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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一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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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九五五年上海天马电影制片厂摄制的黄梅戏《天仙配》中的精彩选段--“满工对唱”。其优美的旋律,脍炙人口的歌词,使得许多人爱听会唱,征服了一代又一代人。随着影片发行到世界上五十六个国家,影响越来越大。这段对唱也随之漂洋过海,蜚声国内外,风靡港、澳、台,连侨胞、外国人都会唱。
     
       这么好的一部影片,在“文革”中却被禁止放映,把它定为“毒草”横加批判。随后,黄梅戏也被视为靡靡之音不准演唱。更惨的是,一九六八年四月八日,扮演“七仙女”的黄梅戏表演艺术家严凤英也被迫害致死,时年仅三十八岁。人们在怀念她的同时,更加喜爱这段对唱。
     
       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全国各地的夜总会、卡拉OK包房、酒吧、练歌房、演艺中心、电视台、大型演唱会,随处都可以听见这熟悉的唱段,真可谓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也正是这一曲“满工对唱”,让我赚了第一桶金。在当年还没有“万元户”这个概念和提法时,我却因此赚了两万多元。今天,说起来好像在讲一个神话故事,听起来也觉得令人不可思议。但事实证明了大诗人李白说的那句话:“天生我才必有用。”当然,这也得益时代赋予我的机遇。
     
       一九七八年十月四日,上海《文汇报》以“《天仙配》重新公演,严凤英沉冤昭雪”为题刊登了一篇文章:[据新华社十月三日电]“……林彪、‘四人帮’出于篡党夺权的需要,炮制‘文艺黑线专政’论,对黄梅戏和其它地方剧种横加摧残。安徽省的黄梅戏剧团一度被改为‘红梅剧团’……神话戏曲片《天仙配》,也被扣上‘修正主义影片’、‘鼓吹”爱情至上“’等罪名遭到批判。粉碎‘四人帮’后,电影《天仙配》重见天日……”
     
       这是一股暖风,迎来了文艺的春天!电影《天仙配》这朵摧不垮的艺术奇葩,也成为一枝早开的迎春花。
     
       不久,在淮南市九龙岗矿工电影院门前,爆出一个特大新闻:被“四人帮”定为大毒草禁映十二年之久的电影黄梅戏艺术片《天仙配》,将在春节期间与广大观众见面。初一到初七,连续放映七天,提前一个礼拜预售各场门票。
     
       广告虽小,轰动极大,消息像闪电般传播开来。人们把它当成特大喜讯,奔走相告,一时间传遍了大街小巷、农村城镇、机关学校……十年浩劫所造成的八亿人民八台戏,观众早已看腻了。文化生活之枯燥,精神食粮之贫乏,使玩扑克牌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惟一的消遣方式。久违了的古装戏剧影片乍一开放,对于广大观众来说,犹如久旱逢甘露,饥饿开粮仓,备受欢迎。
     
       容纳一千多人的九龙岗矿工电影院每天安排十场,从早上五点半开始到深夜十二点连续放映。观众购票热情空前高涨,票房窗口前挤满人群,购票的队伍犹如长龙一样排了数百米远,七天的门票很快就销售一空。
     
       这是售票员有史以来最为风光的时候,这是十多年从未见到过的火爆场面,这是中国电影史上最辉煌的年代。对我个人来说,这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一次让我施展才智的机会。我心想:何不利用人们对黄梅戏的热爱,对电影《天仙配》的喜欢,对“满工对唱”的熟悉,将其中的经典唱段刻印成歌单,再借电影的影响、观众的人气对外出售呢?如果那样,一定可以发点小财,弄好了或许还能赚到大钱。
     
       我满怀信心地对市场做了一番分析和预测:本小利厚是赚钱的根本保证,歌单每张成本不足四厘,售价每张五分,按保守估算,每天卖出两千多张,收入也能达到一百多元。
     
       “文革”十年,文化市场一片空白。被禁锢的不仅是戏剧、电影,还包括书报杂志、歌曲唱本、戏曲音乐等都不准发行。书店里除了马、恩、列、斯、毛的著作以外,别无其他。“四人帮”刚被打倒,当时尚未开展真理标准的讨论,“两个凡是”仍然束缚着人们的手脚,出版社还处在观望、等待的状态。我利用这一“时间差”抢占先机,抓住机遇,在人无我有、物稀为贵的情况下,想必能够稳操胜券!
     
       翻印歌词,按当时的政策既不合法也不违法。国家形势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封闭多年的集贸市场已有所松动。小商小贩们悄悄地走上街头,社员们自留地里生产的农副产品也开始进入市场交易。我心中合计:五分钱一张的歌单不显眼、不招风,也不会有人来算这个细账,更不会有人刁难或是找麻烦,更不会像六年前那样将我打成“投机倒把分子”关进监狱!
     
       不过,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既有成功可能,也有风险存在。假如要做好这件事,必须要拿出两百元钱做先期投资。也就是说,把我拉了三年板车赚来的血汗钱取出来做本钱。这对我来说,的确要冒很大的风险。要知道,这是我节衣缩食准备造房子的钱,是我的全部积蓄。如有闪失,一千多个日夜奋力拼搏所换取的希望将会付之东流!
     
       经过反复思考,认真分析,我认为成功大于风险,希望大于失望。退一步说,纵然失败了也并不可怕,因为我还年轻,完全有重来一次的能力。年轻的时候无所谓是成还是败,因为这些都是过程,在过程里当然是要交学费的。
     
       绝不能坐失良机,我决定孤注一掷。
     
       首先,我花了八十多元,买了一台油印机,并把滚筒、油墨、钢板、铁笔、蜡纸全部备齐。
     
       纸张紧缺,是我事先没有料到的。安徽最大的造纸厂就设在淮南,可就是到处买不到白纸。“文革”中派性斗争,把这个大型国企搞得支离破碎,不能正常生产。商店里库存不多的纸张全是计划供应。正在情急之中,有人告诉我可以到别的县去买,尤其是公社一级的供销社,那些商店应该都有存货。获悉这一喜讯后,我立马去了定远县。乡下人好说话,几包香烟就能解决问题。于是成捆、成令的白纸买回家中,东西备齐了,钱也花光了。
     
       眼下还有一道难题,那就是找不到任何资料:剧本、曲谱在“文革”中都被当做“封、资、修”烧光了,纵然有人偷偷收藏,也不敢轻易拿出来。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听说省城正在放映《天仙配》,我就急忙赶到合肥,边看边记。黑暗中难免写错,我就多看几遍。唱词容易谱曲难。当时亦无录音设备,全凭记忆。回家后,我试着用二胡演奏,拉一段,记一段,边拉琴,边校正。好在就那么几句唱词,加上我过去对这段唱腔有点印象,反反复复终于配曲成功。虽不能说和原作完全一样,但音符、节拍、旋律,基本不差上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开始夜以继日地刻字。
     
       铁笔在钢板上发出吱吱的声音,一张张蜡纸刻着工整的唱词和曲谱。刻字是非常有讲究的,使用铁笔全靠手腕,用力要均匀,笔下重了漏油墨,字模糊,印不了几张蜡纸就全烂了,轻了则不透墨,字迹不清晰。印刷时油墨还要掺适度的煤油,推拉滚筒用力要均匀,要有技巧。这一手,我还是在“文革”中刻传单时学的,如今总算是派上用场了。一张刻成的蜡纸在我手上最多可印九百多张歌单。
     
       抢在放映之前,我已经准备好了两万份歌单。
     
       小屋里,散发着浓重的油墨味,纸张扔的遍地都是。弟弟见了,指着地上成堆的歌单不无担心地说:“看你成天瞎忙乎!假如卖不出去,三年的血汗钱换来的就是这一堆废纸!”我听后不以为然,十分自信地对他说:“放心吧!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会成功的。”
     
       春节休假,又赶上好电影,九龙岗矿工电影院门前人山人海。
     
       一看这么多人,我高兴极了。我和女儿玉梅捧着歌单站在电影院门前,等候有人来买。
     
       由于初次尝试,有点局促,又不好意思张口叫卖,我们呆呆地站在门前无所适从,等了一上午才卖出几十张。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我两眼盯着人群,脑子在迅速运转。放映前,大家都忙着排队进场,结束后,观众又都匆匆离去。
     
       很快,我就分析出了原因:人家又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又怎会将我们放在眼里?无人问津,那是一定的。
     
       我飞快地跑回家中,取出白纸写了几张广告:
     
       好消息,您喜爱黄梅戏吗?你想唱“夫妻双双把家还吗”?
     
       您只要花五分钱,就能会唱《天仙配》中最精彩的唱段。
     
       有唱词有曲谱,一看就会。
     
       后悔你没有买,绝不让你买了后悔!
     
       数量不多,欲购从速。
     
       出售地点:票房右侧。
     
       一共四张海报,每张海报上都加贴两张歌单作样品。
     
       海报贴出不久,人们纷纷而来。我和女儿一人发歌单,一人收钱,人们争相购买,一个个手举得高高的,搞得我们爷俩手忙脚乱。
     
       功夫不大,带来的歌单全部卖光,中午饭也顾不上吃,我急忙回家去取。好在家离电影院只有一里多路。
     
       深夜,回家细细算了一下:当天总共卖出四千多张,四千多张就是两百多块钱呀!
     
       意想不到的惊喜,远远超出预计的数字!
     
       歌单销售一天比一天红火,两万张,不到四天全部出手,真是奇迹,连我自己也没想到会有如此火爆。销路好,“货物”缺,已经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于是,通宵刻印,油印机似乎就是印钞机!滚筒下翻出的每一张纸就是钞票。手腕刻麻木了,胳膊累酸痛了,但在金钱利益的驱动下,我忘记了疲劳,忘记了疼痛,满脑子想的就是钱!
     
       为了不失时机,最后三天二十四小时不休息,真可以用争分夺秒来形容。
     
       七天过去了,这时才有机会数钱。当我将一大包沉甸甸的分币倒在地上清点时,细算一下,除去本钱,净赚两千多元!在一九七八年,两千多元是个什么概念?在农村可以盖十五间土墙草房,可以建十间砖瓦房,是我拉板车出苦力三十年收入的总和!
     
       我美滋滋地抱着钱袋,一头倒在床上,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我觉得,赚多赚少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仔细体会赚钱的滋味,树立一种挣钱的意识。
     
       淮南市首轮放映结束后,我便探听影片的去向。先后去了凤台县、寿县、淮北市、蚌埠、宿州等地,影片放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在车上,我闭着眼睛睡觉休息;行路时,我边走边吃东西,争取一切可利用的时间。
     
       几个月下来,赚的钱已上升到五位数,那时还没听说“万元户”这个词,可我已经成了不为人知的“双万元户”了。
     
       随着其他影片相继解放,一些古装传统戏也陆续登台亮相,各种书报杂志不断涌现,市场上,我已不是一枝独秀了。于是,我见好就收。
     
       那年头,我非常谨慎,一点儿也不敢露富,住的还是破草屋,穿的仍是旧衣裳,吃的照旧是粗茶淡饭(好东西留在夜里偷着吃,不让别人看见)。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心有余悸,担心政策有变,怕钱这玩意儿给我带来什么灾难。
     
       在全村里人眼里,我仍是一贫如洗的“穷光蛋”,根本没人会想到,一个拉板车出苦力的人会靠卖那点歌单发大财!
     
       假如我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改做其他生意,现在的我将会是另一种样子。曾和我一起做过小生意,开始还不如我的一些人,如今有的在市中心造了几栋楼,开了几个商场,当了大老板,手中的资产上千万……不过,人各有志,各有各的活法。
     
       在生意场上正可大显身手之时,我毅然放弃,选择了创办民间剧团。
     
       我带着两个女儿,踏上新的征程。
     
       戏剧舞台上,“神仙”可以翩翩起舞,“小鬼”则不准登台亮相!岂非咄咄怪事?也正是这种“神出鬼没”的现象,使刚刚起步的剧团遭受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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