:“杨秘书晌午来啊,没啥给你吃,做了顿连锅面……”
     
       杨文轩往碗里一瞅,笑呵呵说:“炒菜面呀,香的太!怪道我在半巷里就闻着一股香气!”田连生却接口说:“我见我妈只往锅里倒了半勺儿油,巷里哪闻得到?那还不是队干部们在东京家会餐哩!”田天合忙打断他:“别瞎说!东京怎么会?”天合老婆也说:“杨秘书别听他胡说,东京才干上,哪个不说好。”田连生却梗着脖子不改口:“千真万确的,巷里人早都知道了。我大嫂二嫂,还有后巷几个媳妇没站在巷里议论半晌?我看呀,天下乌鸦一般黑,他比田福全不强!”田天合骂道:“快滚远!还不是你和你几个哥哥带头选的他?如今说这话不如自个把嘴打!”田连生说:“选了他那号人,我早后悔到脚把上了!”天合老婆就用拳头捶他:“别说了,看杨秘书吃完了,舀饭去!”杨文轩吃完了,放下碗说:“好了,好了。”天合老婆说:“那你再吃个烤馍。”杨文轩摆着手说:“饱了饱了,什么都不要了。”说着就手伸进自己衣袋里掏烟。田天合赶紧站炕上,从衣箱顶上取下一条“宝成”烟,撕开取出一盒说:“杨秘书,这儿有烟。”杨文轩接住烟盒惊讶地说:“没看出,你也吸上这个啦。”田天合笑着说:“我耍不起,这是为给我这六娃子订婚买下的。”杨文轩说:“啊,那你老两口大喜呀!媳妇说下哪村的?她爸叫什么,我或许能认得呢。”天合老婆一边收拾着炕桌上的碗筷让连生端回去,一边笑着接话说:“你咋能不识得呀,是咱老队长李见正的女子,‘老支委’田社民是介绍人!”杨文轩越发惊喜:“好啊!你们两家成了亲啦!好好好,光吸烟不成呀,还得倒酒哩。”田天合就说老婆:“去弄个菜,我到小卖铺提瓶酒去。”杨文轩早下炕穿上鞋,说:“你们别忙活。今日先不喝你的,我找李见正要酒去。”说笑着,咂着纸烟就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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