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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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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员们听到钟声,三三两两来到古桂花树前的晒场上集中,听从友智叔派工。等了半个时辰,社员们才到齐。友智叔说:“今天妇女到龟头山去锄麦草,由妇女队长桂花负责。男的随我去笔架山开荒,扩大红苕面积。还没拿工具的快回去拿工具,别摩摩蹭蹭了。”实际上昨天友智叔已经把今天的工说过了,今天集中只是重复一遍罢了,可就有人没拿工具来。有三个妇女回去了。油嘴老五把开荒用的板锄扛来了,可他也要回去。友智叔问他:“老五,到哪去?”
     
       油嘴老五嘻皮笑脸地说:“蹲茅厮去。”
     
       友智叔说:“你早干嘛去了?‘临上轿,屙屎尿’ 。”
     
       桂花接过去说:“他哪是去蹲茅厮,他是想偷看女人屁股了。”
     
       逗得满晒场都是笑声,特别是婆娘们母羊发情样兴奋。油嘴老五咧着嘴嘿嘿地笑,还是跑了。
     
       桂花打了个喷嚏,“阿嚏”,唾汁星溅到友智叔脸上了。桂花随口就说:“谁想我了。”友智叔没好气地说:“狗想你了。”桂花想回友智叔一句,见他用衣袖揩脸,才噤了声。
     
       安静下来后我对友智叔说:“友智叔,我早给你建议过,这做事啊,一窝风,磨洋工,做不出事来,反把人懒堕了。还是把事分到人做的好。”
     
       友智叔说:“我也知道把事分到人做好。可王社长说那样搞是搞资本主义,我有啥法子?”
     
       我说:“这么搞非把我憋出病来不可!”
     
       友智叔说:“那我也冇办法!”
     
       我们十几个男社员拿着柴刀,扛着板锄,来到笔架山的一块荒坡地上,日头已经三丈高了。友智叔让四个人去斫荒地上的柴草,其他人开荒挖地,每人一锄头把宽往前挖,也没限定多少。我站在荒地上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液,搓了搓,抡锄头挖起来了。大家一边挖一边聊天,时不时拄着锄把一站就是大半天,没挖10尺远,就有人嚷着要歇伙。他们就把锄头把横在地沟上坐下来抽烟。三叔读了两年私熟,读过几本书,大伙就闹着让他聊《薛荣贵征西》。三叔添油加醋讲《薛荣贵征西》,真是曹国舅的箫——神吹,吹得神彩飞扬。听的人也随着他喜怒哀乐。友智叔没去听,他在斫柴草。我也没去听,一直朝前挖。挖出三丈多远了,他们还在聊。友智叔看不过眼了,远远地喊:“喂,日头当中了,该挖。”他们这才停下来。
     
       油嘴老五看到我挖得老远,说:“土地,你疯了,那么积极干嘛!队长也不会赏你两个工分。你把一天的事都做了。”
     
       我没理他。看看我挖的地真够他们一天挖的了。我扛起锄头就下山了。
     
       油嘴老五又喊起来了:“土地,你到哪去”我没理他。他又喊友智叔:“队长,土地走了,你管不管。”
     
       友智叔则偏向我说:“你挖到他这里,你也回去。”
     
       油嘴老五这才闭上了嘴。
     
       日子就这样别别扭扭地过了几个月,一晃到了第二年春。这年春凤仙又生了个带把儿的(男伢),取名田蛋。我爸说过“人糊弄地,地糊弄人” 。上一年几乎一半人家减少了收入,光我们一家就减少了4成。有三户还闹起了春荒。我朝思暮想,若这样干下去,生我养我的土地怎能长出好庄稼啊!今年我们还能有多少收成啊!退社的念头便在我脑海里游丝一般荡过来荡过去,然后就占据了我的整个大脑,让我欲罢不能。我把退社的事与娘和凤仙说了,她们坚决反对。娘对我说:“你活得不耐烦了,没事找事,人家咋过咱咋过。能吃饱肚子就行,图个清闲自在。”
     
       凤仙则说:“王支书不是说了,搞集体就是走社会主义道路,搞个体单干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你要退社搞单干,就不怕人家说你搞资本主义。”
     
       我不服气地说:“这大伙干活磨洋工,活干不出来,你瞧那麦地荒成啥样了,又不施肥。‘种地不使粪,尽是瞎胡混’ 。都像这样做农,到年底一个个都要喝西北风了。”
     
       凤仙说:“喝不喝西北风,你管得着吗?”
     
       我说:“咱家5口人5张嘴,也要吃喝呀!”
     
       凤仙说:“人家能过咱也能过。”
     
       我说:“不行,我要去找有富,当初成立合作社时,他和刘书记都说过,入社自由,退社也自由的。”
     
       凤仙说:“你忘了,咱是咋入社的?”
     
       我说:“共产党说话不能不算话,我得去找找看。”
     
       凤仙说:“你千万别动火,不让退社就算了。”
     
       娘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说:“这田地分到手没种三年,咋就这么整了呢?‘吃不饱,饿不死’,这让人还有啥奔头?”
     
       王有富当上高级合作社社长后在家的时间更少了。他这个社长还只是个不脱产的社长,他的工分按最高劳力靠,还按百分之十上浮。他虽不脱产,也没在生产队出过一天工,白天很少在家。
     
       三月初一,吃过晚饭我找到王有富家里去了。兰花将刚剁好的猪草撮进大锅里,王有富坐在靠旮旯的灶门前给灶堂添茅柴团(用包茅卷成的柴团)煮猪食,火光在他脸上晃动着。四岁的土改和两岁的援朝坐在火塘边吃花生。我进门就说:“你们正忙呢!”
     
       兰花见是我忙说:“是土地叔呀,吃了没有”我说:“吃过了。”兰花说:“快坐。”我说:“我找王社长有话说。”兰花说:“啥王社长,自家人就唤有富。”王有富接话了,问:“你坐,有啥事吧?”我说:“我想退社。”王有富吃了一惊,问:“你说什么?”我又说一遍:“我要退社。”王有富说:“我说你脑壳是不是有毛病?现在要动员没入社的人都要入社,你倒要退社。这个我做不了主。你要退社,找刘书记去。”我问:“去年入社时,你和刘书记不都说过退社自由的吗?”王有富说:“这话我说过,上面是这么说的。可现在形势变了。我劝你算了,别当退社的典型。”我说:“你们当干部的说话不能赖鄙!这农业合作社我弄不来,大家伙窝在一起干不出活来,把人都带懒了。像这么搞到年底还有啥收成?”王有富说:“走合作化道路,就是走社会主义道路,谁不走社会主义道路,就必然要走资本主义道路。你思想转不过弯来是很危险的。”我说:“那我找刘书记去。”王有富说:“你去找他是送肉上砧板。”
     
       我说:“我和他说理,他能说服我就算了。”
     
       这时油嘴老五进来了,进来就问:“土地哥,你想退社,你退我也退。”
     
       我说“你别瞎掺和。”我说完就走了。
     
       油嘴老五还在后面唠叨说:“你第一个退社,我就第二个退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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