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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对天盟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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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编写剧本,她担纲主演;我一心忙于事业,她对我体贴入微;虽称不上珠联璧合,也算是很好搭档。
     
       爱情能够战胜一切,爱情也会改变一切,既改变了她又改变了我,同时也改变了剧团。
     
       经过全团演员两个多月的艰苦奋战,终于将新版《薛凤英上吊》--《孤女血泪》上下集两本戏排练成功。加上原有的《双锁柜》和一台《现代戏专场》,总共有四台能打幻灯字幕的剧本戏。
     
       为了能取得更好的演出效果,我不惜倾其所有,添置了全新的服装道具。在舞美上,我也颇下功夫,亲自去上海购买两组投影灯、效果灯、追光灯等设备,绘制了软景、硬景,力争将所演剧目达到完美的境界。
     
       随即,我又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到省城去演出。到省城演出既有冒险性也具有挑战性,一旦成功,名利双收;倘若失败,也无大碍,我们可转入县城剧院活动。确定好目标后,我问自己,先从哪里下手?目前最重要的是什么?再按照轻重缓急、先后顺序,统筹安排。于是,我带着相关手续和有关资料,登上了去合肥的列车。
     
       那时正处在计划经济时代,演出市场也不例外。每年一届的“华东地区演出工作会议”及本省演出计划会议,都是面向专业团体。作为民营剧团,没有资格参加这种“高规格”会议,更谈不上享受优惠政策,只能按“计划外”看待。计划外,除了加收管理费,演出场地也得不到保障,因为要在确保专业剧团正常演出的前提下,若有空闲剧场才能安排,否则双手一摆,将你推出门外。
     
       我手拿介绍信,走进合肥市演出办公室。魏守江主任和老侯热情地接待了我。
     
       他俩原先都在剧团工作过,知道艺人在外的甘苦,不摆架子,不打官腔。听我说明来意后,十分为难地说:“全年演出计划排得满满的,一般县级专业剧团都不好安排,何况你们还是区属民间剧团。合肥是省会,不仅对剧目把关很严,演出质量要求也高。我们确有难处,不好安排,请你谅解。”侯主任话说得客气婉转,我只好悻悻作别。
     
       真是,来时兴高采烈,走时心灰意冷。我没精打采地坐在淮河路边的花坛上,先前的自信一扫而光,一股莫名的自卑感油然而生。我心想,同样都是唱戏的,为什么会有内外之别、贵贱之分?难怪像有些民间艺人戏称自己是“小老婆”生的那样,不被人瞧得起!哀叹世态之炎凉,愤恨社会之偏见!想着想着,总觉得有些窝囊。孤儿出身的我,身上有种永不服输的倔脾气,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百分之百地努力去争取!戴尔·卡耐基说过:“如果在自己非常想做的事情上未能成功,不要立即放弃并接受失败。试试别的方法,你的弓不会只有一根弦的,只要你愿意去找到那根弦。”
     
       这时,丁玉兰老师的形象又在我的脑海中闪现。为什么不找她帮忙?想到这里,我直奔合肥市庐剧团。
     
       丁老师听了我的叙述后也很为难。一来她不知道我团的演出水平是否提高了,二来不了解《薛凤英》剧本改得是否成功。经我再三解释、说明后,丁老师才拿起电话用商量的口气说道:“请二位主任考虑一下,是否能他们安排两三场?我陪你们去看一下,假如不满意就让他们走人,这也算是对民间剧团的扶持吧。”市“演出办”怎好驳丁老师的面子?于是同意先演三场,如质量过关再作考虑。
     
       安纺影剧院(俱乐部)在当时还算是颇具规模的,经常安排一些省、市级专业艺术团体来此演出,像我们这类名不见经传的小剧团,还是头一次接待。乍一见面,对方不冷不热,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场面十分尴尬。工会副主席兼剧院经理老Q接过介绍信瞄了一眼,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坐”。
     
       坐在冷板凳上,我不卑不亢。
     
       “像你们这样一个区办业余剧团也敢进省城演出?”
     
       “你说错了!”我纠正他的说法,“我们是民间职业剧团,不是业余的。”“还不都是一回事。”我不想与他争辩,知道他瞧不起我们小剧团,担心我们演砸了影响剧院的声誉。看他一脸傲慢的样子,我也只好亮出丁老师这张“王牌”,装着漫不经心地说道:“丁玉兰,你大概知道吧?”
     
       “她是庐剧皇后,谁不了解?”
     
       “我们团就是她亲手扶植的。”
     
       “是她扶植的?”
     
       “到贵院来演出也是她介绍的。”
     
       “是吗?”
     
       “你不相信?首场她亲自来给我们压阵。”
     
       “太好啦,到时我们挂大幅标语欢迎她。”说着,递过一杯茶来。见他态度有所转变,我接着海侃:“建团之初我到过北京,闯过’文代会‘,丁老师带我见过文化部首长……”
     
       常言说得好,言谈压君子,衣帽压小人。经过一番口舌之后,他不再摆架子了。
     
       民间剧团牌子太小,能招来多少观众心中无底,万一上座率不高,弄得冷冷清清,岂不自找难看?想到这些,我心中不免有点担忧。签合同时,我提出登报做广告。Q经理摇头说道:“一块豆腐干大的广告,两天需要一百元。票价每张两角五,广告费就得四百张戏票钱,不是小看你们,能售出多少票还是个未知数呢!”的确,他说的不无道理,谁都不愿冒风险做赔本的买卖,何况那时人们的广告意识还不强。合计了半天,双方才勉强达成协议:售票不足四百张,广告费由剧团单方负责;超出四百张,按收入分成比例由双方共同承担。
     
       演出市场变幻无常,百分之百的付出换来的有可能是零。即便如此,我并不过于担心。发现机会是需要眼光的,利用机会是需要魄力的,有时还需要多一点冒险精神。登报不仅能多来观众,更大程度上是可以提高剧团的知名度。推销自己是一种才华,一种艺术。小剧团闯省城,本身就是冒险行动,要闹,就闹得个轰轰烈烈;既然能进都市演出,就应当借此机会扩大影响。只要能预测天时,利用地利,抓住人和,就会有所收获。有人说我这是“出风头”,小题大做,我却不以为然:爱出风头并不全是缺点,必要时出点风头,会带来巨大商机!
     
       我当即拟稿送到报社,第二天《安徽日报》就登载了我们的演出广告。
     
       消息传开后,炉桥区庐剧团一夜“知名”。
     
       还有一个礼拜才能进场,大家都想回家看看。我决定放假三天。
     
       在会上,我一再强调,所有演员必须按时回团,任何人不得耽误首场演出!
     
       晚上,三妹对我说:“借此机会我也想回家看看。”我听后感到为难,不放她回家于情不合、于理不通,放她回家又顾虑重重,生怕影响演出。她见我犹豫不决,便说道:“我们的事应该同家里人说一声。”
     
       “现在就说,时机还不太成熟。”
     
       “我不想就这样偷偷摸摸地过日子。”
     
       “你要怎么样呢?”
     
       “农村人最讲究面子,哪怕是举行简单的婚礼也算是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
     
       她的话触到了我的痛处。
     
       想起往事,真是不堪回首。芸姐她随身便装作嫁衣,一间陋室当洞房,苦涩泪水垂天明,两斤糖果办“婚礼”;秋儿更是一言难尽,她浪迹萍踪,居无定所,身无分文,携手私奔。如今条件怎么也比先前好上数倍,莫说三妹提出要“明媒正娶”,就是我自己也特想当一回像模像样的新郎。
     
       “这点要求并不过分,我一定要让你彩车迎娶,大办喜宴,燃放鞭炮,披上婚纱,风风光光地当新娘。”
     
       “也不要过分铺张,只要让娘家人面子上过得去也就行了。”
     
       “还不知你家人会不会不同意呢?”
     
       “父亲不在了,谁还会强迫我?”
     
       “二哥他们会不会--”
     
       “我经历了生与死的折磨,哥嫂和姐姐不会再拦阻我的。”
     
       “萧大会不会……”
     
       “现在想开了,身子是我的,想跟谁就跟谁。杀我可以,管我不行!”她的态度变了,与以前判若两人。我还能说什么呢?
     
       “你要早早回来,千万不可误了演出啊!”
     
       “唱戏许多年,规矩我还是懂得的,救戏如救火嘛!放心吧,我不会误事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亲自将她送到车站。
     
       汽车启动了,三妹把头伸出车窗外向我招手。车越行越远,愈来愈模糊,她那娇小的身影慢慢地淹没在飞扬的尘土之中……三天后,演员们陆续回团,惟独三妹没有归来。
     
       恰在此时,接到安纺影剧院拍来的加急电报:闫团长有眼光,广告做得好,三场戏票全部告罄。望按时进场,勿误切切!
     
       那年头报刊把关很严,不做虚假广告,只要报上登的人们就坚信不疑,能上报纸的剧团一定不会差。广告产生了轰动效应,剧院经理十分高兴。为确保准时演出,Q经理才来电提醒。
     
       天一亮我就来到车站,从早到晚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从站内走出的每位一乘客。一天过去了,没见人影,我心想,怕是她家中有事耽搁了。第二天,等到天黑仍不见三妹归来,我心慌了,万一她出什么意外,影响演出那就坏了大事!
     
       来不及多想,我迅速跳上最后的一趟汽车。
     
       汽车在暮色中狂奔,似乎它比我还急,我知道司乘人员等着赶回站下班呢。
     
       走下汽车,天色已黑。一打听才知道,这儿离三妹家还有十多里地呢!我不敢耽搁,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顺着那条寂静无人的小道,一直走上“老钱塘”。塘埂低洼不平,我高一脚低一脚地在黑暗中摸索。沉重的脚步声惊得水面上的野鸭拍打着翅膀乱飞,怪声划破长空,吓得我头上直冒冷汗。三妹曾经对我讲过,那一次本打算投塘自尽;她说“老钱塘”的水干净,死也留个清白之身。后因为家里人看守太严,才选择了“投井”,想到这里两我两腿有点发酥。
     
       夜色出奇的美妙。村子里的灯光本来觉得很近,隔着水面望去,竟又显得非常遥远了。缀满繁星的天幕无边无际地延伸着。忽然,一颗流星横空掠过,带着长长的尾巴划出一道刺眼的电光,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听老人讲,那叫“贼星”,看到了不吉利,顿感这是不祥预兆!我好像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驱逐到不可知的命运的深渊似的,赶紧连连吐了几口唾沫,据说这样可以啐掉晦气。
     
       路上,我不停地在想,是家人反对三妹与我的婚事?还是惧怕萧大报复不让她回团?
     
       果然被我猜中。
     
       三妹的父亲和大哥相继去世,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全靠二哥和二姐支撑着。面对着萧大不断的威吓以及那帮带有黑社会性质势力的死党经常上门骚扰,全家人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生怕有一天遭到暗算。因此,他们不让三妹再回剧团。
     
       秉性倔强的三妹,面对全家人苦苦哀求的泪眼,开始犹豫了:她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全家人的安全着想,处在两难之间,何去何从,她举棋不定。
     
       我的突然到来,令她全家震惊。二哥不等我开口说话,就将眼前的处境以及不让三妹回团原因一一说明。我听后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不光是斩断我与三妹难以割舍的恩爱之情,省城的演出,我将如何交待?沉默良久,我哀求道:“少了三妹,所有剧目全部告吹,毁约、赔偿,由此产生的一连串后果不堪设想,炉桥剧团也将随之毁灭!”
     
       “你也要为我们全家考虑吧?”二哥接着说道。
     
       “你们的处境,我深感同情,不让三妹回团我也能理解。”
     
       “我们真的出于无奈呀。”
     
       “二哥,能否让三妹去演完三场戏再回来?”
     
       “我不是难讲话,你还是另想别的办法吧。”
     
       “二哥,演三场就让她回来,我求求你了!不然我真的没法交待呀!”我可怜巴巴地边说边向三妹投去哀求的目光。
     
       “二哥,让我去演出吧,演完了我再回来。”三妹说罢,忍不住泪流满面。全家人都沉默了。到底还是女人心肠软,二姐道:“小哥,就让三妹去吧。”此刻的我恨不能跪下求他们全家人。二哥望了望我说道:“演三场一定送她回来。”
     
       “一定送回来。”
     
       “还有,今后不准再和三妹住一起!”一听这话我犹豫了,半天没有回答。二哥见我吞吞吐吐把桌子一拍:“你走吧,三妹不能去!”我吓得赶忙说:“一定听你话,坚决分开!”
     
       “你的话我不信。”
     
       “你要我怎样才相信呢?”
     
       “你跪下赌咒。”二嫂在一旁插话道。
     
       “赌咒发誓都是迷信。”
     
       “我们农村就信这个,不赌咒就别想带三妹走!”二嫂继续说道。此时此刻,我哪敢再犹豫,“救戏”要紧哪!生怕再节外生枝,我来不及多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发誓道:“我若再和三妹住一起,三日内必死!”三妹一把拽起我,没有好气地嘟哝道:“二嫂是跟你开玩笑的,还当真了,快去死吧!”
     
       屋里一阵轰笑。
     
       “俗盛雅衰”,这一值得探讨的理论,直到今天都是客观存在的。演艺界有句话叫大雅就是大俗,大俗就是大雅。“通俗”并不等于“庸俗”或是“粗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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