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瓜熟蒂落

     
     
     
     　　十九岁那年，家里东拼西凑为她开了个卖服装的小店，好让她挣几个钱自食其力。但是村里的人太穷，没有多少人来买她的新衣服，小店一直是惨淡经营。村里同龄的女孩大多都订婚了，也有给菲菲介绍的，但是她不想减价处理自己，都被她给挡回去了。于是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就把这事耽误下了，父母很着急，但是也没有办法。
     
     　　后来，菲菲看见自己的伙伴都去外地打工，就动了心思，尤其是跟她很要好的小红和小梅每次回来都穿得很洋气，还给家人买好多东西，她就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是父母坚决不同意，他们说她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去给谁打工，有谁会用她。菲菲就把小红和小梅叫来当说客，她们说凭菲菲美丽的相貌和她的聪明劲儿绝对很好找工作，并且保证一定会把菲菲照顾好，父母这才松了口，答应年后放她出去。
     
     　　初次出来的菲菲觉得外面精彩极了，她就像刚出笼的小鸟，感到幸福无比。但是很快她就尝到了找工作的艰辛，小红和小梅也显然把困难考虑得太轻了。没有人愿意用菲菲，即使她把工钱给自己定得很低。四处碰壁之后，小红和小梅就劝菲菲还是趁早回家吧，否则照这样下去，连出门时候带来的钱也要花光了。菲菲把眼一瞪，然后扭过头去不理她们。没有办法，小红和小梅就去求自己的酒店老板，要求给菲菲个机会。在这之前，老板已经见过菲菲了，当时就拒绝了。现在，小红和小梅说要是不用菲菲的话，她们也不干了。因为她们都在这里干了很久的服务员，很出色。老板也舍不得她们走，只好勉强同意了，但是只能干些杂活，而且有个条件，要是菲菲打坏了店里的东西要照价赔偿。
     
     　　菲菲很珍惜这份工作，有什么活她总是抢着干，她一直是在厨房里择菜打扫垃圾，这是收入最低的活。后来她要求老板让她刷盘子，起初老板坚决不同意，说：“你还不把我店里的盘子全摔碎啊。”菲菲说：“我在家里就一直是刷锅碗瓢盆的，我能干得了。”小梅也来帮着说话，老板就答应让她试试，条件还是那样，摔坏了要赔偿。盘子倒是没有摔坏，但是她干得太慢了，根本玩不成任务，有人就告到老板那里。老板把她叫去，让她还是回去择菜，菲菲的倔强劲上来了，要求再给她一次机会。
     
     　　这时，有人来报告老板，说送西瓜的来了，老板让人去卸货。因为是早上市的西瓜，所以价格很贵，几个人都小心翼翼的。菲菲也悄悄地来搬瓜，她想借此机会证明一下自己，但是她在搬起第一个瓜时就没有拿稳，西瓜掉在地上摔得稀烂。在一旁的采购主任想发作，但还是忍住了，在大家的注视下，菲菲先是一阵尴尬，然后她又去搬第二个瓜，但刚搬起来没走几步，瓜又掉下来摔碎了。这次主任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呵斥起来，让她离得远远的。菲菲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既感到难过，也恨自己。这时，卖瓜的人说：“你何必这么训她呢，这两个瓜值六十块钱，就算我的了。”菲菲这才看见卖瓜的原来是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旁边还有一个妇女，想必是他的妻子了。得到此承诺，主任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菲菲没有再搬瓜，她迅速地跑回酒店，掏遍了挂在更衣间里的衣服口袋，但是里面只有二十元钱。她出来时，卖瓜的老板已经走了，她就在人们的指引下追出了一段，终于在一个岔路口看见他和那个妇女刚把车停下，准备在这里摆摊卖瓜。她很感激地说：“大哥，谢谢你，我先把这二十块钱给你，剩下的等我有了钱一定还给你。”小伙子说：“算了吧，你又不是故意的，我是看不下你们主任对你那样才帮助你的。”说着就把钱递了过来。菲菲却扭头跑了，边跑边说：“等你下次来送瓜，我就有钱还你了。”
     
     　　可是菲菲接下来就没有多少机会了，勉强干了一个月，由于她因追求速度，接连摔了几次盘子，这些盘子都是成套的，一旦摔坏几个，配起来很麻烦的。老板说：“我也不要你赔偿了，我给你五十块钱做路费，你赶紧回家吧，我这里真的不适合你。”同时老板也做通了小红和小梅的工作。她们反过来又做菲菲的工作。她们也表示很无奈，劝她还是回家吧。菲菲哭了起来，小红和小梅也哭了，她们说：“菲菲，回家想想办法干点别的吧，在外面也不好混。”想想这些日子，自己给两个伙伴带来的麻烦，菲菲也很内疚，看来只好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本来说好小红和小梅要去到火车站送菲菲的，但是因为当天酒店有结婚办喜宴的，很忙。她们只把菲菲送上了公共汽车。可是当菲菲来到火车站准备买票时，才发现自己兜里的钱被人偷了。她又气又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想到当初来的时候坐火车也没有坐多久，于是就把心一横，决定走着回家。她想顺着火车道走就一定能够找到家。
     
     　　可是真走起来，却是那么漫长，大半天过去了，她累得连脚都快抬不起来了，她也不知道离家还有多远，能不能在天黑之前到家。现在是又渴又饿，眼看太阳落山了，她最最需要的是能够喝口水然后躺在地上能舒舒服服地睡一会儿。这时，她看见路边有片瓜地，地头上有个窝棚，里面好像没人。于是就试探着走上前去，故意弄出来些动静，果真没有人。她就钻了进去，看见地上有一个吃剩下的瓜，还有一个馒头。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抓起来就吃，然后就一下倒在被子上。她本想歇一会继续赶路的，但是极度的疲劳使她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她本想起来看看，但心里很害怕。这时她记起，刚才进来时看见窝棚的门口有一些鞭炮。她们家以前也种过瓜，为了防止小偷偷瓜，也为了给自己壮胆，父亲就买了些鞭炮放在窝棚里，半夜三更出来放上一个，别人还以为是土枪呢，看来这家的主人也有此妙招。菲菲就起来，在地上摸索了好久，才找到鞭炮和火柴，她费了好大劲在门口点燃了一个鞭炮。“嘭”的一声，震耳欲聋。过了一会，她听见好像有人跑的声音，然后就寂静下来。菲菲怕极了，毕竟这是个陌生的地方，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儿，竟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太阳刚刚升起来，斜照在窝棚里面。她伸了个懒腰，感到很饿。她想赶紧上路，她现在非常想家。可是当她出来窝棚时候，在门口看见一个人，正斜躺在地上，用衣服盖着半个身子，睡得正香呢。这时，那人也被惊醒了“你是？”菲菲感到有些害怕地问。那个人笑了笑：“我还要问你呢。昨晚上我回来，看见你在我的窝棚里睡觉，把我吓了一跳，叫你几声也没动静，后来我就在外面睡了。”菲菲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是个小伙子。
     
     　　“原来是你啊，大哥。”菲菲大声叫了起来，小伙子一惊，“你不认识我了？给我们酒店送瓜的，我还欠你四十块钱呢。”小伙子这才认出她来，因为那天送瓜时，她穿的是酒店的白褂。“我叫张强，你，你怎么在这儿啊。”菲菲就把自己丢钱然后步行回家的事情讲了。“没想到竟然跑到你的瓜地来了。真给你添麻烦了。昨晚上你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贼呢，放鞭炮时没吓着你吧？”
     
     　　“没有给我添麻烦，我得谢谢你呢。”张强说。
     
     　　“谢我？”菲菲有些疑惑。“是啊，你跟我来。”说着他领着菲菲来到瓜地的另一头，看见有辆摩托三轮车停在那里，上面装着小半车瓜。“这是怎么回事？”菲菲问。张强说：“偷瓜贼的，你昨晚一放鞭炮，吓的不是我，倒是把他们吓跑了。这肯定是他们预先侦查好，因为我白天去了市里送瓜。而我每次回来时都要半夜，所以他们就在刚天黑时动手了，没想到碰到了你。所以我得感谢你啊，要不我损失可就大了，现在还赚了辆车呢。走，到我家吃饭去。”
     
     　　菲菲就跟着张强回到了不远处的村子里，张强家也不富裕，几间破旧的房子。家里有个老太太。张强介绍说是他的老母亲。菲菲赶紧叫大妈。老太太看见儿子领来了个俊俏的大姑娘，先是吃惊，然后就是笑得合不拢嘴，左端详了右端详，看得菲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菲菲却是一直在寻找什么。张强问：“你找什么呢？”菲菲问道：“你家嫂子呢？”
     
     　　张强愣了，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有对象呢。”在一旁的老母亲叹了口气说：“以前都是穷给闹的，现在咱日子好过了，卖了这些瓜，就有钱了。”
     
     　　菲菲不依不饶，“你没有说谎吧，那天你们还在一起卖瓜呢。”张强笑了一下说：“那个不是，她是在医院里照顾她儿子的，由于手头紧，我就答应，她替我照看瓜摊，我给她些钱，算是帮她一下，她太可怜了，儿子得的是白血病。”菲菲听了很感动。
     
     　　说话间，张强的母亲已经为二人做好了饭，菲菲的碗里有两个荷包蛋。张强说：“赶紧吃吧，吃完了，我用摩托车送你回家，这里离你家还有五十里路呢。”
     
     　　吃完饭，张强推出摩托车，菲菲坐上去。在半路上，她让他停下车，她从兜里掏出来五十块钱，递给张强说：“这是我欠你的钱。”张强惊呆了。“你的钱不是被偷了吗？”菲菲说：“是啊，那些被偷了，这些是放在内衣里面的，一直准备着还给你的，我要是把这些钱花了，就没法给你了，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攒够，我们那里也很穷的。”
     
     　　张强吃惊地说：“就为了这，你竟然步行了那么远，你傻不傻啊。”
     
     　　菲菲白了他一眼，“你才傻呢，给我垫钱不说，还要送人家回家。”张强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感觉像她这样重承诺的女孩子真是难得。菲菲重新上了摩托车，并且在后面搂住了他的腰。他知道菲菲的胳膊不方便，于是他把车开得很慢很稳。
     
     　　再后来，他们就订了婚，菲菲感到找个这样的对象很踏实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