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试用新机(2)
顾浩海见了，慌忙提起桌上的茶壶帮她倒茶，继续说：“朝岚还是那么纯洁，就像含羞草，一碰即躲了。真是‘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大家笑了，朝岚脸红了。这时，服务员端上菜了，开始晚餐。
朝岚嫌饭太满了，用筷子减一半到小碗了，问谁还要饭。众医生都表示不要，顾浩海慌忙说：“我要。哦，不应该说要饭呀！读了五年本科，还要饭，真可怜。”
大家笑了。顾浩海不断用行动暗示朝岚，他并不怀疑她得艾滋病，而且乐意吃她食过的食物。他还当朝岚夹一块鸡肉时，同时夹向同一块鸡肉。朝岚迅速缩手，脸红耳赤。顾浩海缩手说：“真不意思！你先请。”
“别客气。你先请，顾院。”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李医生吩咐，我就当一回听话的好病人！”
顾浩海故意夹起那块朝岚用筷子夹过的鸡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仿佛那块沾了朝岚唾液的鸡块沾了香料似的。顾浩海感觉朝岚变得沉默寡言，如果以前，她一定会跟他抢，还会说“女士优先”，然后“咯咯咯……”地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在耳旁久久不散。顾浩海知道朝岚因“医闹”、“艾滋针”连续打击所致，他很想复活她昔日清脆的声音和银铃般的笑声，可惜不知如何办？
顾浩海见大家吃得差不多时，清了清嗓子说：“蓝院长在时，重点发展妇科宫腹腔镜，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不过，不要紧，医院大有人才，‘长江后浪推前浪’，王院上台后，准备发展妇科微创手术，叮嘱我来抓。我打算以后每两个星期举办一次学习，届时请国内着名的妇科专家来讲座。学习地点就在‘收获’房。今晚，我还想听大家意见，希望大家各抒已见，发表高见。”
余主任说：“顾院说得好，我们以后加强学习。是的，还可以请铭宇来讲课呀，铭宇富有创造性！我科在他的指导下，终于开展微创手术了。”
大家赞同余主任的意见，应该让铭宇参加指导工作。顾浩海顿时打倒了醋埕，全身酸溜溜的。他想，如果让铭宇参与，岂不是让他与朝岚有破镜重圆的机会，但不同意嘛，又显得自己小气。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对。铭宇是我大学同学，他取得腹腔镜手术的突破是我院的光荣，也是我母校的骄傲。届时，请他来给你们讲课。我上月去中山一院视察，了解到我院与它的距离，特别是妇科。我打算以后请中山一院的妇科专家定期来讲座。”
大家用掌声表示支持。
晚餐结束，顾浩海最后一个送朝岚回家。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礼品盒，里面有一支白金水笔。他想送给朝岚，让她每天提笔时，想起他。但他不敢马上送给她，怕她拒绝后，造成车上的气氛变得尴尬。车到朝岚家门口时，顾浩海取出礼品盒递给朝岚说：“朝岚，这支钢笔是一支幸运笔，送给你，祝你每天幸运！”
朝岚回他一个浅笑，然后抬起玉手摆了摆说：“既然是幸运笔，君岂可夺人之所爱呀。谢谢顾院。”
“不是什么贵重礼物。你放心吧。”
“你知道，我上班两年多，笔被偷了3支，现在不敢用好的笔，都是用几块钱一支的。你也知道，我们白大衣挂在办公室、手术室，没人照看的。”
朝岚推开了车门，瞟一眼他，说声“谢谢”，然后下去了。顾浩海看着她俏美的倩影，一种失落如锤子敲在心上。他吐了一口冷气，猛然踩一下油门，车如箭一般驶走了，只剩下一股轻烟，在朝岚家门口久久不散。
四
翌晨，铭宇走近顾浩海办公室，疑虑如烟，脚步越拖越慢。他不知顾浩海是否肯帮他说服王铁霖，让他通过医疗器械试用申请。他意想不到，申请一个医疗器械试用有那么复杂，一层一层申报，过五关斩六将，最后到王铁霖这一关。王铁霖对他说：“现在医疗事故较多，广州几家大医院都停止开展新技术，我考虑一下，你先回去等消息。”铭宇回去两天了，依旧音讯全无。病人眼结膜都黄了，日渐消瘦，他每天问铭宇，什么时候可以动手术？铭宇只好安慰他，耐心等候。
前天，全院会议上，顾浩海发言，准备大力开展妇科微创手术，准备每月请省专家来院培训妇科医生。自从，铭宇无意中知道顾浩海请妇科医生吃饭后，直觉告诉他，顾浩海准备向朝岚发起骤风暴雨式的进攻。铭宇知道，顾浩海因追朝岚败给自己，一直梗梗于怀。朝岚与铭宇分手后，顾浩海终于找到了一个反击机会。铭宇感觉脚步起来越沉重，但想到病人生命比一切重要，还是迈开脚步走到顾浩海办公室门前，抬起右手机械地敲了敲厚重的木门。
顾浩海正吞云吐雾，透过烟雾，他仿佛看到朝岚牵着他的手漫步在海边的情侣路，吹着冰凉的海风……突然，朝岚感觉有点凉，紧紧贴着他……
敲门声惊散了他的幻景，他惊诧地说：“哪位？请进。”门开了，是铭宇。他向对面的座椅指了指，示意铭宇坐。铭宇坐下对他说：“老同学，找你有事。”
“铭宇，说吧。”
“新医疗器械试用申请表我递给了王院，但两天还没消息，我想请老同学你出马，帮一个忙。那个病人的病不能拖呀，万一出事，可能是大事呀。”
“你创新我是支持你。你可要考虑，现在医院医疗事故比较多，医院也惹不起，万一出事了，谁来负责呢？现在的病人‘变脸’极快，别看他对你笑脸相迎，出事后，说变就变，不咬你一口，绝不松口。”
“可是，我答应了病人。而且，是MK公司赞助呀，真的有事，由MK公司负责呀。”
突然，顾浩海想起铭宇比较了解朝岚，干脆答应他，交换他当年追朝岚的信息。他站起来，边去茶桌倒了一杯茉莉茶给铭宇，边思索如何从铭宇套一些有用的信息。上次吃饭，顾浩海了解到朝岚爱喝茉莉茶，他也从乌龙茶改喝茉莉茶，希望从中找到朝岚一些喜爱，然后投其所好。铭宇嗅到一缕淡淡的茉莉香，猛然想起朝岚，仿佛看见顾浩海一步一步接近了朝岚，然后牵她的手走了。
顾浩海发现铭宇有点走神，对他说：“朝岚近来可好吧？”
“还好吧？最近，我工作很忙，我很少见她。”
“朝岚那么好的姑娘，你为什么不要呢？我越来越不了解你啦。大学时，你是我班的君子，班里只有10个女同学，有9个暗恋你。你也够清高，一个不沾。难怪你床头贴了一张《爱莲说》，出于污泥而不染！”
“可是，水至清而无鱼，还是附庸风雅好。”
“每人都有他的追求，好象大江、小河、曲溪……最终也能流至大海。嗯，真不明白，当初朝岚怎么被你追上了呢？”
铭宇觉得他‘不问苍生问鬼神’，便说：“陈年旧事，不堪回首。”
“宰相肚子能撑船嘛，男人怕啥？而且是光荣的事，我羡慕还来不及呢！你说申报新医疗器械试用的事，我会帮忙的，对你感情的事，我也不能助视不理呀，毕竟我们是老同学呀。”顾浩海。
铭宇意识到顾浩海“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结婚了，也没机会追朝岚，便说：“朝岚喜欢浪漫，喜欢诗情画意，也许她喜欢我的古琴吧。”
“对。大学时，你的古琴征服了一批女孩，古琴还真有杀伤力！我最近玩钢琴，练嗓子，现在社会讲应筹。看来，我也要花点时间学习古琴。”
“如果这三天没法解决新医疗器械试用申请，我打算让病人出院算了。但病人没钱，去了别的医院也做不了手术。你觉得有多大把握呢？”
“难说。尽力而为吧。是的，你可以让MK公司出面呀，那卢经理出面，哪有办不了的事呢？”
“她也打过电话给王院，但王院还是不同意呀。”
“好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铭宇听了，离开他办公室。他刚走到门口时，顾浩海想起一件事，对他说：“今天妇科请中山一院管吉燕教授来做卵巢癌腹腔镜手术，可能开始手术吧。你去手术室看一看，学习一下。今晚，我还请管教授给大家讲课。晚餐、讲课一条龙，在珠洲市大酒店‘收获’房，届时你一定要去。”
铭宇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五
铭宇去手术室观看管吉燕教授行腹腔镜下卵巢癌根治术。朝岚正帮管教授打镜子。镜子如探照灯，照亮病人的盆腔，管教授边看电视显视的卵巢，边用钳子分离粘连的组织。朝岚无意看到铭宇，眼睛眨了一下，跟他打个招呼。铭宇眯一下右眼，回她一个浅笑。眼睛说话的感觉，让铭宇忆起他俩打情骂俏的片断，而现在不但彼此成了陌路人，而且顾浩海还在追她，有可能她很快对手的情人了，想到这里，他不禁黯然伤感。突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林主任”，立即醒悟她是卢依娜。因为，现在还叫他“林主任”的只有她了。卢依娜戴着口罩、帽子，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铭宇扭头对她说：“卢经理来啦。”
“今天，管教授手术，需要一些特殊器械，我顺便送过来。”
卢依娜的声音也惊动了聚精会神手术的管教授，她瞟了一眼铭宇。卢依娜慌忙向她介绍铭宇说：“管教授。这是腹外科林主任，腹腔镜做得蛮好，还可以开展肝内胆管碎石术呀。”
管教授眼睛一亮，谦虚地说：“林主任，原来是位高手，咱们多切磋。”
“我是来学习的，腹腔镜下行卵巢癌根治术，我还是头一回看！”
“难度不高，只是烦锁，切的部位太多，还要清扫淋巴结。”
“管教授技术真是炉火纯青呀！”
管教授跟铭宇聊几句，开始认真手术。由于手术清扫范围比较广，除了全切子宫、左卵巢，还要把周围的淋巴结全部清扫，手术一直到下午5点结束。管教授体力充沛，不吃不喝不拉连续工作8个小时。朝岚却有点不胜风吹，有点憔悴，不停眨着疲惫的眼睛。
手术结束后，顾浩海请大家到珠洲市大酒店的“收获”房吃晚餐。
脱下口罩、帽子的管教授气质迷人，年近60岁，看上去只有45岁，短发圆脸，眼睛如黑宝石，举手投足有一种水的感觉，荡漾着一种书的气质。虽然，管教授饿了8个小时，依旧精神抖擞，谈笑风生，不慌不忙翻看餐牌，随意点了几道菜。顾浩海看她点的菜比较普通，为了表示热情，又补上一道清蒸石斑鱼，以及海鲜大拼盘。他还叮嘱酒店经理，叫厨师尽快把菜做好。
顾浩海见管教授吃得差不多时，对她说：“管教授，以后辛苦你，每月来一次珠州市，为我们讲课。珠州市各家大医院妇科纷纷开展微创手术了，竞争激烈呀。近年，民营医院兴起，也抢了不少病人。特别产科，我院剖宫产1万元，他们4000元包了，近年产妇流失日渐严重。我们不希望妇科也出现这种情况呀。我把希望都归寄在妇科微创手术上了。别人没有的，我有；别人有的，我比他精，把微创手术打造成一个品牌！”
“相信在顾院的指导下，余主任的带领下，妇科全体医生的努力下，妇科一定能‘更上一层楼’！”管教授又望着朝岚说：“李医生真漂亮，真有气质！你家一定不是普通人家，如果我没看错，一定是大家闺秀。”
顾浩海兴奋地说：“李医生家族是珠州市望族，她爸爸原来是珠州市外经委的主任。李医生天生丽质，冰雪聪明……”
朝岚打断他说：“顾院，我什么时候给你广告费啦？”
顾浩海便向她笑了笑，停了下来。
管教授说：“李医生，用花来比喻，你是路易十四玫瑰花，高贵、美丽、威严，有皇族的气质。不知世界上，有哪个男孩能幸运娶到你？”
余主任说：“朝岚呀，是美丽善良的公主，善良是她的优点，也是缺点。”
卢依娜说：“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一朵花太美了，在路旁，总会被人蹂躝。当然李医生那么善良，不会遇到这种情况，但女医生上夜班，很容易憔悴，出现内分泌失调等情况的。”
卢依娜发言让气氛尴尬起来，幸好她及时转弯，但语气充满了妒忌的味道。
管教授说：“卢经理讲得有道理。不过，卢经理每天飞来飞去，山一程水一程，极容易风尘沧桑呀。每一份工作都有它不如人意的地方。”
顾浩海说：“对。等朝岚升了副高时，可以值二线班呀。值二线轻松了，琐碎的事交给一值，自己没事便睡觉。”
铭宇发现顾浩海处处维护着朝岚，心里感觉很不舒服，想说话，但喉咙如有鱼刺卡在里面一样。朝岚发现自己成了谈话焦点，慌忙转移话题说：“管教授，你可以讲一些，关于你技术是怎样练来的吗？管教授极少来珠州，难得一次，多传授一些知识与技术给我们呀。”
管教授说：“基础是靠练来的！当初，我刚开始学习隔着肚皮靠看电视图像在肚子里缝针、打结，老是找到不位置，因为电视是平面的。为了练习这些基础，经常夜晚买一袋水果给手术室护士，让她们给我练习腹腔镜。我用纸箱当作病人肚子，在里面学习缝针、打结，渐渐找到了感觉——这叫空间感觉，好象开车，必须有这个感觉。后来，我用生猪来练习，麻醉猪后，进行胆囊切除术、切肠吻合术……这几月下来，我已经撑握基础技术了。你可以参考一下呀。”
朝岚说：“好的，我以后晚上多去手术室练习。”
顾浩海说：“我给你买一头猪，你练习完，我们把猪宰掉，给饭堂做一道‘满汉全宴’，让大家吃一顿。”
大家听了大笑。
顾浩海对铭宇说：“铭宇，下午我找过了王院谈了你的新医疗器械试用申请，他签名了。你明天拿申请单去药监局找房局长。他是我爸爸同学。他可以马上给你办理。你赶紧给哪个病人动手术，否则出了事，哪可是大事呀。”
卢依娜说：“顾院果然年青有为，一出手事情就解决了，真佩服！我带来一俱古琴，不如让林主任给大家弹一首庆祝，怎么样？”
大家称好。
卢依娜叫助手去车上取了古琴“响泉”进来，然后自己调节琴弦。顾浩海趁机劝卢依娜弹一首，管教授也推波助澜，卢依娜难以拒绝，便说了一句“小女子献丑了”，然后弹了一首《秋窗》。这是一首清代艺妓董小婉的作品，她是表达她苦恋才子冒襄，最终冒襄感动了，娶了她回家。这对才子佳人成了千古爱情美谈。铭宇听出她“醉翁之意”，感觉脸有点发热。
卢依娜弹完后，铭宇弹一首《一萼红》，歌曲表达失了爱人的悲痛，希望爱人能回到自己身边。朝岚听了一半，偷偷离座去了洗手间，等铭宇弹完才出来。
第三天，卢依娜派人送来肝内胆管碎石机，还有两名工程师一起帮助铭宇手术。碎石机其实是腹腔镜加上泌尿外科的腔道碎石机组成，只是镜头改良了，比较软细，但在拐弯的时候还是欠灵活。铭宇花了一个下午，才给史平金完成手术。
几天后，史金平出院了。他竟然跪在铭宇面前，叩了三个响头。铭宇慌忙扶他起来。铭宇望着激动得不能言语的他说：“你回去，还是办一个合作医疗证吧。我当医生知道那证非常有用的，就一个月交十块钱嘛。还有，把牛买回来吧，以后不用借牛种地了。”
史金平哆嗦地说：“我，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铭宇望着史金平离开的身影，眼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