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秋(4)
不，不，不不--红姐试图挣扎，但挣脱不了，他比她力气大太多。
我第一眼就喜欢你了。红姐，我，我爱你。他将她抵在墙上，满脸绝望。
后来，后来红姐说，难道在那一刹那我动了恻隐之心？要不然你怎么解释？那是个不应该有欲望的早晨，她已经穿戴整齐了，并且即将出发，她是在收拾衣服的时候发现胸罩不见了，她想了一下，要不就是丢在原来的房间了。她说她来找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很多，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孩子，一个孩子嘛。秦明说，不对，你看我的眼神是一个女人看男人的眼神，不是恻隐之心，肯定不是。就算是吧，就算是一个意志突然散乱的瞬间。问题是，那一个瞬间被秦明准确地捕捉到了，他将她最喜欢的枣红色套装坚决地胡乱地扒了下来，他坚决但完全不得法，红姐不得不主动地协助他。
你是第一次吧？当他终于气喘吁吁地趴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抚摸着他的头发问。
他将头埋在她的胸前，羞愧难当。
可是，还不到十分钟，她就知道了，他不是好欺侮的；她也知道了，她肯定完了。她真不是一个风骚放荡的女子，她即使和自己的丈夫也是点到即止的，她常常拍着丈夫的脊背说，没事没事，一定是压力太大了，真的没事。我对这个不大有兴趣。可是，他们才第二次，她就已经知道了，她不是不感兴趣，是他没让她感兴趣。她原来兴趣盎然，她原来这么风骚放荡。
后来，当他们注意到时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只能做爱，不停地做。
后来，当她下床的时候，她发现她根本站不起来，她的腿软得像抽掉了骨头。她一定疯了。
他们的这次出差完全变成一次蜜月之行，他们甚至在海里接吻，在无人的沙滩上做爱。
她死死地死死地用两腿环住他，你不能离开我，你离开我我会死的，我死你也要死。不管是到地狱还是天堂，我们都在一起。
六
好了，人物都到齐了。世界这么小，小到常常会碰撞。我相信，连战争都是因为两个国家在转身的时候碰到了一起。而卢花的世界，可能就是蜗牛背上的那座房子。
卢花打电话给卢芽，我碰到秦明了。
秦明是谁？
就是那个做假证的，你忘了？
哦，我记起来了，你还说你挺喜欢跟他一起。
他现在不做假证了。
那他做什么？
他是保险公司的业务经理了。
啊？真的？他这么厉害？
嗯，看上去不错的样子，比以前更加帅了。
呀，傻丫头，这样的话当心给华总听到。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的，我怎么会告诉他？你有空到我家来一趟好不好，我有不懂的事要跟你商量。
好的，明天下班以后好不好。
今天下班不行啊？
今天我说好了下班陪他妈去超市的。
他妈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还常常说起你。她说你傻人有傻福。
嘻嘻，我哪有福啊？你才有福气。
好啦好啦，我还有事情，不跟你说白话了。明天我一定去你那里。华总应该下个星期一才回来吧？
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你天天在算什么时候看到你老公呢。
死丫头，现在嘴这么厉害。
万科跟着华新做助理已经快要一年了，万科当然没想到，给他命运带来转机的竟然是慢车上那个做噩梦的乡下姑娘。
他们现在已经有些钱了，可能再过几年，就可以按揭买房了。
我说过我一定会有钱的。万科说。
现在，华新出差大都是带着万科的，因为万科年轻，能喝酒，能熬夜，能干活，最重要的，万科对华新言听计从。万科太崇拜华新了，他觉得华新要什么有什么，除了缺少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他始终有些看不起卢花，就算她现在已经成了他的老板娘。
他们一起出差的时候，华新也会带着他去俱乐部。华新跟那些客户一起，搂着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但只是喝酒唱歌。华新会给需要的客户安排，但自己从不带女人去房间。那么，他也不能带了。他就算想带也不敢带。男人跟猫一样，总是喜欢腥味的，就算他死心塌地爱着卢芽，有时候也不免在风月下想入非非的。他很奇怪为什么华新就是不同，挨着华新的都是最美丽的小姐。华新能够前一分钟仿佛跟人家万分缠绵，接一个电话以后马上扔下小费，旁若无人地起身走人。华老板华老板--不管后面响起怎样的娇言软语，华老板好像没有耳朵更没有一颗跳动的心，他比那些姑娘还知道逢场作戏。倒是万科，常常误会自己正在进行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
华新不说什么，但万科知道，他都看在眼里呢。他是寡言的，但说一句就是一句，你不能不当话的，不当话下次他就不跟你说了。他跟万科说过，玩玩可以，不要当真。万科不知道玩玩是什么意思，只好照着他的样子玩。
但万科的确是爱卢芽的，他跟卢芽说过，他会有钱的，他是为了卢芽才这么卖命。起码要先将房子弄起来，卢芽才不会受委屈。现在，他们还住在卢芽租的顶层，但心却常常飞到了某个规划完备的小区。他们为凤凰花园好还是安乐小区好争执过，也为两室一厅还是三室一厅大吵了一场，甚至，他们还常常为根本没有影子的房子装修问题怄了不少气。但是，这些都是甜蜜的不是？这些都是憧憬，是值得吵架的。所以他们的争吵总是不会像隔夜饭那么不尴不尬，相反，他们因为争吵了，会在某个特殊的时候，相当地温柔和激情高涨，不遗余力地迎合和讨好对方。他们，总体上真的是幸福的。
万科热心的妈妈也开始渐渐地喜欢卢芽了，因为卢芽来自乡间，她原本就知道好女孩子的标准。她原先的那些不羁和放荡真的都是装出来的，她不装就不能保护自己。她的理想--如果她有理想的话--她的理想就是找个爱她的有钱人，不要太老，生两个孩子。万科没钱，但万科比谁都爱她，算了吧，就相抵了。而且，万科多么年轻啊，年轻不就是本钱吗？现在，她不需要再装了。她脱离了娱乐城，在万科母亲的眼中，她好像不是原来的那个卢芽了，她就是那个傻乎乎的卢花的姐姐。
七
实际上，卢芽还是当晚就去了卢花那里。卢芽有些好奇，卢花到底有什么弄不懂的事情找她？而且，卢花遇到了秦明，卢花说秦明更帅了。
卢芽至今没有见过秦明，但是她知道曾经有一段时间，卢花常常陪着秦明站在劳务市场上解闷，他们一起吃过饭、卢花说秦明还请她看过一场电影。电影叫什么记不得了。只记得卢芽问过卢花，他是不是对你有心思？卢花说，没有，他对我像对妹妹一样。卢芽不相信，卢芽不相信地问：他真的什么也没对你做？卢花说，做什么？比如拉你的手什么的。卢花说，没有，散场的时候人多，他拉我胳膊了，让我别走散。卢芽直觉，卢花是有些喜欢秦明的，但那时卢花是个保姆。卢芽不鼓励卢花，因为在她的感觉中，秦明是一个比万科还没前途的小混混。刚才，她在电话里感觉到卢花不太正常的兴奋。这个傻丫头难道还喜欢秦明？这个秦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不是说明天来的吗？卢花听到门铃声吓了一大跳，因为这座房子的门铃一般是沉默的。从猫眼里看到是卢芽，高兴地一把拉了进来。
我想想还是今天来的好，老板娘的命令，不能拖拉的。卢芽乐呵呵地说。
你这个人太坏了太坏了，今天不回去了吧？
有没有弄错，才来就要赶我走？你不会把情郎藏在房间里吧？卢芽夸张地说。
你这张臭嘴，我怎么会有情郎？
你总是一个人在家，有个情郎也不奇怪的。卢芽说，说完自己也吓了一跳，她怎么这么说话？
卢花没有接话，她拿了杯子，去为卢芽接了一杯水。
其实他不在家的时候，你就住我这里多好，我就不是一个人了。卢花端了水来。水太多了，泼泼洒洒地弄湿了茶几。卢花迅速地抽出餐巾纸，细细地擦干。
我当然也想住舒服的房子啦。可是你这儿离厂太远了，我又不像你家老板有车，上班太紧张。卢芽说，她看着卢花捏着纸巾的手，这双手难道真是三年前割稻插秧捆麦秸的手？
他让我学车呢。卢花说。
谁让你学车？卢芽问。
还有谁？当然是你们华总。卢花说。
哦？你怎么不学？卢花说。
我学车干什么？我基本上不去其他地方的，再说，我学了也不敢开啊。我不学。卢花说。
你真呆。多学点东西总比不学好。你想想啊，就算以后你和华总分开了，你不做保姆还可以去开的士的啊。卢芽说完，发现自己说多了，因为卢花怔怔地看着她。
我瞎说的，华总对你那么好，不会分开的。卢芽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没有瞎说，倒是提醒了我。等他回来我就去学开车。我一定要学好开车，然后他不在家，你住我这里，早上我送你上班。卢花说。
我哪里敢劳动老板娘，不过，学车还是要的。
卢花点点头，又点点头。她想，真的，卢芽就是比她有脑子，她怎么从来没有想过，学车对她以后来说还是可以谋生的。快要三年了吧，华新从没跟她提过结婚。她总要为自己打算些的，她应该为自己做些打算了。
姐，你懂保险吗？卢花问。
我不大懂，你不是说那个秦明是做保险的？卢芽问。
嗯，我今天碰到秦明了，可是我们没有聊保险。卢花说。
那你们聊什么了？卢芽问。
也没聊什么好像，我们在咖啡馆坐了一会儿。这个家伙跟以前相比变化真的太大了。卢花说。
怎么变化了？卢芽问。
说不上来，好像大了很多，也好像做了不少事情。以前看他真像我家的哥哥什么的，现在不大像了，现在像韩剧里的人，太帅了。
呀，我告诉华总去。卢芽说。
告诉也没什么，帅就是帅嘛。嗯，说起来好笑，他开始都没认出我来，说请这位小姐帮他填个表。笑死我了。
后来呢？
后来一看是我，呆住了。我看得出他那样子，是真的惊呆了。你不知道，那样子才好玩呢。
卢芽看着激动的卢花，她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卢花这样神采飞扬的笑脸了。这样的笑脸让她隐隐地有些担心。
你是不是不大喜欢华总？卢芽突然问道。
啊？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卢花莫名其妙地。
华总和秦明比你喜欢谁？卢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很认真地问。
呀，你这个问题奇怪的。怎么比啊？不好比的。卢花叫起来。
怎么不好比？他们都是男人，都是你认识的男人嘛。你就说谁更能让你开心些吧。卢芽说。
当然是秦明，我跟秦明有话说的。
你跟华总没话说？
不知道说什么，我也不大敢说。而且，你也知道的，他不是不大在家吗？他回来很累的，我还说什么？让他好好休息就行了。卢花说，说得很无奈。
突然，卢花抬起头来，坐直了身子，下定决心一样，看着卢芽，抿了抿嘴唇说，姐姐，其实我自己觉得我好像还是他的保姆。真的，我很怕他的。
他对你凶？
不凶，但我就是怕他。我真的觉得我还是个保姆。姐姐，你说说看，这房子，这房子里的一切，甚至这条狗，哪一个跟我相干呢？我不过是在这里照看的，我其实像以前一样照看这个家而已。可是，看看你，看看万科，看看秦明--
卢芽不作声，卢芽想，是什么让这个傻丫头突然想那么多。是秦明吗？秦明不过就是另一个万科。卢芽还想，难道自己真的比她幸福？
姐姐，我想问问你，你以前说过的，像我这样的，有人要房子有人要车子有人要保险。你说，我要什么好？我想要点什么了，我怕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卢花说。
华总不像那样的人。卢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