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

     
     
     
     　　我到的时候，发现，张燕已经在大门口站着了，看到她时我才想到，她让我下楼时敲她的门提醒她的，想不到，她更热爱扮演兔子。她站在阳光里，灿烂地笑着，她就像一朵急于开放花朵一样。
     
     　　待我走近她，发现，她一直看着我的西服，我以为衣服领子有问题，忙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问题。张燕忽然说：“赵小帅，你好像永尾完治啊！”
     
     　　“永尾完治！”这是我第二次听说这个名字。是啊，丑儿曾经这样说过我。我一下子陷进了沉默。张燕怎么会和丑儿有一样的感觉呢？
     
     　　到了办公室以后，先分配办公桌，然后集中到会议室开会，之后，我竟然还领到了一些办公用品。譬如每个人一本员工手册，还有圆珠笔五枝、稿签本一本、中号笔记薄一册、订书机一部、书钉一盒。
     
     　　我坐在大厅的业务格子间里，张燕的办公室是两个人一间的，她的环境比我好多了。
     
     　　办公室主任林青霞就是那个像极了我高三班主任的温和的眼镜女士。公司里的其他人都叫她霞姐，我也跟着叫，我努力了几次，才成功。但声音有些假，叫出来以后，像是另外一个人的，但她听了竟然很高兴。她让我仔细地看员工手册，并让同事代文杰多教教我。同事代文杰是公司里的名人，他有好看面孔，和略微外露的牙齿。他对我并不热情，他只热衷于他自己的事情。有时候，他也会叫我的名字，他让我帮他把一个东西送到楼下。第一天上班，我唯一的工作就是替代文杰下楼送了三次东西。然后去了几次卫生间。
     
     　　我发现这里卫生间很有创意，因为里面的一句标语是这样的：请面向里面大便！为什么要面向里面呢？这不是要求人家闻臭味吗？我这样想着，便蹲了下去，我偏不这样，后来我发现，公司里的一个副总过来大便了，他竟然也没有面向里面，我高兴了一阵，像遇见了知音了一样，尽管自始至终我和那位副总没有说一句话。
     
     　　下午下班的时候，办公室主任霞姐让我到办公室一趟。她知道我住处附近有一家菜市场，她让我帮她买一些生瓜子，我以为她要自己加工吃。没想到她竟然是要喂老鼠，她女儿养了几只老鼠，应该是那种宠物老鼠吧，我想。
     
     　　老鼠也有人当宠物，这世界真是奇怪。
     
     　　要坐那个2元钱的423路中巴才能到我的住处，我看到了在那人群中闪耀的张燕。她没有零钱，我说没关系，我全是零钱。这样，张燕就跟着我坐上了这班423。
     
     　　下车的时候，张燕兴冲冲地说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有血的梦。
     
     　　我附和着问她是恶梦吧。她笑了，说不是，她说她做梦给我做菜时切到手了，流血了。
     
     　　“是吗？”我看面前这个和丑儿长得截然不同的张燕，有些不相信。
     
     　　“是真的，我真的梦到给你做菜了，只不过，我切菜时光顾着和你说话了，就……”
     
     　　张燕应该比我大两三岁的，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感觉她有些幼稚，她说话有些拿腔作调的，还好，她没有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戴很大的耳环，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一眨的。我喜欢的女孩子偏于土气，这是我的局限，不能接受城里面穿吊带衣的女孩，更不喜欢把肚脐也露出来并且走起路来左右摇摆像是随时被某电视剧组选中的女孩。
     
     　　张燕除了说话的声音加了太多的糖之外，她还不错，朴素，单纯。
     
     　　我暗暗提醒自己，张燕是个重点大学的学生，她朴素也好，矫情也好，和我无关。
     
     　　“张燕，张燕，是你吗？”迎面而来的一个黑面孔的男生在叫张燕。张燕停了下来，看到了对方。
     
     　　“黑桃三，怎么，你怎么在这里啊！”张燕张大了嘴巴。
     
     　　“我刚到广州找了份工作，公司有房子在这边，我来看一下，我决定住公司的房子。”叫黑桃三的家伙兴奋地和张燕击掌，“我知道你在广州，但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你和大维分手了吗？”
     
     　　“是啊，不分手又能怎样，他要去北京。”张燕文静起来。手放在手提包上，两只脚交叉放着，红绿灯，要等上好一阵子。
     
     　　我看他们多年不见的样子，就叫了一声“张燕”，然后打个手势就走了。
     
     　　“赵小帅，你等一下，今天我请你们俩吃饭，怎么样？”张燕看看我，又看看黑桃三。
     
     　　黑桃三拼命地点头，我看了一下黑桃三那庄严的黑面孔，笑了一下，答应了。意外的是，张燕不是请我们到饭店里去吃，而是要到她的住处吃她做的饭。
     
     　　黑桃三坐在张燕的客厅里看电视，我也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过了一会儿，黑桃三去卫生间，我也去卫生间。黑桃三把桌子上的一袋瓜子打开了，我也打开了一袋瓜子。黑桃三把瓜子皮吐到手心里，然后再扔到垃圾筒里，这个，我有些学不来。
     
     　　我们没有话说。他问我一句什么，我都答不上来。他问我是哪个大学毕业的，我笑了，说我没有念过大学。他就再也没有理我。
     
     　　我从他不屑的表情里读出了他的潜台词，他大约肯定，我以后不会干成什么大事来，因为，我连最基本的知识储备都没有。
     
     　　他看电视不老实，他不停地换台，他把三十个电视频道挨着换了两遍以后固定在中央五套。是两个女人在打球，那球拍好像是羽毛球拍，但球却是圆圆的球。电视里解说员说是网球公开赛，我才知道，原来网球就是这样的。的确，我极少在电视上看网球比赛，我知道这个球的名字，却对它一无所知。
     
     　　张燕出来送他在厨房里切好的苹果。张燕把一个苹果切成了四块，看起来很好看。
     
     　　“帅哥！”张燕的这一称呼让我很意外。
     
     　　我看着她，她笑了，很暧昧地笑，然后指着电视说：“你知道黑桃三为什么喜欢看网球赛吗？”我怎么会知道这么奇怪的问题。我一脸地茫然，等着她揭晓答案。
     
     　　是的，张燕这句话并不是向我一个人说的，而是要向黑桃三问话，但又怕说起他们过去的事情我不感兴趣而冷落了我。黑桃三果然摇手示意张燕不要说。张燕笑得弯了腰，然后又回到了厨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