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害怕 (1)
郑大学的车子在外面停着，他要坐在后面。我想了想，上了车。他忽然说，不许在后面偷袭我。我看了他一眼，没理他。心想，这小子，你不是在提醒我在后面可以偷袭你吗？我在镜子里看看他，他也看看我。忽然感觉很奇妙，两个男人在一起相互争斗着，只是为了一个不争气的女孩子。上了比夏山庄，我要下车买些东西。郑大学把一串钥匙给我，说：“这是小静的钥匙，你回去开门吧。另外，小静会在我那里住上一阵子，我会劝她戒毒的。”我想对郑大学说几句话，但我没有说出来。
开门拿钱，然后跑到小涛那里还他钱。然后回到我的小屋里回想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一直在想郑大学用手揽着小静的样子，心里慢慢地堆满了怒火。睡不着觉。我想起了最初给我爱的平姐，想起了那个医院隔壁的网吧，想起了丑儿，想起了张燕，想起了广州大道上的那个天蓝公司，想起了李姐和李关张。
夜很深了，慢慢地，我有些困了，脱下衣服，开着灯就睡了。半梦半醒间，我听见电话铃响了。怎么这么晚了还有电话，我光着身子拿起了电话。忽然想起了网友给我的忠告，接电话的时候，请脸上带着微笑，因为对方能感觉得到。但接通了以后，我又后怕起来，对方会不会感觉到我没有穿衣服呢。是李英爱，李姐的电话。我揉着眼睛问她好，她说：“你这么早就睡了呀，看来你心情还没有糟糕到睡不着的地步吗？”李姐的笑话说得一点儿也不幽默。我没有办法笑起来，我说是睡得有些早。李姐说她们超市今天进货，她和全部员工加班清点库存，回到家里都11点了，张燕忽然打电话给她，邀请她参加婚礼。李姐停了一下，好像出去了一下，又回来，接着说张燕结婚的事情。我有些意外，最后，李姐说：“张燕想在结婚前见见你，你来一下吧。对了，李关张想念你了，只是刚才他已经睡着了，我本来想他和你说两句话的，看他睡得很香，就没有叫醒他。”李姐的声音很疲倦，说了一些关怀的话后，她就挂了。
我却再也睡不着了，那个曾经纠缠着我的张燕要结婚了，她怎么能结婚呢？她怎么能不结婚呢？她是和那个大维结婚吗？她的心里面还有没有我的影子？
上班，在网吧里上网，写些骂人的贴子，和那些刚上网不久的女孩子谈情说爱。我开始疯狂地在网上无聊起来。一个女孩子把电话号码告诉我了，说她的声音很美丽的。她的声音很美？那么，她是在诱惑我给她打电话了。我考虑了好长时间，偷偷地下了楼，找了一个合适聊天的IC卡电话，拨完了电话，被告知，电话号码是空号。我又一次被捉弄了，正想挂断电话骂那个叫“坏女孩”的网友，电话忽然又响起了音乐，是我上网时听的音乐。原来她的手机所设定的铃声的第一段是一个恶作剧。我惊奇地把听筒放在耳朵边，静静地听刘德华的这首叫做《朱颜记》的歌，不是歌，是音乐。音乐还未完，就有女孩的笑声了，果然是网友“坏女孩”。
她的声音果然动听，我问她，她说，她有一阵子在声讯台做情爱咨询小姐。我不懂，她说，那是世界上最无聊的工作了，如果有无聊的男人打电话过去，要她们这些女孩发出做爱时的呻吟声音，她们也要尽力地去叫。因为，只要那个男人愿意不放电话，她们就会有很高的收入。那时候她叫自己是“呻吟女孩”。
她说的真好玩。我听着听着都笑出声音了。
谢过那位陌生的“坏女孩”，我的心情好多了。开始准备去广州，把很多东西都收拾好了，我甚至想把房子也退掉了，我要彻底离开这个山庄，彻底离开深圳。但一想到小静，我又把行李放下了。我想，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回来再争取一下吧。
从深圳福田汽车站坐车去广州，两个小时的车就到了，一路上，我一直看陈小春和袁咏仪在表演爱情。两个人都是小偷，是艺术小偷，两个人专门偷一些著名的书画作品。袁咏仪常常问陈小春，老公，你爱我吗？陈小春回毫无表情地回答爱。袁咏仪会接着再问，有多爱？陈小春会说，很多爱。袁咏仪最后一问是：爱多久？陈小春会说，爱到死去。
我喜欢看香港人设计的这种快节奏的饮食语言，无聊加上幽默等于高深。我认真地看下去，故事在发展着。陈小春一次偷窃一个宝石成功了，不料却被另一个黑社会抢了去。陈小春受了伤，被看护宝石和保安人员抓住，最后陈小春知道了宝石的来历。原来宝石里藏着一个很小的电脑锌片，里面有很多黑社会名单和作案纪录。黑社会拿到宝石以后，经过解码，查到警方的网址可以对警方进行反侦察。陈小春和袁咏仪都很后悔自己差一点铸成大错。并决定和警方合作，打入黑社会抢回宝石。
陈小春和袁咏仪很快地得到了黑社会头目的信任，但是想取得宝石必须付出很大的代价。为了将功赎罪，陈小春决定铤而走险，和袁咏仪再一次去偷宝石。为了确保行动的成功，警方派很多人保护他们俩。可是在拿到宝石以后，因为袁咏仪的贪玩，不经意地触到了报警器。危险来了。
和以前一样，每次危险到来之前，袁咏仪都会重复地问那三个问题，而陈小春也都会老实地回答。完了以后，他们开始想办法冲出重围。有人发现了他们，陈小春把袁咏仪藏在自己的身后，袁咏仪胆子小就藏在他身后，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就又出来准备和陈小春并肩作战。陈小春生气地让她藏起来，并拍拍自己的胸脯说，我有防弹衣。于是袁咏仪放心地又藏了回去。
一阵枪声响过以后，他们终于冲到了门口。陈小春侧着身子护着袁咏仪逃了出来，袁咏仪感觉到陈小春行动的速度有点慢，但陈小春还是替袁咏仪又挡了两枪。他们终于上一个很大很大的公交车，袁咏仪高兴地拿出宝石让陈小春看，结果发现他身上一直在向下滴血。袁咏仪扒开陈小春的衣服，他根本就没有防弹衣。她哭着把陈小春给弄醒了，问他为什么骗她，为什么？陈小春笑着说，没有骗她，因为他本身就是她的防弹衣。
袁咏仪又开始问陈小春，老公，你爱不爱我。陈小春回答说，爱。袁咏仪把陈小春抱在怀里问，有多爱？陈小春回答的声音已经小了，很多……袁咏仪依然笑着问，爱我多久？可是陈小春再也没能回答她，陈小春的标准答案应该是：爱到死去。可是他已经停止了呼吸。片子就这样结束了，当时甚为伤感，一方面为自己的感情丰富而惭愧，一方面也会爱情的美丽的而感动。
到了广州汽车站之后，我先是转车到了李姐的超市那里。正巧，我到时候，超市里刚上班不久，李姐在办公室里。李姐很吃惊地看着我，她高兴地大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并握住了我的手。她亲昵的动作引来了员工的目光，她赶快把我拉进了他的办公室。李姐直说我瘦了，她给我拿了一盒酸奶，问我吃过早点没有，我点点头。她才把酸奶递给我。
喝完了以后，我开始汇报我的近况，我不想说小静的情况。李姐好像很理解我，一句话也不问我。听我说完了之后，她说，小帅，你长大了好多。
李姐办公室里有一面大镜子，我细碎地看一了眼自己。是啊，镜子里的我，哪还有一个学生的身影，时间在我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在我的鼻子上留下了痕迹，在我的眼睛里留下了痕迹，在我的额头上留下了痕迹。镜子里的我就像一棵经冬的树一样，干枯了青春的枝叶，只有年少的沧桑。可是，这超越年龄的沧桑感让我感觉自卑又压抑。
李姐示意我先坐着，她处理一堆表格，填数字，抄写超市部分产品的流水，盖章核准后又放在抽屉里，一切都熟练得很，像舞蹈一样。
我坐在她办公室里好久，把李姐桌子上的一份晚报看完了，李姐的案头工作也没有忙完，电话响了，李姐要出去验货了。她笑着拿了一盒零食放到我面前，留下我一个人在她办公室里。李姐一会儿就回来了，她兴奋地说，刚才在楼下的时候，她的爱人刘小枫给她打了个电话，要给她送家里的钥匙。李姐说着笑了，她这几天工作太忙了，老是忘记带家里的钥匙。李姐说，正好要刘小枫请我们吃饭。旁边新开业了一家炖菜馆。
那要不要叫上李关张，李姐说，当然了，李关张早就想念你了。
吃饭，李关张给我背诵唐诗。我给李关张说笑话。再然后，我去找同学小猪。
小猪正在和老婆苏汀商量婚事。苏汀的父母都不赞成二人在一起，但现在他们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我到的时候，苏汀正要闹着要拍婚纱照，而且她非要拍广州大花园婚纱摄影2580元的一款婚纱照。小猪最后只好同意。
然后，小猪开始关心我晚上的住宿问题。我理解，他和苏汀要结婚了，他不想让我过分地打扰属于他们的私密空间。我说，我找个小旅馆算了。虽然是这样说，但内心里却突然涌出一股孤单，这孤单和小猪的幸福无关，只关乎自己的感情生活。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想起了我经历的几个女人。从身体启蒙的平姐，到让我刻骨铭心的丑儿，又到给了我身体快乐的小静。但结局总是让我孤单。我露出难以掩饰的疲倦，让小猪看在了心里，小猪拉住了我，小猪非要我去苏可那里去住，原来苏可现在换工作了，她现在开了一个饰品屋。晚上8：30分才下班，她一般都不睡在那里，但那个房间里有一个沙发床，拉开了可以睡觉的。
小猪最了解我的脾气，他逼着我和他一起去找苏可。我只好同意，毕竟省下一晚上的住宿费。苏可果然还没有下班。饰品屋很精致，装修得也很好。在千山路上，因为靠近一个中专，所以店里的商品并不高档。小猪和苏可说了几句话，在音乐声里，我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我坐在沙发上，才感觉到累了。是的，我真想马上躺下来，睡觉。
苏可变漂亮了，她已经不是半年前的羞涩女孩子了。光洁的面孔在灯光下显得很迷人，见我一直看着她，她脸红了。低着头和我说话：“你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吧，我去给你买一个薄的凉被去。如果你喜欢，你可以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她的声音像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一样，柔软着，沙粒被海水浸湿的感觉。我刚想说句什么话，她就出去了。小猪指着背影说：“小子，你还挺有魅力的吗，小可对你很意思的呀。”苏汀打电话催小猪了，他扮个鬼脸，边接电话边打哈哈。
苏可去旁边的一个生活用品店买了拖鞋和被子给我，她指着墙上挂着的几个卡通枕头说，你晚上就枕那个枕头就行。小猪看到我被安排好了，就急匆匆地哄苏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