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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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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品三就低头不语了。心想倘若真开个餐馆,只要别生出些麻烦事来也不是不可以,既然自己爱喝这“圣彼得堡苏巴汤”,何不干脆就开个专做“苏巴汤”的洋餐馆?俗话说老西儿开醋棚,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再说以后的日子也就算是有个着落了。
     
       花阳子看出桂品三的心里已经活动了就又说,你只管放心,真开了这餐馆也不用你操心,平日该吃该喝还都由着你的性儿,生意上的事自有我去打理。
     
       桂品三说,那就开个专做俄国“苏巴汤”的洋餐馆吧。
     
       花阳子听了想一想说,这主意倒行,开餐馆最讲究个生色,别人没有的你有才能招客,这宁阳城里的六条街上,还真没有一家洋餐馆呢。
     
       桂品三就又说,可是本钱呢?眼下我手里这点儿钱平日还得花销呢。
     
       花阳子看了桂品三一眼,说开餐馆不比开春楼,用不了太大的底钱。我看这事儿咱这么办,本钱由你出,连那绸缎庄的铺面也搁上算是你入的股份,我呢,出力,再说……再说当初露莎来你这儿时你非说给钱我也没要,以后就让她当厨子,这么着连我带她就都算是我入的干股。你呢只管当老板,不用管具体事,餐馆里外都由我去支廊,咱来个亲兄弟明算账,将来赚了钱你我七三开,你拿大头儿我拿小头儿,你看咋样?
     
       桂品三素来在钱上不是个太计较的人,但听了花阳子这番话还是有些不太舒服。桂品三这时才省悟,敢情花阳子早就惦记着自己那个绸缎庄铺面,而且当初为露莎的事死活不肯收钱,竟真想的是要在自己这里存一份人情。
     
       桂品三脸上没动声色,心里却一下又对这花阳子增掭了几分看法。
     
       于是说,行啊,就照你说的这么办吧,只是一开始先不要把摊子铺得太大,实话对你说,眼下我这手头儿也不太宽绰了。花阳子忙说,那是自然,我心里有数。当下就又将那露莎叫过来,把这事跟她说了。花阳子故意对她说,如果你实在不愿干这厨子的差事,也不勉强你,只要能拿出一百块大洋来还了你的身子钱,现在你就可以走。
     
       露莎当然是拿不出一百块大洋的,便说她愿意干。
     
       花阳子就又说,那么以后就按月儿给你工钱,不过开头两年是一分钱也没有的,要等着把那笔身子钱都扣清了再说。
     
       露莎被花阳子这一番左算右算给算糊涂了,瞪着两只监汪汪的大眼说,工钱的事,花老板看着办吧。
     
       花阳子一笑,赶忙指着桂品三说,错了不是?以后你记住,红春楼的年月已经没了,这才是大老板呢!往后桂少爷就是咱两个人的老板。
     
       第二天一大早,花阳子从桂品三这里拿了钱便开始出去张罗。先将那爿绸缎庄铺面里外整修一新,又隔出间厨房来垒了锅灶,厅堂里也添置了桌椅板凳一应家什。
     
       日子不久,餐馆的事眼瞅着就有了些眉目。
     
       餐馆的事筹备有些日子了,桂品三想到老东街上的铺面里看一看花阳子,道个辛苦,顺带问一问他准备的情况,看几时能开张营业。桂品三转到老东街上正朝前走着,冷不防被人一把拽住胳膊。桂品三定睛一看,认出是给铺面装修的陈师傅,就站下对他笑着说,哦,是陈师傅啊,餐馆那边抬掇得咋样了?这一阵子可是辛苦你们了。
     
       不料这陈师傅并没应承桂品三的客气话,只是冷着脸说,辛苦倒也没啥,我们这些凭力气吃饭的人,天生就是受累的命,只要别白辛苦白受累也就知足了。
     
       桂品三听出这陈师傅的话里有话,就忙问咋了,餐馆的事有啥岔头儿么?
     
       陈师傅看着桂品三,反问道,这几天您没见着花老板?
     
       桂品三就笑着说,我还是真没见着他,这不正想着过去看看呢吗。
     
       陈师傅说,您要是真没见着花老板,我也就犯不着跟您说了。
     
       桂品三见陈师傅说着话就想走,忙又一把拉住他说,听意思,你们之间好像是闹啥不愉快了?有啥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这餐馆我是老板,说到底还是我说了算。
     
       陈师傅这才又站下说,桂少爷您是个好人,这在街面大家是都知道的,可那花老板……陈师傅吭哧了一下,说,桂少爷我说句话,您可别在意。
     
       桂品三笑着说,没关系,有啥话你只管讲出来。
     
       陈师傅就说,像您这样一个正正经经的体面人,怎么跟花阳子弄咕一块儿去了?他可是窑子里当茶壶混出来的,再咋装大瓣儿蒜也不过是个王八龟头。
     
       桂品三和气地拍了拍陈师傅的肩膀笑着说,旁的话先搁下咱以后再说,只说眼面前儿吧,你跟那花老板到底是有啥过不去的了?
     
       陈师傅这才告诉桂品三,说是当初花阳子找到他让他将这老东街上的铺面改装成个餐馆时,讲好连门面带里边一统拾掇下来工料钱总共是一百五十块大洋,开工先付三分之一,待工程干一半时再给一半,最后完工一次付清。可这花阳子只给了那开工时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一百块大洋就再也不给了,每次向他催要,都只说是眼下筹备餐馆各处都得用钱,先把工程干完了再说,钱是一分也不会少的。有心想停工来等钱吧,可这一阵不知不觉中自己也早已搭进不少料钱,再要收手就已经骑虎难下,只好还接着往里垫钱。最后陈师傅说,到了现在工程基本也差不多要完了,这花阳子也干脆就不露面了,整天街面酒馆茶楼哪哪儿都找不见他。
     
       桂品三听陈师傅这么一说,心下也不免吃了一惊!不过脸上却还若无其事地笑着对陈师傅说,这个花阳子,也真是的,兴许他这两天给啥事绊住了,你先别急。
     
       陈师傅急赤白脸地说,桂少爷啊,您说得倒轻巧,我那儿干活的也是一伙子弟兄呢!个个都有老婆孩子得养家,再说为给您装这个餐馆我没拿着工钱反倒朝里搭了不老少的料钱,我们这些靠卖自个儿血汗吃饭的哪儿来的本钱?搭不起啊桂少爷!
     
       桂品三平素省心惯了,从来没遇上过这种缠头裹脑的麻烦事,被陈师傅这一通抢白不免心里有些发烦,但嘴上还是耐着性子说,陈师傅你先听我说,我让你别着急自有我说的道理。俗话讲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咱说句最难听的话,就算他花阳子不认账了,我桂品三总还得认这个账吧;即使我也不认账了,还有这老东街上的那间铺面呢。物有物在,大不了你按下那间铺子我也得给你钱,还有啥着急的呢?
     
       陈师傅让桂品三这说,脸上才渐渐缓下来,忙又朝回找补着说,我们这些人没啥见识,话说深说浅了的想您桂少爷也能担待。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就再等等。但跟着又说,不过桂少爷,您刚才有句话还真说对了,这刚拾掇出来的铺面眼下可还在我的手里。我那伙子弟兄那是吃锯末屙房檩的主儿沾火儿就着,真要戗起来的时候我可也按不住他们,别让他们再把这铺面给撕巴了。
     
       桂品三又好言安抚了陈师傅几句,讲好三天以后无论找得见找不见花阳子,都将那剩下的一百大洋给他结了,陈师傅这才悻悻地走了。
     
       看着陈师傅走远的背影,桂品三站在街当间儿愣了半天。他想不出花阳子这么干有什么道理。就为吞了从自己手上支出来的那一百块大洋?凭桂品三对花阳子的了解,他好像还不是贪这种小财的人。再说,倘若他真想把这笔钱吞了,钱到手转天就该卷包儿跑得无影无踪,又怎么会去找陈师傅收拾这老东街上的铺面呢?这其中定有缘故!
     
       桂品三想着,就折身朝老西街这边走来。他想花阳子毕竟是从这里出来的,各种盘根错结的关系也还在这里,说不定在这儿能打听到他的消息。
     
       桂品三一路来到老西街上,远远就看见了香春楼。紧挨香春楼旁边的地方过去是红春楼,这时却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一群鸟落在破砖烂瓦上,蹦跳着叽喳啁啾地叫着。桂品三看着便不禁生出些感慨来,心想当初这是个何等样繁华的地界啊,门楼上红灯高挑,厅堂里俊俏姐儿们说笑,楼上阁子里丝竹小曲伴着“美人红”,真是浮华一梦啊,说没一下竟就这么没了。想着不觉已经来到香春楼的门口。正说要紧走两步赶过去,却还是让里边的小五子看见了。
     
       小五子招呼了声桂少爷。桂品三只好站下了,客套着问张老板最近可好,在没在里面。小五子说张老板不在,一大早就去南城会朋友了。
     
       桂品三原本没有进香春楼的兴致,也不想多做客套周旋,此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花阳子,急着要找着花阳子的踪迹,可他一听说张子修没在,于是灵机一动就朝小五子这边凑过来。心想:这小五子整天泡的这老西街上,各样消息该是很灵通的,不妨先跟他打听打听。小五子一见桂品三走过来,当是他想进香春楼,就朝里让着说,桂少爷可是有日子没来我们这儿玩儿了,头几天小玉姐她们几个还说起您来呢。
     
       桂品三说,我今儿个没工夫玩儿,只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小五子一听就乐了,问,您是要跟我打听花老板吧?
     
       桂品三一愣,你咋知道?
     
       小五子说,您桂少爷不是要跟花老板合着开餐馆么?早就听这街上的人说了。
     
       桂品三说是,我这儿正急着找他呢。
     
       小五子说,您甭找了,头些天我去北门给个客人送信儿,看见花老板出城了。
     
       桂品三心内一惊,忙问,他也看见你了?
     
       小五子说,看见了,我还跟他说话儿来着。花老板说有急事要出去几天,还说都没顾上跟您打招呼,要是看见您来老西街上玩儿,就替他给您吱一声呢。
     
       桂品三听了小五子这话,总算是知道了花阳子的下落,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可跟着心就又悬起来--花阳子正拾掇着东街上的铺面,这么急急忙慌地跑出城去干什么?而且连声招呼都顾不上跟自己打一个?
     
       桂品三怎么也没想到,他一路这么胡思乱想魂不守舍地走回来时花阳子竟早已经先回来等在了家里!桂品三进门时,花阳子正坐在堂屋里喝着酒与露莎调笑,一见桂品三进门就赶紧起身迎过来说,桂兄回来得正好。桂品三就没好气地问,这几天你招呼也不打一个,跑的哪儿去了?花阳子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问,那香春楼的小五子没说给你么?
     
       桂品三坐下来,接过露莎端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说,也是我刚去老西街上打听你的消息时才听他说给我的,要不,还不知道是咋回子事儿呢!跟着就又说,往后不比你从前了,老西街上耍光棍儿独往独来的,眼下开的是餐馆是正经生意,不能再像过去那么由着性儿地为所欲为了。
     
       花阳子给桂品三这番活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嗯啊了几声就没再说话。
     
       桂品三这时又问他,说陈师傅那账是咋回事,一百块大洋为啥还不给人家,我不是早就给了你钱了么?买卖还没开张就弄得债主子整天追着跑,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花阳子赔着笑说,我刚已经给那陈师傅把账都结清了,人也都打发走了,餐馆那边只要再打扫一下就可以择吉日开张了。
     
       桂品三盯着他又问,你这些日子,到底出城干啥去了?
     
       花阳子的眼里闪了闪,说,日后餐馆一开张,每天光菜蔬、鲜肉就得用不少,我得先去寻个合适的地界,日后也好供咱东西不是?
     
       桂品三仍叮问道,你早先不是说城外的菜蔬、鲜肉便宜虽便宜,可城外不太平,宁愿贵一点儿在城里进货总还保半么?
     
       花阳子被问得“哏儿喽”一声张了张嘴没答出话来,随即便涎下脸嘻嘻笑着为桂品三斟上一盅酒,端到他面前说,桂兄就别再难为我了,每个人总还都有些自个儿的事儿是不?别说朋友,就是自个儿的爹妈老婆也不可能样样都说出来的。总而言之一句话,我没办对不住你的事就是了。来来我先敬你一杯酒,过几天咱那餐馆就要开张了,预祝咱兄弟俩生意一帆风顺,在这宁阳城里刮它一个扫地风!
     
       桂品三见花阳子已经把话说的这个份儿上了,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便接过酒盅起身对花阳子说,这一阵子你为餐馆的事劳神费力,多有辛苦,今晚就在“临月轩”犒劳你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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