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梦方醒
我发现自己被雪覆盖着，我挤出身来。
头好痛。
梦中的欢呼声在飘远，冰冷袭来，饥饿的感觉袭来。
我抬起头，太阳在飘远，黑夜袭来，黑色的孤独袭来。
猫猫！我突然想起了猫猫，想起了一切，想起了自己身在北极，想起了最后一次入睡的时候。——那时还是极昼，没有黑夜。
梦真长。
猫猫！
我看看四周，那么陌生。
头好痛，我晃晃头，隐约想起了路。
来到冰屋，冰屋已经关上了洞门。
“猫猫！你在么？！”我担心地喊着，“猫猫！”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麦克！麦克！”
我听得出猫猫语气里的欣喜。
“猫猫！”我兴奋地叫。
“等我！我叫主人来开门！”猫猫急切道完，便跑却了。
过了一小会儿，小主人掀开了洞门：“奇怪的小狗！”然后大声喊道，“爸爸妈妈！小狗又自己回来了！”
待我钻进屋子后，小主人随手把门口盖上了。
“奇怪的小狗！”只听主人无聊地议论着。
“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猫猫表情上略待生气的神色。
“我做了个梦。”我简单地道。
说着话，便到了栖所。
只听不成熟的叫声——“妈妈！”
“妈妈！”
……
我嗅到了小狗的气息。
“猫猫？！”我欣喜道，“小狗？！”
“孩子出生的时候你都不在！”猫猫生气道。
我伸出舌头来吻一下猫猫的嘴，然后转向小狗。一共三只小狗，分别是白色，白黄相间的花色，还有一只黑色的；他们的小耳朵呼扇着，像是大象耳朵；他们闭着眼睛，四肢还不能支撑起肉球一样的身子。
“你看！你的毛色是黄色的，我的毛色是白色的，竟然生出了一只通身黑色的小家伙！”猫猫无奈道。
我转向猫猫又吻她一下，然后说：“我还能生绿色的，红色的。”
猫猫躲开我的嘴：“又胡说八道！”
“看，这只黑色的小狗脸上还有皱纹呢！多可爱！”我高兴地说着。
“我觉得这只白色的更可爱！看！”
“都一样的！呵呵！”
“不一样！”
“好！不一样！行了吧？！”
“不行！”猫猫还是显出很生气的样子，“这些天你干嘛去了？！我四处找你都找不到！”
“我做了个梦。”我平静地说。想起这个梦来，我的眼前显出一片沧桑——这个梦太漫长了。
“又胡说八道了！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我梦见‘众生平等’，我梦见人类不再拥有特权……”
猫猫开始注意到我脸上的严肃，伸出舌头吻了我一下，不再说话，她转过身去，扑在孩子身上，给孩子喂奶。
猫猫给孩子喂奶的样子给我一种全新的感觉，那种感觉是什么呢？那感觉很温暖，很贴心，像家，像人类的家庭。
我梦醒时分，正是极昼过去的时候，我睁开眼看到日落，那是极昼结束后的第一次日落。
白天，猫猫给孩子喂完了奶，跟我出去散步。我告诉她分娩之后，身体虚弱，多散散步，对身体有好处。
北极的阳光如此柔和，猫猫的眼神和阳光呈一个格调，让我感觉如此美好。猫猫是一个好姑娘，他分娩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她并没有多余的埋怨，对我依然那么好。
一切的风景在猫猫眼里，也变得不一样。
“等到孩子长大了，跟我们一起去你的家乡好不好？”猫猫温和地问我。
我转脸看着猫猫，盯着猫猫的眼睛，不说话。我不知道猫猫以后会不会还这样想，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临时的母性发作。
“好不好呀？”猫猫撒娇并且哀求般地说。
我的心泛起微微的疼痛。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我曾经没有打算带着孩子一同走，不是怕拖累，而是，我照顾不过来。现在，孩子出生了，那么可爱，那么无暇，我是他们的父亲，心里竟也不忍割舍——虽然，我是条狗；还有，为了猫猫，我也不忍割舍。
“你看，我们的孩子多可爱，你不喜欢么？”猫猫滔滔不绝地说起来，“看那只花色小狗的鼻子跟你多像！长大了肯定也特别漂亮！还有那只雪白色的，那只白色的小狗多像我，我觉得他的尾巴和你的一样！你都说那只黑色的小狗最可爱了！还有，你知道么？小狗狗刚刚生下来就会叫妈妈的……”
“猫猫！”我严肃道。
猫猫不说话，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充满了爱意。
“我们带他们一起走。”我说道。
“真的吗？！”猫猫显出分外的喜悦，“我就知道麦克最好了！”说着，猫猫吻了我的嘴。
“可是，我们要推迟出发的时间，因为小狗狗不能照顾自己，要等他们长大一点儿才行。”
“好！什么时候走你决定吧。”猫猫欣喜依旧。
我看着猫猫甜甜地笑，心里暖暖的。
“麦克，小狗狗很快就会学会叫爸爸的……”
猫猫特别喜欢说孩子，可爱的小狗狗是她的骄傲，就好像我是她的骄傲一样。
时光推移，小狗睁开了眼睛，肉球变得扁圆，耳朵也直立了起来……
“麦克！”我听到猫猫惊慌地叫我。
我飞跑去：“怎么了？”
“你快回家看看吧！我们的小狗狗不见了！”猫猫快哭了的样子。
“啊？！”我赶紧跑回冰屋。
猫猫紧随其后。
……
小狗狗不见了。
晚上，猫猫没有吃饭，我也没有吃饭。
“麦克，怎么办？”猫猫哭着偎依到我的身边。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猫猫，我知道是可恶的主人把小狗狗送人了，可恶的人类不知道狗类的情感，不知道狗类也会伤心，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行为会给狗造成多大的伤害，亦如上等级的人考虑不到下等级的人的感受。
猫猫啜泣了一会儿，安静下来：“没有我给他们喂奶，他们怎么生活？”
我尽量含住泪水，可是最终没有忍住，泪从眼里滑出，像是星星那么调皮：“猫猫，没关系，他们会活得很好，将来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就像我一样。”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无法找回自己的孩子，人类不能听懂我们狗类的语言，因为人类无心。我闭上眼睛，想起那天的梦。
然而梦，只是梦。
我要尽快带猫猫离开。我想。
世界就是这样，充满着无数个意外，让我们高兴和欣喜；世界就是这样，填满了无数个无奈，让我们愤慨和悲伤。——然而，我们只有认命，因为，我们是狗非人；因为，那些人狗性不人。
也许，时间可以冲淡岁月，冲淡伤感，但时间也可以冲淡梦想，冲淡年轻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