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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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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一 结婚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三狗和小赵结婚,婚礼是在新华楼举行,订了十六桌酒席,来了很多人,除了三狗的父母和姐姐,还来了一些三狗多年前的同学及镇红旗织布厂里三狗过去的同事。当然还有很多这两年三狗在银元卡拉OK娱乐城结交的新朋友。小赵的母亲没来,三狗三十九了,比小赵大整整十七岁,小赵母亲觉得这种年龄悬殊太大,对小赵以后不好,就全力反对,但小赵没有听她母亲的,坚持要跟三狗结婚,母亲就死活也不来。钟铁龙没带郑小玲来参加三狗的婚礼,而是带着刘进。刘进说:“三狗那么老了,真是有艳福。”
     
      钟铁龙说:“男人老一点更加稳重。”
     
      刘进就娇嗲地吐下舌头,“你老婆比你小几岁?”
     
      “没小几岁。”
     
      “比我漂亮吗?”
     
      “没你年轻。你想见?”
     
      “想见。”
     
      钟铁龙就一个电话打到家里,对郑小玲说:“老婆,你快来,我忙得都忘了,今天是大师兄结婚,快来新华楼。”
     
      郑小玲说:“新华楼在哪里?”
     
      “你打个的,对的士司机说去新华楼就是了。”
     
      郑小玲就来了,牵着她的儿子钟万林。郑小玲穿一身喜庆的红衣服,头发梳成一把扎在后面,像条马尾巴样摆动。钟铁龙对刘进说:“这就是我老婆,年轻的时候可是个美女。”然后对儿子说:“儿子过来,到爸爸这边来。”
     
      张兵忙让位,儿子就坐到了张兵坐过的椅子上。钟铁龙抱起儿子,把儿子放到腿上,指着刘进说:“叫阿姨。”
     
      儿子就叫了声“阿姨”。郑小玲在一旁坐下,说:“你怎么才告诉我?”
     
      三狗手中端着酒,他的一旁是新娘,新娘脸上一片红霞,那是红葡萄酒蒸发出来的红霞。三狗举着酒杯,特意过来与郑小玲喝杯酒,郑小玲说:“我不会喝酒。”
     
      三狗希望郑小玲喝一点道:“小郑,这杯酒你无论如何要喝。”
     
      郑小玲就喝了,说:“祝你们幸福。”
     
      三狗走开后,刘进看一眼郑小玲,见郑小玲也望着她,就一笑,问钟铁龙,“钟总,三狗就没一个大名?怎么你们都叫他三狗?”
     
      钟铁龙说:“叫顺口了。三狗有大名,叫黄建国。”
     
      郑小玲插话说:“现在他结婚了,有了老婆,再叫三狗就有点不像了。”刘进也说:“我也觉得三狗好难听的。”
     
      钟铁龙在两个女人中说:“听顺了就不难听了。我从小就叫他三狗师兄,叫惯了。”
     
      刘进问:“三狗很能打吗?”
     
      “能打。”
     
      刘进看一眼郑小玲,问:“比李连杰呢?”
     
      “那不知道,不过三狗确实能打。”
     
      钟铁龙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接了。手机那头是张副乡长,张副乡长说:“我和李乡长到了你们银元卡拉OK娱乐城门口。”
     
      钟铁龙想他们沉不住气了,“那我马上安排。”
     
      钟铁龙打妈咪的手机,让她安排两个最好的小姐陪李乡长和张副乡长唱歌。“他们是我的重要客人,”他强调,“我等下来,安排两个最漂亮、又会唱歌的。”
     
      李乡长早就想把那块地卖掉了,他托了很多人替他销售七马乡的地,但没人要。李乡长今年三十二了,他清楚,只有把乡里的经济搞上去了,才会有领导器重他。但要把七马乡的经济搞上去就得有钱,而要有钱就得卖地,这是一环套一环的连锁反应。然而,李乡长又不想为了个人的仕途而太让商人得利,他是个讲究名声的干部,他骨子里迷信“人过留名”那句老话,他希望留下好名声。李乡长很想在七马乡办一家农药厂和办一家化肥厂,因为全中国的农民都离不开农药和化肥。他初步估摸了下,没有一千二三百万的资金投入是无法实现他的宏伟目标的。他考虑了两个星期,等不急了,拉着张副乡长来了。唱歌只是个借口,他主要是来谈那笔土地买卖。
     
      钟铁龙跟李乡长和张副乡长握了手,见茶几上只是摆了几杯茶水,连果盘和啤酒都没上就马上按了呼叫铃。服务员来了,钟铁龙说:“来两个果盘和一打啤酒。”
     
      李乡长说:“钟总您不要这么客气。”
     
      钟铁龙说:“这不是客气。再来几个喝酒的凉拌菜。”
     
      服务员应声走了,钟铁龙马上把古巴雪茄递给两位乡长抽。他说:“今天我下面的一个经理结婚。我喝了很多酒。”
     
      张副乡长说:“我的歌来了。”他起身唱歌,唱的是前苏联歌曲。张副乡长唱歌时发音不准,但没人听他唱歌,他唱完,几个人给了他一点掌声。张副乡长坐下,见刘德华的歌出现在荧光屏上,便对李乡长说:“乡长,你的歌来了。”
     
      李乡长笑笑,拿起麦克风,起身,摆好唱歌的架势。李乡长的歌明显比张副乡长唱得好些,掌声自然就热烈几分。钟铁龙说:“李乡长,没想到你还有一副好嗓子。”
     
      李乡长客气道:“不行不行,只是以前喜欢唱歌而已。”
     
      啤酒来了,吃的东西也上来了,大家就边吃边唱歌和说话。玩到六点钟也就到了吃饭的时间,钟铁龙就请他们去吉祥酒店吃饭。他点了一桌菜,“两位乡长喝什么酒?”
     
      李乡长摇头,“已经喝了那么多酒,不喝酒了,我等下还要开车。就吃点饭菜吧。”
     
      钟铁龙望着张副乡长,张副乡长也说:“不喝不喝了。”钟铁龙就没要酒。吃饭时,钟铁龙没怎么吃,事实上他已经很讨厌吃吉祥酒店的饭菜了,吃腻了,但他又不能不来,不来,就是不给刘夫人面子。他没动什么筷子。李乡长和张副乡长也没吃多少,一桌菜基本上浪费了。钟铁龙不跟李乡长和张副乡长提买地的事,而是跟他们扯一些天南海北的闲话,两位乡长饶有兴致的样子听着。刘进来了,打的来的,在钟铁龙一旁坐下。钟铁龙笑着介绍刘进:“我的私人秘书,姓刘,刘小姐。”
     
      刘进说:“怎么没有酒?有酒我好敬两位乡长呀。”
     
      钟铁龙就要要酒,李乡长忙制止道:“不能喝不能喝,再喝酒,肚子都会胀破。”
     
      张副乡长早没吃了,拿着牙签剔牙缝之间的菜屑。钟铁龙注意到李乡长给了张副乡长一个眼色,张副乡长便开口问:“钟老板,买地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钟铁龙想不能让他们摸清自己这张牌,便不急不慢地说:“考虑了,但要在芙蓉水库一带建别墅,额外的投资太多了。我觉得我拿不下那几块地。”
     
      “我有一个这样的方案,不知你觉得行不行?”李乡长是真沉不住气了,咳了声,“你不要东买一块西买一块,那样你自己也不好整体规划和管理,我觉得你要干就干个大买卖,”李乡长用鼓励的目光盯着钟铁龙,“索性把那一千二百三十亩山地全买下来。怎么样?”
     
      “那些山地买下来可以开发建房?”钟铁龙望着李乡长,故意这么问。
     
      “原则上不行,因为县里不会同意。但县里现在不同意,保不住以后的,你也晓得,政策这东西是常变的。换一个领导,又是一种搞法。”
     
      钟铁龙说:“那倒也是,不过要是把那些山林全砍了建别墅,那也没什么特色了。”
     
      “就是,”李乡长说,期待地望着钟铁龙,“你把傍着水库的那片丘陵全买下来,就可以整体规划,到时候就没有别的房地产公司进来破坏了。你说呢?”
     
      钟铁龙摇头,“你说的那些山地买下来又不能开发,那是白丢钱啊。”
     
      李乡长和张副乡长彼此望了眼,李乡长心里无鬼,就很坦然的模样说:“钟老板,跟你说老实话,我们乡政府讨论了多次,觉得那些丘陵地交给你管理,比给当地的农民管理要好,我们也更放心。当然要你花四万元一亩买下所有的地是不合理的,有些山林是不好开发和不能开发的。我们让人测量了下,那片山林有一千二百三十亩,我们都让一步,一千二百三十亩做三千万卖给你,折算起来,一亩地还不到三万,可以了。”
     
      钟铁龙原只打算买三百亩空地,按三万一亩计算,也就九百万,再花四五百万搞基础设施,另外投资几百万建一栋栋别墅,边建边销售,压力不会很大。现在要他一下子拿出三千万,他怎么也拿不出这笔巨款。他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愣了半天,心里想到了以退为攻的策略,便做出打算放弃这个项目的样子,脸上的表情都是退却。他说:“一万元一亩我可以考虑,尽管有些山地是不能开发的,但我认了。要我陡然拿三千万买市里县里明令禁止开发的绿色丘陵,你们想我买了它做什么?你们去找别的投资商吧,我不搞了。”
     
      李乡长把熄了的雪茄重新点上,眉头拧成了疙瘩,“你真的不搞了?”
     
      “不敢搞,说老实话,要我一下拿出那么多钱来搞房地产我也拿不出。”
     
      李乡长将一口雪茄烟吐到空中,“我们都让一步,两万一亩怎么样?”
     
      钟铁龙想笑,心里判断李乡长是要把那块地做狗屎一样卖给他了,说:“你们要我把水库边的那片丘陵买下来,我也愿意,但我只能出一万一亩。多一分钱我都出不起。”钟铁龙笑笑又说:“要把你们乡那块生地变成熟地,还要投资很多钱,我没那么多钱投入,银行也不会贷那么多钱给我。要不,你们找别的投资商?”
     
      李乡长望着他,揣测着钟铁龙的心理。钟铁龙打一个哈欠,把得意当哈欠打了,又说:“其实我搞房地产没一点经验。我现在的日子很好过。说老实话,我起先的动机是自己在那里买个十亩地,建一栋别墅,想去住就去住一下。那有个几十万就可以了吧?”
     
      “那是,”张副乡长说,“在乡里,建一栋房子不要好多钱。”
     
      “这样吧,我就买二十亩地,建一栋四合院,自己住。”钟铁龙故意这么说,看两位乡长的表情,见李乡长和张副乡长都木木地望着他,又说:“到时候我请两个农民跟我栽花、栽菜和守屋,我懒得做大的打算和计划了。”李乡长失望道:“你原来是不想买地哦?害得我们在乡里还专门开会讨论了好几次。”
     
      钟铁龙听了这话,就更加做出已不打算要这块地的样子,“我主要是经济压力太大,怕吃不消。”他说到这里一笑,“你们回去考虑下,如果你们接受我的条件,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那一千二百亩拿下来。我来管理,森林和水库我都不会动。”他望一眼李乡长,“我一旦跟你们签了合同,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还有可能被你们那块地拖破产。我的风险其实很大,我自己没那么多钱,我要向银行贷两千万,贷款是有期限的,一旦到达期限,房子卖不出手,不还贷款,银行就毫不客气地冻结我的资金。海南岛就有很多房地产老板建的楼房卖不出去,银行冻结了他们的资金,因此破产了,在海口市吃五块钱一个的盒饭。”
     
      李乡长脸色不怎么好看,起身道:“走吧,我们回去再商量下。”
     
      李乡长和张副乡长走后,钟铁龙跟刘夫人打了招呼,问了几句刘副局长,就带着刘进去了金圣大酒店,开了房,钟铁龙笑着坐了下来。刘进看着他,问:“你很高兴样?”
     
      “我要捡篓子了。”
     
      “捡篓子?你认为他们会把地卖给你?”
     
      “他们找不到别的买主。”钟铁龙说,笑笑,手在刘进的头上摸了把,“李乡长眼巴巴地望着别人在他当乡长时来他们乡投资。你晓得他们为什么要把那片丘陵都卖给我?因为这能让乡政府省钱,乡政府时刻担心农民偷砍林木,只好派人护林,这要花乡政府的钱。他们把那片山林一家伙踢给我,乡政府就卸掉了一个包袱。在我眼里那是一块可以变黄金的风水宝地,在他们眼里是一个包袱,区别就在这里。”
     
      他笑笑又说:“你等着看吧,如果他们乡政府需要钱搞别的事,不出一个星期,他们就会找我。一万块钱一亩的地,离市区又这么近,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这不是捡篓子?”
     
      刘进说:“那我要恭喜你了?”
     
      钟铁龙说:“做爱。我要跟你做爱,跟你做爱,你准能给我带来好运。”
     
      刘进一笑,在他脸上摸了下,“那我祝贺你,”她说,起身进卫生间洗澡。
     
      钟铁龙打了石小刚的手机,石小刚在他的乡村酒店,他对石小刚说:“那块地基本上搞定了。明天我就去工商局注册一家房地产公司,你觉得银马房地产公司怎么样?我们的娱乐公司是银元,我们现在搞一个银马房地产公司你的意见呢石总?”
     
      石小刚说:“可以,蛮好的。”
     
      “赌场的生意怎么样?”
     
      “可以,你过来看看不?”
     
      “王总早两天跟我说要到你的赌场赌几把,龙行长也要来赌。”
     
      石小刚在手机那头笑,“那你叫他们来。”
     
      刘进洗完澡出来了,身上裹着洁白的浴巾,走过来亲了他脸庞一口,坐到床檐上。他合上手机,看着一脸红润润的刘进,“你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
     
      刘进抿嘴一笑。他起身,走进卫生间洗澡。他随便冲了下身体,走出来,让刘进替他揩身上的水。他觉得刘进很漂亮,目光很清澈。他想她怎么会喜欢上他这样一个坏男人?他把她搂到床上,抚摸着她光洁如玉的身体,摸到她挺翘的乳房时,他笑了,“啊,它的样子真可爱,我十七岁时曾想,女人的乳房到底是什么样子啊。”
     
      刘进伸手在他脸上刮了下,“你真坏。”他心情很好地回忆道:“我第一次夜梦遗精就是我十七岁的时候,当时我吓坏了,以为自己那里出了问题。”
     
      刘进觉得他的下巴长得很俊,有棱有角的,就摸他的下巴,“要是你以后不爱我了,我会很痛苦的,因为你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钟铁龙一笑,“真对不起,一不小心就做了你的第一。不过我会很爱你,我再不会爱别的女人了。”他脑海里闪现了丁建可怜兮兮地倒下去和关局长坐在汽车上的惨相,心就一悸,挥手把脑海里的丁建和关局长赶开,大声说:“做爱,我们做爱。”
     
      李乡长有一个母亲。还在他五岁那年,父亲就跟他母亲离婚了,离得很无情,这让李乡长从小便恨他父亲。读大学的时候,他父亲绕开母亲,曾跑到农学院看他,带了很多吃的,还准备塞两百元钱给他补贴伙食。李乡长把父亲带来的东西扔出了寝室,把两百块钱掷到了父亲脸上。李乡长愤怒地说:“谁是你的儿子?我父亲早就死了,我只有母亲!”
     
      李乡长只认母亲。他母亲一个人带着他,把他搂大,一生不知吃了多少苦。家里喂的鸡和鸭,母亲从没吃过一枚鸡蛋和鸭蛋,都是把它们拎到集市上卖掉,好攒钱给李乡长读书。李乡长童年至少年到读大学及参加工作前,基本上属于食草动物。当他第一次拿到工资,称了两斤猪肉回家,觉得自己从此可以无所担忧地吃肉时,他那贫贱的肠胃一下子弄不明白进来的是些什么东西,就拼命抵抗,害得他拉了整整一个星期肚子。李乡长很爱母亲。七年前,他跟一个爱上他的女人谈婚论嫁时,提出的条件就是:他母亲必须跟他们生活在一起。那女人是他的高中同学,也读了大学,很懂道理地回答他:“我会对你母亲好的。”
     
      两人结婚了,他和老婆住楼上,母亲住楼下。母亲照样喂鸡喂猪,一早就爬起床,扛着锄头上地里忙碌。李母不爱说话,不爱跟村里人交往,来了人,她就进自己的房间休息,眼睛就看着窗外的竹林,等客人走了,家里静了,她又走出来干自己想干的事情。李乡长对老婆说:“我就一个妈,她就我一个儿子,你对我妈好,我会对你更好。”
     
      老婆一笑,“你是个孝子。”
     
      李母病了,以为自己是胃病,怕儿子和儿媳担心,就自己上药店买三九胃泰吃。吃了三九胃泰,果然肚子就不痛了。这样过了一年,再吃三九胃泰就不能解决问题了,吃别的药也不行。去乡卫生院看病,开了些护肝护胃的药给她吃,这样又维持了一年。有天,她醒得很早,下床,去菜地里忙碌,忽然肚子痛,痛得大汗直冒,就按着肚子回家找药吃,突然喉咙痒痒的,一张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李母自己都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再也没办法瞒儿子和儿媳了,因为李乡长就站在她面前,并且大吃一惊地盯着她。“妈,你怎么了?”李母没说话,继续吐血。李乡长把母亲扶上车,送到乡卫生院,乡卫生院的医生见来的是乡长的母亲,马虎不得,便建议李乡长送母亲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病。李乡长就开着破吉普把母亲送到长益市一医院,让教授替他母亲看病。医生让李乡长带母亲去抽血、照片和CD扫描,忙了一上午。结果出来了,医生告诉李乡长,他母亲的病不是出在胃里,而是肾脏方面。医生看着李乡长说:“像你母亲这样的情况,要住院治疗。”
     
      李母不愿意住,要走,因为住院太花钱了。“我不住院,我今天就走。”李母很坚决地对儿子说,“把我扶起来,我要回家。”
     
      医生望着李母又看着李乡长,医生说:“你母亲的病很严重,如果不住院治疗,很快就会……”医生没把这句话说完,扔下李乡长跟别的病人家属说话去了。
     
      随李乡长一起来的七马乡卫生院的医生拉了下李乡长的衣角,李乡长望着医生,医生说:“李乡长,你母亲这样子是肯定要住院的,不然那就真的说不好了。”
     
      李乡长当然清楚母亲的用意,早两年,家里建房李乡长借的亲戚朋友的两万块钱,还有一万没还,母亲是晓得的。但不能因为现在自己还欠着一屁股债就不给母亲治病吧?母亲还只五十八岁呢。李乡长对母亲说:“妈,你的病不治好,儿子怎么能好好工作?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后悔一辈子!您不在乎自己,儿子可不能失去您啊。”
     
      李母听了这话流泪了,眼泪汪汪地看着儿子,“小斌,妈是舍不得你花钱。”
     
      李乡长对母亲说:“妈,您不要操心钱,您只管安心治病。儿子是七马乡一乡之长,儿子孝不孝顺,全乡一万三千多人都看着呢。儿子要做表帅啊。”
     
      李乡长在乡财会室借了一万元,打了借条,把那一万元送到住院部,天天往医院跑,晚上就睡在医院。李乡长的脑袋里,一半装着母亲,一半装着乡里的事。母亲让他焦虑,乡里的事也让他焦虑。他想办农药厂和化肥厂的心,一天也没减过。李乡长曾想在乡里搞集资,但这种念头还只是刚冒出来就被县领导否决了,县领导说:“你这是要犯错误啊,上面三令五申,禁止民间集资,你乡政府还带头集资,这行的?”李乡长想找银行贷款办厂的事也被银行拒绝了,这让李乡长觉得想当一个造福一方的好干部还真不容易。
     
      这天上午,李乡长从医院回到乡里,处理了乡里的几件小事,就打钟铁龙的手机。钟铁龙的手机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一接就笑了,说:“李乡长好。”
     
      李乡长在手机里沉默了几秒钟,问他:“起床没有?”
     
      他回答:“还在床上。”
     
      李乡长说:“你考虑得怎么样?你要不买,我就卖给一个浙江老板了。”
     
      钟铁龙回答:“我们见一下面吧?”李乡长说:“见面签合同吗?”
     
      钟铁龙回答:“今天不签合同,我向来要选吉利的日子才签合同。中午我请你喝酒,下午我请你开开洋荤,我们桑拿部来了几个很漂亮的古巴妹子……”
     
      李乡长不是一个放纵自己的男人,他打断钟铁龙的话说:“我们不谈这些。”
     
      钟铁龙“哦”了声,“那你来银城大酒店吧。”
     
      李乡长放下电话,望着窗外的那片斜坡地,还望着天空,天空蓝盈盈的。他的思想溜到了母亲身上,我妈病成这样,这是我的错啊。我一定要把妈从死亡的怀抱中夺回来。他想。见张副乡长走进来,他说:“我去办点事,有事打我的手机。”
     
      李乡长开着他的北京吉普,一路思考着怎样跟钟铁龙谈这番话地来了。李乡长想,要钟铁龙拿出两千万买七马乡傍水库的那一千二百三十亩丘陵地,钟铁龙恐怕不会干。但李乡长心里有一根底线,这底线就是最底也要坚守在一万五千元一亩上。昨天晚上,他在医院陪伴病母时,在计算器上算了下,一万五千乘一千二百三十,等于一千八百四十五万。一千八百四十五万,拿出一千二百万来办农药厂和化肥厂,余下的六百四十五万还可以干很多事,跟乡中学建一栋三层楼的图书馆、修四个篮球场;扩建养猪场,在乡政府旁建一个便于管理的农贸市场,给乡卫生院添置一些医疗设备。李乡长还有一些思想,比如改建乡完全小学的食堂,给乡中心小学校买三张乒乓球桌和增加点体育器材,让乡中心小学的孩子能健康成长。还比如,有钱的话,多修几条乡公路,通到村里,让农民直接受益等等。这些改变全乡面貌的思想,这些天,在李乡长那颗聪明的脑袋里活跃着,让他时常开会时走神。
     
      “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乡里的工作搞好。”昨天晚上,他对英语老师说,“如果这块地的买卖谈下来的话,我保证给你们中学建一栋图书馆。”
     
      英语老师很高兴,“我代表我们校长先谢谢你,亲爱的。”
     
      李乡长把车开到银城大酒店的停车坪上时,脑海里就想着这些事。李乡长走进电梯,走出电梯口时,钟铁龙站在电梯口前同他握手。“乡长好。”
     
      李乡长笑笑,“钟总好。”
     
      钟铁龙拍拍他的肩,称赞他:“你今天看上去很潇洒。”
     
      李乡长是来跟钟铁龙谈那块地的,谦虚道:“你才是真潇洒。”
     
      钟铁龙把李乡长领进房,请李乡长坐,为李乡长泡了杯咖啡。“怎么没你的消息了?”李乡长单刀直入,“现在有个浙江搞房地产的老板看中了芙蓉水库边的那一千二百三十亩地,他同意出两万元一亩。我今天来,也是跟你通个气。”
     
      钟铁龙的大脑迅速把李乡长的话作了分析,感到李乡长在诈他。钟铁龙微微一笑,想假如真有一个浙江老板要买那片丘陵,他还会跑来找他?那他不把屁股翘到天上去了?
     
      李乡长又说:“你考虑清楚,机会是不等人的。”
     
      钟铁龙想哪里有自己跑上门来推销“机会”的?说:“机会是不等人,但问题是那要是机会啊。做房地产犹如玩赌博,赢了,大获全胜;输了,一败涂地。”他突然相信那块傍着水库的地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利润,他等着李乡长把价格降下来。前几天,他让龙行长约了长益市国土规划局的局长吃饭,吃饭时他咨询过那位局长,那位局长说市政府是有朝那边发展的决策,只是现在市政府缺乏资金,发展的步伐就比较慢。钟铁龙当然清楚一旦城市朝那边发展,那块地就肯定升值。“我考虑过了,一万元一亩,我就拿下来。”
     
      李乡长差不多是阴着脸看着钟铁龙,“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钟总。”
     
      钟铁龙说:“我知道,我没办法,如果那个浙江老板愿意出两万一亩,你可以卖给他。”
     
      李乡长不说他虚构的浙江老板了,他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一个谈判高手,这个人一眼就看出他说了假话。他心里暗暗后悔自己太低估对方的智商了。李乡长纠正自己的错误说:“浙江老板只肯出一万五一亩,”他把他的底线抛了出来,“一万五,那我就还不如卖给本地人更靠得住些你说呢钟总?”他望着钟铁龙,“一万五是最底线,低于一万五就不要谈了。”
     
      钟铁龙说:“那是那是,你让我还考虑一下。”李乡长晓得自己今天白跑了,说:“我要走了,我这一向忙得自己很疲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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