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漂亮妹妹跳同边舞(1)

     
     
     
     　　老远，我看见父亲正坐在阶檐下，光着膀子，打着赤脚，青布裤子卷得过了膝盖。手里正拿着烟丝在自己的大腿上滚“喇叭筒烟”，他把舌头伸出来，紧紧地勾住上嘴唇，这是父亲在认真做事的时候不自觉的流露出来的一种败像。我轻轻地走近父亲：“嘿！”
     
     　　“鬼丫头，吓俺一跳，和人家吵架了吧？”父亲问。
     
     　　妈妈、哥哥、姐姐都出来了，“俺说了不要去，就是不听话。受了一顿气回家舒服了吧？”大家你一句、他一句的说着。
     
     　　“你们说啥呢？”我把那包谷子高高地举起来，嘴里蹦出了：“无论谁要抢占去，我们就要和他拼到底。”这首贺绿汀的《游击队之歌》里的一句话。下面唱不下去了，我天生没有音乐细胞，没有一首歌能唱完的，也没有一首歌不走腔走调的。
     
     　　父亲忙丢下正准备要滚的“喇叭筒烟”，起身太快，把他装喇叭筒烟的铁盒子滚到了屋檐沟里去了。他小心地捡起来，擦去铁盒子上的污泥、脏水。“这也是俺的粮食呀，饭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父亲喃喃自语。他收拾好装烟的铁盒子之后，拿起那包谷子就往冬英家里舂米去了。
     
     　　“俺这次舂米，看还能碰到什么鬼不？”父亲说。
     
     　　妈妈忙着刷洗那口沉睡了很久的铁锅，准备煮饭。忙妥之后又从房里不知什么地方抠出来四个鸡蛋，鸡蛋就放在灰褐色的灶台上，像四块宝石，闪闪发光，那么抢眼；它像磁铁般的吸引人，我的眼睛难以离开它，家里的任何一样东西，比起它来，是那么的不起眼，那么的渺小。
     
     　　母亲就是母亲，母亲之所以伟大，是因为母亲对儿女的关心、细心、耐心、温柔、体贴、宽容、理解，这种无私的爱、忘我的爱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
     
     　　父亲带着舂好的米回来了，灶里也燃起了熊熊大火，浓烟穿过屋顶的瓦片，变成了白色的长龙，向四周渐渐散去，袅袅炊烟，给这个冷冷清清的家，给这个荒凉偏僻的小山村平添了无限的生机。我又回到了有吃有穿、又好玩的温馨氛围里。
     
     　　不多久，这顿久违了的香喷喷的饭菜就上桌了，一年不见大荤，半年不见小荤的尴尬，今天终于一反常态了。一家人坐在一起，笑声不断，不是过年，胜似过年。庆贺我考上中学的愿望实实在在的实现了。
     
     　　现在，我已经开始了全新的生活，第二天一清晨，我和张大西赶上了去县城的头班车，很顺利地就到达了学校。学校建筑的设计与布署特别讲究、特别新奇。我在暗暗的揣摸，是匠心巧运，还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慢慢补充完善的呢？总之，这种设计与布署，不但显得气派，而且特别适用。您请看：
     
     　　一个足有几亩地的阔大操坪，操坪周围是高耸云天的松柏的自然围墙，松柏围墙下面再种一圈月季花。红花、翠绿交相辉映。穿过大操坪，雄伟的校门才出现在您的眼前。进入校门，一条笔直、洁净的校园大道一直通往四层楼的办公大楼。校园大道的东边是初中部的教学区和生活区，西边是高中部的教学区和生活区。
     
     　　办公楼前有一块用月桂围成的一个巨大的椭圆形草坪，通往草坪的小径旁种植着梅花、木芙蓉、山茶花、菊花、紫罗兰、月季花、石榴、杜鹃花、晚香玉……不光有赏心悦目的感觉，仿佛令人置于了一个梦幻的仙境；不光有荣耀和骄傲的感觉，更激发了奋发努力的信心。
     
     　　我们走到进入初中部的大门前，抬头一看，墙上张贴着红榜，红榜标题写着：“全县本届小学升入初中考试名次如下：”
     
     　　第一名：杨小如
     
     　　第一名：张大西
     
     　　……
     
     　　“咦！是不是俺眼睛犯花，看错了呀？”我说。
     
     　　“不会吧！”张大西和我对望了一下说。
     
     　　“我们那天来报到的时候还没有看到这张红榜呀！”我又说。
     
     　　“可能就是这两天弄出来的吧？”他猜测着说。
     
     　　“那咱们俩是并列第一名？”我问。
     
     　　“可能吧！”张大西说。
     
     　　众多的眼光快速地向我们投来了钦佩，刹那间，俺脸上绯红，眼光急于躲避，心里却涌起一股甜丝丝的清泉，它流淌到了血液里和骨髓里，滋润着早已失望几乎枯竭的心灵。有书读好幸福啊！有优美的环境，有温暖的集体，有心中钦佩的恩人一同上学，生活在一种彼此尊重和无限欢乐的完美之中。
     
     　　其实，俺成绩优秀，也没有什么别的蹊跷，只有一个很简单的秘密：就是老师上课的时候，俺一秒钟也不走神，课后，俺把一字一词，一句一题，一课一章，弄得明明白白，点滴不漏，考试起来蛮轻松的，还能拿高分。
     
     　　这时，国庆佳节即将来临，学校的庆祝活动马上要展开筹备工作。一天，音乐教师——刘老师来我们班上抽调学生排练节目。刘老师是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女性，她本人长得并不算漂亮，可她特别喜欢漂亮的人。刘老师匆匆走进教室说：“大家请坐好！我想选几位同学去排练节目。”同学们即刻挺胸收腹，坐好了，眼睛巴巴地望着这位女教师，巴望着自己能被选中。
     
     　　刘老师把右手扣在左手上，放在胸前，体现出了她文雅的气质。眼睛似流星般地在学生中扫来扫去，她在搜寻。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事儿绝大部分要靠长相了，一时间，教室里安静极了，气氛十分紧张。刘老师来回绕了几个圈，然后说：
     
     　　“请大家起立！都站到后面去！”
     
     　　刘老师再次把全班学生从上到下地细细打量，左瞧瞧、右看看，然后伸出了右手的食指，指着我说：“杨小如”！第三个就点到了张大西，一共点了八位同学的名字。再后，她交代说：“这八位同学排哪类节目，等明天表演节目的同学到齐了再安排，明天下午两点整在小礼堂集合，请大家千万别误了时间。”刘老师走了，紧张得即将绷破的空气，一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教室里叽叽喳喳闹翻了天。
     
     　　在这以前，没有任何人对我的长相作过任何评价，本人也不关心这个，而今天的这一活动比任何评价来得更实在；比任何描绘更说明问题。下午放学以后，我走进了寝室，趁同学不在的时候，从枕头边拿出了梳头发用的一块小小的镜子，走到窗户前，那儿亮堂，仔细地看看自己的容貌：鹅蛋形的脸庞上，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脸色白嫩红润，俺爹娘把俺的五官雕琢得还挺合理的，总观全局，文静、典雅、美丽。从此以后俺对自己的长相有了充足的认识，心里踏实，有了信心；岂止这个，心中的欢喜不自觉地就荡漾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