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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们也是公社社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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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播结束不久,王永洁就被抽调到雷祖庙小学当代课老师了。
     
       雷祖庙小学是全县最偏远的小学,加上王永洁全校共三位老师。学校共五个班,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各一个班,三位老师承担所有课程。原有的老师中,一位是原公社中心小学的退休教师,叫付天成;另一位是解放前读了四年私塾,做过几年道士的老人伍诗银。
     
       王永洁到校后,二位老师很是高兴。学生们也因为来了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而欢喜。小学以前也来过许多年轻老师,但都没有教完一学期就走了,因为学校的条件比农舍还要差。
     
       王永洁到学校报到那天,就被学校的简陋惊呆了。这是由一座明代时期的古庙改成的小学,这庙叫雷祖庙,以前香火十分兴旺。由于光明大队没有小学,孩子到辽叶河小学要走十几里山路,大队为了解决孩子们读书难的问题,就把这座雷祖庙改成了学校。
     
       庙的大殿被改成了一楼一底的木结构房,共六间教室,还有两间老师的办公室兼寝室。大殿西侧旁边建了一间厨房供老师做饭用,大殿东侧外是老师们一起平整出来上体育课的小操场。
     
       校舍残破漏光,课桌和凳子大多数是学生家长自己榙用木板成的。
     
       王永洁心里好沉重,也有点害怕,她有点后悔到这里来当老师了。每天从知青屋到学校,要走三里多山路,基本上是早出晚归。王永洁走后,打柴、煮饭的活儿就全由李勇、肖国庆承担了,她心里总感到过意不去。
     
       肖国庆乐呵呵地说:“知青屋在探索共产主义的实践。”
     
       李勇不让王永洁做任何事,说她整天都站着已经很累了。他说话的样子让王永洁很感动。肖国庆鼓励她说:“能让山里的孩子读书就是一件了不起的善举。”
     
       王永洁听进去了,他俩的言行让王永洁在雷祖庙小学坚持了下去。
     
       孩子们衣衫破旧,还背着弟妹上课,教室里经常有小孩的哭声。学生的弟弟妹妹在教室里撒尿的现象时有发生,于是,她还要充当“家长”,照顾学生的弟弟妹妹。
     
       “怪不得这雷祖庙小学留不住老师。”王永洁在心里理解了。
     
       王永洁最放心不下的是学校的房子存在严重的隐患。她将学校房屋的情况对肖国庆和李勇说了,并带他俩去学校查看了状况。“破了不要紧,我担心这房屋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肖国庆皱起眉头对王永洁说,“遇上下大雨千万要注意安全……”他忧虑地叹了一口气,“人命关天……”
     
       “一定要请冉书记来查看一下,该整修了。”李勇的语气透着担忧。
     
       王永洁接过话说:“听付老师说,已经找过冉书记好多次了,但因为大队根本就没有钱,咋个整修呢?”
     
       肖国庆说:“回去写一个报告给大队,做事有理有据,让冉书记也找一个向公社要钱的理由。”
     
       王永洁感激地点头“嗯”了一声。
     
       自从当了老师后,王永洁就在心里下决心要成为一名好老师,让孩子们学到知识,让孩子们成为有文化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她首先对学生进行了摸底考察,了解每一个学生的家庭和学习情况。
     
       付天成却淡淡地对她说:“有几个孩子就教几个孩子吧,许多事都由不得老师,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这大山里穷啊,孩子能来学校上课就已经不错了。很多孩子都在家里放牛、放羊或下地干活挣工分了。
     
       学校上课的内容是由两位老师确定的。王永洁到校后,两位老人主动要求她当校长,负责学校的日常工作。但王永洁一直不答应。后来经过大队书记冉广兴到公社推荐,公社出了红头文件,王永洁担任雷祖庙小学校长。
     
       二
     
       王永洁走访了全大队两百多个学生的家庭。通过走访她才知道,这个远离县城七十多里的大队,是全县最贫困的大队,这儿坡陡路不平,土地贫脊,村民生活困难。全大队的适龄儿童上学的不足四成。贫困犹如一条沉重的锁链,让山里人的生活艰难沉重。
     
       有一位叫蒋祖友的三年级学生,断断续续地在六年时间读了三年书。他兄妹四人,父亲因几年前去国有林场偷砍树木时被摔断了腰,一直躺在床上不能下地,还背了一个森林破坏分子的罪名,不得乱说乱动。
     
       母亲因父亲偷砍树的事被公社武装民兵抓去关押了二十天才放出来,就在放出来回家的路上倒在冬水田里死了。蒋祖友娘的惨死,让父亲悲痛不已,他娘是因父亲偷树摔断腰,不能抓去关押而替补上去的。蒋祖友娘死后,他爷爷、奶奶带着父亲及他兄妹四人艰难地过着日子。蒋祖友的家是三间竹壁茅草房,王永洁跨进他家门时,就有一股怪味往鼻子里钻。那是他父亲长期躺在病床上,腰部皮肤发炎溃烂,混杂着草药味儿的味道。这情景让王永洁感到揪心地痛。
     
       王永洁要求蒋祖友的父亲送孩子们到学校念书。他父亲沉重地叹了口气说:
     
       “谢谢王丫头了。”
     
       “爸爸,她是王老师。”蒋祖友在一旁纠正着。
     
       “哦,王老师,”他父亲歉意地改口,“谢谢王老师了,咱娃要是念书去了,家里就没人干活,吃啥子呀?”
     
       “大叔……”王永洁的话还没讲完,他父亲挥了一下手:“友儿脑子灵点,让他识几个字就行了。”
     
       王永洁轻轻地叹了口气,面带微笑地说:“大叔,我会让他们识更多的字……”
     
       王永洁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从那以后,王永洁每周都要抽一个晚上的时间去蒋祖友家里,教他的弟妹识字。王永洁的行为感动了蒋祖友的爷爷奶奶和爸爸。
     
       王永洁晚上去蒋祖友家,肖国庆、李勇怕她回家路上黑灯瞎火的害怕,两人就轮流去接她。
     
       三
     
       转眼到了秋收季节,学生、老师都放农忙假了。王永洁回到生产队与李勇他们一起参加队里的秋收。
     
       李勇时常抱起金黄饱满的谷穗出神,心里涌起一阵阵喜悦。这是他下乡以来的第一个秋收,这满坡的庄稼里有他的艰辛和汗水,他有一种自豪感和成就感。他心想,等秋收后,一定要带上新米回万川,一定要让爸爸妈妈和兄弟妹妹们尝尝新米。这是他亲手种出来的大米,让他们分享自己的劳动成果,向他们证明只要踏实勤快就会有收获。社员们都很喜欢李勇,村姑们在干活时总喜欢挨着他问这问那,或教他一些乡下活儿的基本常识,村嫂们时不时用眼睛斜瞟着他,嘴里嘀咕着说些什么,然后抿嘴一笑,接着就是一阵沉默,搞得李勇脸红一阵白一阵,不知所措。这些现象也成了肖国庆逗李勇的话题。每当晚饭后,肖国庆总是拐弯抹角地逗着李勇。一会儿说蒋家的二姑娘为什么要缠着他摆龙门阵;一会儿说杨学五为啥总想将庄稼活教给李勇,就因为他小姨妹至今还未出嫁;还说蒋麻子队长喜欢李勇就是想将结婚三天就离婚的堂妹许配给他,弄得李勇哭笑不得。总之,李勇这个未来的庄稼把式已被村姑们当作目标锁定了。然而,只有秀芝总在默默地关心着李勇。如干活歇息抽烟时,她摘片桐树叶卷成一个小尖碗,从涧边的山泉眼里接上清澈的泉水递到他手中,让李勇从嘴里到心里都凉爽极了;担土的篾筐绳断了,她会立即用附近的藤条或竹子利索地拧成一根筐绳换上去。李勇自己也说不明白,不知是由于秀芝父亲的救命之恩,还是出于歉疚之心,心里总感到亏欠着秀芝。每次去秀芝家看奶奶时,秀芝奶奶总是讲述苦命的秀芝是怎样苦过来的,这让李勇时常感到心跳莫名其妙地加速。每当这个时候,秀芝会立即打断奶奶的话,岔开奶奶的话题,可当奶奶说起妈妈的事时,秀芝就沉默或走开了。
     
       李勇从奶奶口中知道,秀芝妈妈叫赵天珍,她是李家的童养媳。她这个童养媳不是强迫的。解放前的大旱年,赵家夫妇带着两个儿女从永平县去万川市,沿着西大路乞讨路过金竹岭时,赵家夫妇和一个儿子饿死在金竹岭的老槐树下。当时李德富母亲正路过金竹岭,凑了点钱将其埋葬在金竹岭的山湾里,随后将赵天珍带回家里当女儿一样待着。赵天珍从小就受到李德富的关爱,他们像兄妹般地互相关照着。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真心地相爱了。他们结婚的那天晚上,赵天珍扑在李德富怀里哭得很动情,让李德富也热泪盈眶。
     
       赵天珍在土改时期就是积极分子,她的嗓子很好,唱的山歌婉转动听,还会溜秧歌。当时的公社负责人要调她去公社工作。可李奶奶不愿儿媳妇那么张扬,她就留在了七里坡。她对共产党心存感激,所以,每当党发出什么号召时,她总是满腔热情地去响应。当公社决定在响水溪修建上游水库时,她将整个身心都投入了进去,她不顾奶奶的反对,背着秀芝也要去水库工地。
     
       在秀芝的记忆里,妈妈在水库的艰辛永远无法抹去。洪水冲毁部分大坝时,为堵决堤而跳进水里的几十个人中,赵天珍是唯一的女性。
     
       李勇听到秀芝妈妈的故事时,悄悄地落了泪,他真的被感动了,他被秀芝妈妈的诚挚和善良感动了。
     
       李德富死后,秀芝还时常将父亲生前采的草药给生病的乡亲们送去。经过长时期的耳濡目染,她对草药知识也较为熟悉了。
     
       肖国庆曾多次建议秀芝去参加公社组织的农村赤脚医生培训班,肖国庆说针灸技术若能结合中草药加以运用,定能为乡亲们做更多的好事。可秀芝一直认为自己没什么文化,不一定能学会治病的本事,所以从未参加过培训学习。
     
       这天,王永洁砍柴时脚上被划了一条口子。李勇急忙跑到秀芝家里拿了草药嚼细后敷在她伤口上。王永洁说:“谢谢你,看不出来,你还真有几下呢。”
     
       “谢啥呢,我被蛇咬的那些日子,全靠你照料我,不然,早就不能继续革命了。”
     
       话还没说完李勇自己的脸却涨红了。
     
       “这草药叫啥名字?”王永洁忽闪着眼睛问。
     
       “我也不知道,听秀芝说,这是她父亲生前采的草药,治创伤的效果很好。”
     
       王永洁将李勇拉在木凳上坐下,格外认真地说:“李勇,你叫秀芝好好地整理一下她父亲的草药方子,分类整理出来,这也许是很有价值的中医知识。”
     
       李勇愣了一下,半信半疑地点着头。
     
       “还有,秀芝父亲的那些草药最好能制成粉末,既好存放,用时也方便。”
     
       李勇问道:“如果她不愿意呢?”
     
       “我们就一起帮她整理,还可以编成小册子,有些草药功效还可以问她奶奶。”
     
       王永洁十分肯定地说,“最好能让秀芝去参加赤脚医生培训学习。”
     
       “哎,肖国庆都说过好多次了,她一直都没答应去。”李勇显得无奈。
     
       “别急,我有办法让她去参加培训学习。”王永洁显得很有把握似的。
     
       四
     
       秋收开始了,秋收挞谷子的活儿是庄稼人一年中最辛苦、也是最高兴干的活儿。大家都累着、乐着、等着,新米又要进仓了。
     
       “婆娘们,抓紧干,收完了谷子你们就快活得叫唤了。”蒋麻子队长时常与割谷子的婆娘们挑逗笑骂。“啥快活哟,骚麻子。”有妇女也跟着打情骂俏。蒋麻子却不理会那些人说些什么,反而兴致勃勃地喊:“你们家里的男人一年到头都很累,只有这个时候‘两个巴’才快活”。
     
       “啥两个巴哟?”有个年轻媳妇问。
     
       蒋麻子一下就兴奋了,得意地说:“你不懂啊,回家问你男人去!”蒋麻子的话逗得婆娘们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秋收结束后,在李勇、肖国庆、王永洁的共同督促下,秀芝参加了公社举办的“赤脚医生”培训班。秀芝文化不高,可学得很认真,她第一次系统地学习了人体结构和常见病的治疗。学针灸技术时,为了掌握好穴位,她在自己身上做试扎,弄得自己头昏呕吐。她还主动向公社卫生院的老中医徐炳文学习中医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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