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成长足迹

     
     
     
     　　正好学校要申请市级规范化学校。开学初，校长在会上强调，晋升为市级规范化学校是这个学期工作的重点，必须毫不松懈的认真执行，哪个部门，哪个环节，哪个老师出了问题，都要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
     
     　　原始档案是关键，每有领导来检查，都会直奔展览室里的大盒子而去，那里面放着学校和老师们的各种资料；而且装订精美，每一本上都加了漂亮的封面和封底。所以这次具体到每个老师，就是要把近四年的备课本，听课记录，业务学习笔记，政治学校笔记，读书笔记等等整理上交，而且特别说明后三项要保证每学期不少于一万五千字。这让大家吓了一大跳，哇噻！四年的？可是很多已经找不到了。尤其是几乎每年都要搬办公室，所以丢失一些在所难免。怎么办？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就一个字：补！于是夜以继日地埋头苦干。好在因为老师们经常面对县里的检查，有时候镇里的领导也会隔三差五地来“骚扰”，所以造起这些东西来也算驾轻就熟。有一个青年教师，买了半箱啤酒和一些小菜，困了就喝酒，一个晚上就写完了两本笔记。这些经验对两位新老师很有启发。
     
     　　在教务处里。主任分给闫小哲的任务是整理这几年来英语听力室和物理化学实验室的使用记录。“这几个教室以前都用过吗？”闫小哲小心翼翼地问道。“大部分没有用过。”主任回答。“那怎么整理啊？”“造呗。你只要看好日期，别写成周末弄出笑话来就行。”闫小哲就一丝不苟地对着日历簿写起来，而且还要写明哪台设备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处理的。一开始，闫小哲弄得很生涩，经常张冠李戴，而且造假的迹象很明显。比如，某周的听力记录，他写得全是良好。但是主任说不能这样，要写上两台机器卡带子，并亲自捉笔，在如何处理一栏里，写道：一台进行维修，一台换新。他还很轻松地对闫小哲说：“就要这样，弄得像真的一样。”闫小哲会意地一笑，赶紧忙了起来。
     
     　　在政教处，张晓雯负责的就是弄出这几年学校组织的一些活动，当然还是造。一开始张晓雯对这项工作就很反感。这工作很繁琐不说，关键是太没有真事了。她可是听着列宁承认自己打碎花瓶的故事长大的，于是说了几句抱怨的话，没想到传到了校长的耳朵里。校长就把她叫去问话，她就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校长先是静静地听，然后说道：“一个人如果连假都不会造，还能干好实实在在的工作吗？”看着张晓雯惊讶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有些过了，就改口说：“我们这完全为了工作，试想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就通不过验收，通不过验收就会拖全县教育的后腿，大家的工作和收入都受影响。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全造假，有的活动我们确实做过，只不过当时没有记录而已，人家来检查，就看你有没有记录，所以我们是在做整理工作。”张晓雯站起来说：“校长，你给我时间，我慢慢适应吧。”校长只好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于是闫小哲就常来帮助张晓雯，久而久之，两人就感情上碰出了火花。
     
     　　闫小哲不光要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虽然他是刚来的，可以不用补那些备课本什么的，但是作为班主任，他要给学生补上体能锻炼记录，什么时候打篮球，什么时候跑步，什么时候进行拔河比赛等等。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他已经比较适应了。
     
     　　这个星期天，张晓雯邀请他到家里去吃饭，虽然不是第一次去见未来的岳母和岳父，但也得买些东西啊。于是他就到商店里买了箱牛奶和一些水果，可是等回来一看，牛奶箱上印的保质期竟然是到今年11月，现在是9月末。虽然还在保质期内，但也离得很近了。怎么办啊，商店挺远的，他灵机一动，就拿出来一支中性笔，把11改成了12.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他都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吃完饭，临走时他很关切地对张晓雯的父母说：“牛奶你们想得喝啊，越新鲜喝越好。”走出家门，小雯在他背上捶了一下，娇嗔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关心人了？”还没等他回答，她杏眼一瞪，说道：“你改得挺像啊。”闫小哲惊讶地看着张晓雯，张晓雯说：“你也太胆大了吧，连我们家也敢骗，幸亏我老爸老妈根本就不喜欢喝牛奶，否则我绝不会原谅你。但是我要警告你，这样的事情如果再有一次，你就永远别进我家的门了。”并略带担忧地问，“可别你的感情也是假的吧？”闫小哲听罢赶紧吻了张晓雯一下，保证说：“我对你的感情就像刚挤下来的牛奶那么纯，不含半点儿三聚氰胺。这是唯一的一次，你也太火眼金睛了。”张晓雯说：“别看我不会造假，却是打假高手。”
     
     　　到了十月下旬，县教育局先来进行初检。这其实是自家人的一次找毛病、寻不足的例行检查。这也得重视，因为差别太大的话，领导是要训人的。好在各种材料已经准备完毕，可是有一个大问题摆在了大家的面前，就是图书馆的图书严重不足。虽然为了验收，县里拨了一笔钱，但光卖实验器材还不够呢，怎么办？校长的意见是让老师捐款，但是这个口实在不好开，因为老师们有好几个月的工资没有发齐了。在班主任工作会上，一位年龄大的老师建议，可以发动学生进行捐书。校长眼前一亮，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主意，并做了修改，以进行书籍交流的方式让学生带书来，并要想办法把书皮上的名字擦除掉。这样就能以假乱真了。
     
     　　到了初检这天，三辆小汽车的领导鱼贯而入，这次检查得很认真也很严格，共查找出20多处问题。教育局长给校长说还有更大的两项不足，一项是要建一个多功能实验室，校长刚想问怎么建，局长说里面的设备必须从某个公司采购，并暗示这是市验收团推荐的。如果不从这家公司进货的话，通过验收的几率就要大打折扣，校长若有所思。第二项就是必须让老师每人一台电脑，校长向局长哭诉：“没有钱啊，能不能拨点钱，给老师们买呢？”局长就反问校长：“你觉得我有那么多钱吗？”校长就哑口无言了。看着绝尘而去的一辆辆小汽车，校长急得满头大汗。于是紧急召开班子会议，要求大家献计献策，最后形成一致意见，就是让老师尽量自己买，学校适当给予补助，实在买不起的就借。
     
     　　这下可忙坏了老师们，托亲戚朋友到处借电脑，一时间当地几乎所有的电脑都云集到了学校。最后一统计，仍然有12个老师没有借到。怎么办？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这时张晓雯走进会议室，对愁眉苦脸的领导说：“我有一个办法。”领导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同时想一个小孩有什么办法啊。但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校长鼓励她赶紧说。张晓雯先问来验收的那一天非要打开电脑吗。校长说：“那倒是不必要，只要有实物就行。”“那好，你们去我舅舅开的废品收购站去借吧。他那里放着不少破电脑呢。”校长非常激动，高兴地说：“对呀，我们怎么没想起这个办法来啊！小张老师，你真聪明。”于是赶紧让人去办理，并对其他人说：“张晓雯老师是进步最快的。”
     
     　　这几天，学校几乎是停课搞卫生大扫除，同学们几乎都把学校翻了个遍，连一片树叶都休想在这里停留。为了体现出素质教育的成果，表明给学生减负了，学校要求学生把自己所有的复习资料带回家。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市里领导来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验收这天，市里只来了三个人，几乎是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办公室里，老师们能开的电脑都开着，不能开的，老师们就在一边认真备课。领导们进来，翻看了一下一个老师桌子上的作业本，就离开了。校领导们可不敢怠慢，只有领导点了头才算圆满完成任务，于是边走边不停地介绍学校特色。市里领导们没有发话，只是静静地听，有时也点点头，而最后的满意结论是在县城最豪华的酒店里下的。四千块钱的酒席，还不包括送的礼品。
     
     　　送走了市里领导，校长和其他校领导们如释重负，于是到各个办公室感谢大家。校长说：“市里领导让我们继续努力，争取明年晋升省级规范化学校。”老师们一个个大叫起来：“我的妈啊，饶了我们吧，这都把我们忙得几乎没有时间备课和上课了。”
     
     　　看着办公室里许多不能用的废旧电脑，校长很感慨，也很心疼地说：“我们几乎什么都是假的，就是今天这顿饭是真的！”
     
     　　与此同时，班里几个刚领到表格的“三好”学生来找闫小哲：“老师，‘先进事迹’这一栏怎么填啊？我们没有那么多先进事迹啊。”闫小哲想了想说：“实在没有的话，也不能空着，就造一下吧。”看着同学们疑惑和略带惊讶的目光，闫老师继续说：“就是应付一下上面吗，你们造就行。”于是几个同学边跑边向其他同学喊道：“老师说可以造假的。”闫小哲闻听此言，感觉有点熟悉也有些刺耳，内心有种莫名的悲哀和不安：难道造假在从娃娃做起？
     
     　　过了几天，学校召开隆重的大会，对在这次验收工作中做出突出贡献的老师进行表扬，新来的闫小哲和张晓雯双双被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